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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骨肉情深 (9)

在这个中午,刘成的心里很清楚,宋德万不仅仅是在用这面墙壁作弄自己,他对墙上这些横七竖八的红色标语也的确深恶痛绝。这些标语让他胆战心惊,也让他想起那段恶梦一样的日子,所以他才让自己擦洗干净,而且干净得一点痕迹都不要留。

这时,宋德万又说,你不要耍滑头,把这面墙壁再重新擦洗一遍!

刘成抬起头,看看宋德万,又转过头去看看这面墙壁。

宋德万哼一声说看什么,把整面墙壁,都给我擦一遍!

算啦算啦!这时赖菊仙从院子里走出来说,光弄这面破墙,还做不做别的事啦,要我说快把院子里的屋门都安上吧,这样敞着总不是办法,像个坟堂似的。

赖菊仙说着,又瞟了刘成一眼。

宋德万这才嗯一声说,你……去做门吧。

刘成没说话,转身就朝西边的跨院走去……

宋家西边的跨院没有住人,只是用来存放一些杂物。在院墙边还堆放着许多粗大的樟树原木。这些原木原本已经被农会分给村里的人们,不久前,宋德万刚刚又让堂侄派人去挨家挨户收回来的。刘成走进跨院的西厢房。他平时不回家,就住在这里,西厢房的陈设很简单,除去一张竹床只堆放了一些农具。刘成从屋角取了木锯来到院子里。原木虽然早已干透,但由于是在雨季,就还是有些潮湿,这样锯起来很涩,一下一下地非常吃力。刘成已经这样锯了十几天木头。

刘成的心里很清楚,其实宋家存有很多可以用来做门的樟木板,这些木板当初都被乡苏政府拉去了,准备送到区里制作办公用的桌椅板凳,但还没有来得及做红军就撤走了,因此才又被宋德万拉回来。可是现在做门,宋德万故意不让刘成用这些木板,而是让他锯这些一抱多粗而且潮得发涩的原木,他这样做就是想在体力上折磨他。但刘成并不在意这样的折磨。刘成有的是力气,在这样一个没人的院子里独自拉锯,正好可以想一些事情。刘成的心里一直还在想着于木匠。尽管于木匠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刘成凭直觉猜测,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刘成想,他这样用心又费了这样大的气力来为那个叫石头的孩子寻找一个妥靠人家,就说明这石头的父母也绝不会是一般人物。

刘成每想到这里,就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他很清楚,绝不能让这孩子有半点闪失。

旁边的院门哐当响了一下,接着传来说话的声音。刘成知道,是宋德万又去白石圩了。宋德万自从失去了命根子,就将兴趣都转到酒上来,每天睡过午觉就让几个保安团的士兵用滑竿抬着耀武扬威的去白石圩,在圩上的酒馆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再醉醺醺地抬回来。其实白石圩离柏树坪并不很远,宋德万这样让保安团的士兵用滑竿抬着只是为了摆一摆排场,他要让柏树坪村的人知道,他宋德万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

他宋德万,还是宋德万。

09

太阳已经转到院子西侧,樟树的树荫渐渐拉长起来。

刘成感觉肚子在咕咕地叫。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刘成在宋家吃的永远是同一种食物,用南瓜粉和红薯粉掺在一起蒸的一种深棕色的团子。宋德万为了能让刘成保持更好的体力,吃饭还是管饱的。宋德万把账算得很清楚,只要多花几把南瓜粉和红薯粉,刘成就可以有气力干更多更重的体力活,这其实是很划算的。宋德万还知道,这种用南瓜粉和红薯粉蒸的团子如果吃多了屙屎会出问题,因此就在团子里掺一些野菜。刘成的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时在宋德万的眼里就是一架农具,一头牲口,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干活。刘成想起来,中午之所以没有吃饭是因为擦洗那面墙壁。用来擦洗墙壁的蓑草很硬,团成一团就像棕刷子,这样在砖墙上磨擦会有很多粉末掉下来。这种粉末的味道很难闻,吸进鼻子里会让人有一种想呕的感觉。刘成曾经试着咔出一出痰,竟然像一个泥球似的在地上滚出很远。所以,他午饭时只喝了两口野菜粥,拿起团子看了看就又放下了。

这时,跨院的门响了一下。

刘成抬起头,看见是赖菊仙懒洋洋地走进院子。赖菊仙显然也刚睡醒午觉,鬓发有些蓬松,身上的衣服也不太齐整,在领口处还露出一小块白白的胸脯。刘成只朝她瞥了一眼,就又埋下头去继续干活。赖菊仙走到刘成跟前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看着他一下一下地拉锯,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应该感谢我呢。

刘成停下手,抬头看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继续拉锯。

赖菊仙说,要不是我说话,你还在外面刷那面破墙呢。

刘成拉着锯说,刷墙做门,都是一样的。

赖菊仙嘻地一笑说,你心里明白,当然不一样哦。

刘成就埋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刘成并不想跟这个女人多搭讪。他知道她过去在赣州城里是做什么的。当初宋德万刚把赖菊仙带回柏树坪时,两个人每天晚上都干得大呼小叫,渐渐地柏树坪的人就都知道了。后来村里的女人们在背地里议论,说是做过那种营生的女人都有一种病,底下每天都要让男人给通一通,有一天不通就会痒得难受。刘成早就发现,那时自己每天傍晚从田里回来,在院子里擦洗身上时,赖菊仙就会躲在一旁偷偷地看。刘成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知道赖菊仙在暗中投来的目光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后来就总是有意躲避赖菊仙。

这时,赖菊仙又说,你还没有吃午饭呢。

刘成哼一声,算是回答。

赖菊仙一笑说,到底是这样一个壮男人,没吃午饭还这样有劲。她一边说着就走过来,伸手在刘成的身上捏了一把,呀地一声说,你这身上……可真硬啊!

刘成像被蜇了一下,立刻回身甩开了赖菊仙的手。

赖菊仙又嘻地一笑说,先去吃饭吧,吃完了再干。

刘成的确是饿了,感觉身上已经开始冒出虚汗来。

但他迟疑了一下说,一会儿……我自己去灶屋。

赖菊仙一下又笑了,说,那老东西去白石圩了。

刘成看她一眼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赖菊仙推他一把说,什么意思不意思的,走吧。

刘成又犹豫了一下,就放下手里的工具。

赖菊仙又眯起眼一笑说,过来吧。

10

宋家一共有三个院子,两边的跨院都是闲房,只用来堆放杂物,正中是三进院落。当初村农会和乡苏维埃政府搬来这里办公时,将两边的跨院当作办公人员的宿舍,中间的正院则全部用来办公。因此,宋德万回来之后,费了很大气力才将这院落重新收拾起来。

在这个下午,刘成跟在赖菊仙的身后来到正院。赖菊仙引着径直朝后面小院的上房走来。刘成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赖菊仙回头看看他问,怎么了?

刘成说,我吃饭……应该是在前面的灶屋。

赖菊仙一笑说,我已经让人拿到后面来了。

刘成说不用,我……还是去前面。

他这样说着就转身朝前院走去。

赖菊仙说,饭在这里,你去前面的灶屋也没用。

刘成站住了,想了想,只好跟着赖菊仙朝后面的小院走来。

后面的小院只有三间正房,但看上去很精致,院子里有一个鱼池,还种了一些花草。赖菊仙这一次回到柏树坪,宋德万原想让她跟自己住在前面的正房,可是赖菊仙不同意。这让宋德万有些恼火。宋德万对赖菊仙说,我兴师动众地派人把你从城里接回来,你却不跟我住在一起,如果是这样,我把你接来还有什么用呢?赖菊仙却笑笑说,你现在已经成了这样一个废物,你那串命根子不过是一个摆设,你就是让我跟你住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

赖菊仙这样一说,宋德万就哑口无言了。

刘成跟在赖菊仙的身后来到后面的小院,走进正房。正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竹篮,显然是刚从前面灶屋里拿过来的,里边放着几个团子。在竹篮的旁边还有一小盘醃笋,一碟腊肉,一只锡酒壶。赖菊仙走到桌前,软着声音说,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这次回来,就算是自己给自己接个风吧。她一边这样说着就拿起酒壶,朝两个杯里斟了酒。

刘成垂着两眼说,我……不会喝酒。

赖菊仙嘁地一声说,喝酒还有会不会,只要倒进嘴里就行了。

刘成没有再说话,从竹篮里拿了一个团子就蹲到一边闷头吃起来。赖菊仙看看他,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天生的穷命呢,放着肉不吃,偏要啃这种猪狗食。说着就将那一小碟醃笋端过来,举到刘成的面前说,酒不喝,醃笋总可以吃吧,我知道柏树坪这里缺盐,这鲜笋可是用城里的精盐醃的哩。刘成朝小碟里看一眼,细细的笋丝果然泛着淡淡的盐色。

但他摇摇头,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团子。

赖菊仙哼一声,只好放下醃笋,又倒了一碗凉茶端过来说,酒不喝,笋不吃,凉茶总可以喝一碗吧,这种团子看着像锯末,不喝水怎么咽得下?

刘成抬起头,看看赖菊仙。接过碗把凉茶喝了。

赖菊仙眯起眼笑一笑说,再喝一碗吧。

她说着就又倒了一碗凉茶。刘成接过来又喝了。

刘成喝下这两碗凉茶之后,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凉茶原本是凉的,但喝到肚子里却像酒一样,有股热乎乎的感觉,接着心跳也似乎加快起来。刘成感到有些头晕,蹲在地上晃了一下就站起来。这时,他发现赖菊仙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刘成忽然又看到了赖菊仙领口那一小块白白的胸脯。他发现那块胸脯似乎又露得大了一些,而且像鲜嫩的豆腐一样白得耀眼。接着,刘成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了变化,似乎正在充血,渐渐地坚硬起来。

赖菊仙没有说话,只是冲刘成一下一下地笑着。

这时,刘成觉得自己越来越坚硬,而且似乎浑身都燃烧起来。他不得不强忍着,用力控制住自己。他突然想到刚刚喝过的凉茶,是不是凉茶有什么问题?接着刘成就意识到,赖菊仙在赣州城里曾经做过那种营生,手里自然会有给男人或女人催情的东西,她是不是把这种东西偷偷放进了凉茶里?刘成想到这里,身上的感觉立刻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晃了晃扶住跟前的桌子。这时赖菊仙眯眼笑着走过来,伸手在刘成的裆里抓了一把,接着就哟了一声说,好厉害啊,摸着都吓人呢!这样说着,另一只手便也伸过来在刘成的身上轻轻摸弄起来。刘成感觉赖菊仙的两只手在自己身上软软地游走着,所到之处,似乎很舒服。接着他就感觉到,赖菊仙正在解自己的裤带。刘成的裤带是一根布条,平时由于干活要用气力,就总是系得很紧。赖菊仙摸摸索索地解了一阵,才终于解开了。

刘成突然一把推开赖菊仙,又将裤带重新系起来。

赖菊仙趔趄了一下,笑着说,已经是结过婚的男人,还用这样么?

刘成没再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去。

赖菊仙突然在他身后说,你该想一想那个孩子。

刘成立刻站住了,慢慢回过头,看着赖菊仙。

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赖菊仙仍然眯眼笑着,说,我说你应该想想那个孩子。

刘成问,哪个孩子?

赖菊仙说还有哪个孩子,你家里有几个孩子?

刘成稍稍沉了一下,说,那孩子……怎么了?

赖菊仙说,怎么了,你心里当然明白怎么了。

刘成说,我……不明白。

赖菊仙点点头说,好吧,如果你真不明白,我就来问你,这孩子是你的吗?

刘成怔一下说,当然……是我的。

赖菊仙噗哧一下笑了,摇摇头说,你当我是城里来的,就不知道这柏树坪的事了?赖菊仙走到刘成的面前说,实话告诉你,前些天我回来时,在村边的岈口碰到那个于木匠了,当时他的手里领着这个孩子,如果是你的孩子,怎么会让他领着到处去转呢?再说,你那个女人早已不能生养,这是柏树坪的人都知道的,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孩子呢?

刘成的浑身一紧,张张嘴,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赖菊仙说,所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这时刘成由于紧张,身上已渐渐冷静下来。

他用力喘出一口气说,这孩子……确实不是我女人生养的,那于木匠是我妻弟,孩子……是他的,他每天四处奔走,带着孩子不方便,所以……才放在我这里,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我也已经去连保所登过记,你不信……可以去村里问一问。

我不用问。赖菊仙又一笑说,看来你真是老实人,撒谎都不会,你的女人姓李,叫李聪妹,如果那个于木匠是她兄弟,怎么会姓陈于呢,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成支吾了一下说,他,他是……我女人的表弟。

赖菊仙点点头说,好吧,就算他是你女人的表弟。

赖菊仙这样说着,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盯住刘成说,我再问你,这孩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石头,这个石头……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刘成说,当然是男孩。

赖菊仙又噗哧笑了,问,真是男孩吗?

刘成略微迟疑了一下,但立刻点点头说,当然,是男孩。

赖菊仙说,我再问你一遍,这孩子,真是男孩吗?

刘成说是,就是男孩。

赖菊仙眯起一只眼问,你见过男孩有蹲着尿尿的吗?

刘成张张嘴,立刻吃惊地睁大两眼……

11

赖菊仙显然不是在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