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茅台故事36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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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申卷 酒趣之二 (7)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班长把瓶子递过来说:“你不常念叨‘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吗?来,弄两口,找找感觉”。我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我不会、我不会”,他惊讶地说:“当兵的哪有不会喝酒的,这可是茅台,国家领导人宴会外宾喝的啊!”

被班长的豪情所感染,我也有点心动:“不就是酒吗,谁怕谁呀,我喝!”我抓过班长手里的酒瓶,班长连喊:“小点口,慢点,别糟蹋了酒!”我赌气灌了一口,谁知,酒入喉道,辛辣无比,呛得我直咳嗽,班长哈哈大笑。

因怕连长查哨时发现,班长把剩下的半瓶“茅台”酒埋在了哨所旁边的雪地里,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扒出来偷偷喝上一小口。另一瓶则小心翼翼放入了包裹,说是要带回去让他从未喝过好酒的老父亲尝尝。

后来,班长复员回了故乡,我也考学离开了那个地方。十多年来,走过了很多城市,也参加过无数次的宴会,喝过全国各地的名酒,都很快就淡忘了。却常常梦到和老班长抢酒喝的情景,吧嗒着嘴,惦念那口呛得我直淌眼泪的茅台酒……

“想什么呢?”老班长问我:“菜上齐了,咱们喝什么酒?”“茅台”,梦呓般地,我随口答道。“好,那咱就来茅台”,班长冲我会心一笑,随后大声喊到:“上酒,茅台”。

神酒

孙伟

这么多年我在酒桌上一直有这个习惯:不管是在家里和在外边,只要喝茅台酒,我总是忘不了在喝第一口之前,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杯往地下倒几滴,然后才开始喝。不少人见我总是“这样”都以为我信奉什么,常有人当场问我是啥意思?我说:“这是在敬我俄罗斯的干爸,让他老人家在天堂里和我一同喝茅台酒!”

大家觉得很奇怪,一再催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多年前,我在绥芬河口岸一家边境贸易公司当俄语翻译。那年7月,经理派我去俄罗斯伊尔库斯克木材公司催货。那天闷热如火,俄方客户带我去著名的安加拉河避暑游泳。我不幸溺水眼看就要淹死了,是一位正在岸边钓鱼的小老头,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水中救了我。这个人叫万卡·茹科夫,他原是电机厂车间主任,刚刚退休,家中无儿女老伴去世孤身一人,为了感恩我提出要做他的干儿子,管他叫爸,他爽快答应了!

转眼我催货的任务完成了!临回国前我去干爸家告别,我问他喜欢中国什么东西?下次来给他带来。他说:“什么也不缺,这辈子就是想再喝一回中国的茅台酒。”并问我能不能想办法在中国给他买一瓶?我说:“那太容易了!下次来我一定给你带两瓶!”他十分高兴,立即掏出钱包拿出一打大面额的卢布给我,被我拒绝了。我问他:“干爸,你怎么也喜欢中国茅台酒?”他说,1945年他作为苏联红军到中国打日本关东军时喝过,茅台酒“欧亲哈拉绍,丘介师那呀”(俄语,非常好,是神酒),喝完后作战勇敢,刀枪不入!我告诉干爸说:“茅台酒是世界名酒,1915年在巴拿马荣获万国博览会金奖,是中国国酒,中国和世界人民都喜欢喝,只不过不像你说得那么神。”干爸反驳我说:“茅台酒确实是神酒,你怎么不信呢?”于是,他给我讲了亲身的经历。

1945年8月8日苏联政府宣布对日宣战。8月9日凌晨160万苏联红军兵分三路,闪电似越过边境线进入中国东北地区向日本关东军大举反攻。我干爸所在的后贝加尔方面军,攻占海拉尔后,迅速翻过大兴安岭,向齐齐哈尔推进,不到5天时间就突破全部防线,顷刻间使这里的日本关东军土崩瓦解。就在战役收尾时,也就是9月25日,有一股溃逃的日本关东军残余分子聚在一起垂死挣扎,对齐齐哈尔境内的申地房子和三家子村民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两村160人全部遇难。驻守在附近的苏联红军得知这个消息后义愤填膺,立即准备出击。就在出发前,我干爸班班长少尉伊万偷偷地把全班战士集合到营房外,从挎包里拿出一瓶从日本大佐军部缴获的战利品茅台酒为大家壮行。茅台酒开瓶后,香飘扑鼻,馋得大家直流口水,少尉说:“就这一瓶酒,我先喝,然后全班12人往下传,每人只允许喝一口,谁也不能多喝!”不知道谁多喝了,等最后传到大胡子兵谢尔盖时,酒瓶里已经没有酒了,谢尔盖拿着空瓶子往嘴里一个劲儿地空,好不容易喝到一滴酒,气得直骂,“啪”地一声把空瓶子摔了!

战斗打响了!苏联红军一阵炮击后,约有40名日本关东军举枪假装投降。苏军信以为真,放松了戒备,突然这40名日军和早已埋伏隐蔽在庄稼地、芦苇塘、小土壕后的300多名日军配合一齐向苏军开火。苏军猝不及防,当场有50多名官兵在乱枪中阵亡。这时苏军才明白中了日军计了。苏军猛烈反击,但因地形和短兵相交,重武器施展不开影响,没能扭转悲惨局面,苏军死伤人数继续上升。面对从四面八方蹿出来打着日本太阳旗,端着刺刀嗷嗷怪叫的日本兵;面对张牙舞爪每个人身上都系满炸药和手榴弹随时准备与苏军同归尽的日本关东军敢死队;面对被日军包围出路被截断,援军又无望的战况,苏联红军宣誓坚决和日军血战到底。苏军与日军展开了肉搏战、白刃战,许多苏军冲锋枪没有上刺刀只能用枪托和日本兵硬拼,有的干脆甩掉枪和日寇摔在一起,滚在一起,那战斗之艰难,场面之壮烈,皆是前所未有的。

这场恶战打得异常激烈,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等昂昂溪的苏联红军赶到才胜利结束。虽然消灭了300多名日本关东军,但苏联红军损失也很大,我干爸所在的连几乎全连覆没,有114名官兵牺牲。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个连下属的一个班,出现了奇迹,就是战前喝茅台酒的12名苏联红军,在枪林弹雨中却安然无恙,除了大胡子兵谢尔盖一个人肩膀上被子弹擦伤一点皮外,其他人无任何伤亡。大家都说这是茅台酒的功劳。

一年后,我带着给干爸买的两瓶茅台酒踏上了俄罗斯国土。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干爸在两个月前因癌症晚期去世了!据他亲属和我讲,他在病危时还一个劲儿念叨我的名字,说:“现在我中国的干儿子要是来就好了!他能给我带来茅台酒!那是神酒!我喝上一口病就好了……”我听后泪流满面。按着俄罗斯的风俗买了鲜花去了干爸的墓地,我将两瓶茅台酒摆在他碑前,我跪下给干爸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一瓶茅台酒启开,转圈儿倒在墓碑周围,我说:“干爸呀!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神酒了,你快喝吧……”

千年之约

江少宾

四十年前饮下第一盅茅台酒的场景,今天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个特殊的年月,物质和精神一样贫穷,一切都是定量、凭票、按本供应。然而就在春节这天,民政局的李局长请我到他家喝酒。喝茅台酒!贫困中能得到这样一份特需供应,我是既激动,又自豪。人生三十载,走南闯北,听说过“茅台”,没见过“茅台”,更甭说是咂一小口。

同时被请的,还是其他几个好友。我等刚落座,李局长就从柜子里拎出一瓶包装完好的茅台酒,简洁的长方形纸质外盒,别致美观,朴素大方,我们几个你传给我我再传给你,一个个似欣赏天仙美女,久久不忍释手。李局长是个善于制造悬念的人,悬念拖得越长,渴望便越浓厚。好半天之后,李局长才慢慢地打开外包装,从中拎出一只乳白色的圆形中国式瓷瓶,端庄雅致,简洁中又透出一股幽幽的古韵。

“16元一瓶,不可多得。每人仅限一盅。”李局长开瓶斟酒,一股从未嗅过的香气顿时溢了出来,钻进鼻腔,沁入肺腑,万般滋味,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慢慢端起酒盅,慢慢移近鼻端。我深深地饱吸一口气,先让那股别样的香气穿肠过肚;尔后,我又顾不得斯文地伸长舌条,在酒盅的表面舔了一小口,唾液如山泉奔涌,包围了舌尖;倒半盅于口腔,还未来得及细品咂,便穿过喉管进入肠胃,肠胃发出“咝咝”的吸声,好似干涸已久的土地终于遭逢几滴雨露。李局长笑咪咪地看着我,我这才依依难舍地将剩下的半盅酒灌下去,这一次我没能品咂酒的滋味,因为,我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不是我矫情。要知道,那年月,一瓶当地名酒“红西凤”也不过才七毛,普通百姓喝的,大多是三毛钱一斤的散酒,十六元一瓶的茅台,大多数人见也没有见过。然而因为李局长——这位臭味相投的好朋友——我有生第一回品尝到了茅台酒!在那个物质极端贫困的年代,一杯食,一勺羹,是能让人记住一辈子的。更何况,国酒茅台这样的待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

这第一盅茅台,让我久久难以忘怀。我甚至拍下胸脯告诉李局长,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要请他开怀畅饮茅台酒。李局长依然是笑咪咪的,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谁知这一声“好”刚刚落音,就来了一次众所周知的政治风暴。李局长,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从此和我阴阳两隔,那一声“好”,竟成了李局长留给我的最后的遗言。我和李局长之间的那一个约定,也成了一个永无实现之日的千年之约。

时过境迁,四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每每与朋友相聚,当年第一次饮用茅台酒的情景便会再现于眼前。茅台还是当年的茅台,但,酒依旧,人已非。辛酸之余,我总会想起李局长,以及那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诺言。

李局长如果还活着,已是古稀之年。

岳父与茅台

刘慈欣

清明节,我把一瓶茅台酒倒在岳父的坟前,醉人的醇香在春天的空气中迷散开来,在我的感觉中,周围的草和树似乎是因这酒香才刚刚从冬天醒来,泛出鲜嫩的绿。这是一瓶真茅台,您放心喝吧,我在心里对岳父说,茅台留给我的往事和伤痛也历历在目。

我在一个单位当个小头目,手中多少有一些权力,经常收到一些烟酒之类的礼品,其中最高档的一件就是一瓶包装精美的茅台酒。

这瓶酒我自己没舍得喝,为了讨好妻子,我让她把酒献给了岳父大人。岳父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现在看见我给他“进贡”这么好的酒,就把它摆在屋里的柜子上,经常对来人炫耀:看,这是我女婿送我的茅台。

在中国,茅台不仅仅是国人心目中最好的酒,也承载了远远超出酒本身的更多的内涵,它所象征的经过历史酝酿的尊贵和权势,让所有有幸拥有它的普通人肃然起敬,所以,因为这瓶酒,我和岳父的脸上都很光彩。

后来过年时,我劝岳父把酒喝掉,可他说不忙不忙,酒越放陈越好喝。我说以后可以再买来送他,可岳父说算了,这么贵的东西,你送我一瓶就知足了。

有一段,我暗暗期望再有人送我茅台,可偏偏没有,没人送,自己花钱去买当然心疼,所以也只能任由岳父把茅台摆在那里当画看。

谁也没有想到,父岳走得那么匆忙,匆忙得连句话都没有留下,那瓶茅台当然他更来不及带走了。

这让我很感慨,想想自己的生活,因为眼睛只看着未来而忽视了现在,会与多少美好的东西擦肩而过。

岳父火化的当天晚上,按当地的风俗要给他“送盘川”,或者叫“指路”,也就是找个路口,为他烧纸钱,并由他的亲儿子站在凳子上,说些“西南大路,见关使钱”之类的“鬼话”。这时我看见妻子把那瓶茅台酒也拿来了。她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地说:爹呀,您老活着的时候没舍得喝这瓶茅台酒,现在您把它带上,到那边去喝吧。说着,她就把瓶盖打开,把酒往地上倒。大概她觉得这酒太贵,所以当倒掉三分之一的时候便停止了,她对在场的亲属说:来吧,这是我爹没舍得喝的茅台,大家每人都尝一尝吧。

这当然是件大好事,在场的人都纷纷过来抢瓶,想尝尝茅台的味道。可第一个品尝的人喝了两口之后,却突然呸呸地吐了出来,他说:我的天,这是什么茅台,怎么这么难喝啊!于是接着有人品尝,但每个品尝的人的脸上都露出痛苦之状,都开始呸呸。大家一起用古怪的眼光看着我,纷纷说:哎哟,你没搞错吧!

我只好接过酒瓶闻了闻,里面发出的气味居然是六六粉味,小心地喝了一口,又辣又骚,好像是马尿。我不由大呼上当,并把瓶子摔在地上,恨恨地说:妈的,竟敢拿假酒来编老子。

一抬头,亲属们都已悄悄走散,只有妻子在那里默默流泪,脸上写满尴尬。

但我有一种幸运的感觉,我并不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岳父在这个世界没有喝那瓶酒,在离去时就少了一段不快的记忆。同时,岳父去世时我对生活的感慨也不复存在,世界和生活真的太复杂,有些东西,也许得到还不如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