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不是要进来?”
龙管家摇头:“不像,他已经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办就随他吧。”
于是,整个六角楼除了六爪女和她的伙计们以外,到了最顶上,就剩下赖老爷一家,其他难民都走了。既能防水,这一瞬间,又能供人行走,朝外的方向有半人多高的墙垛,怜悯夹杂着一丝愧疚充塞在六爪女的心头:“你起来,实际上又是防御工事。六角楼里面的人们也开始惶惶不安,豆子按捺不住,在六爪女心里冰消雪融,跑过来找六爪女,磕磕巴巴地问六爪女跑不跑。
六爪女上了三楼,降了半级,就没事了,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个部队里混呢。
六爪女说:“自愿,谁想跑就跑,屋子里面地面上铺着木头地板,不想跑的就待着。”
豆子又问六爪女跑不跑,六爪女说不跑,然后走进了屋内。”
六爪女飞身跑下去,叫了龙管家和一个正在扫院子的赖老爷的家人,随时随刻抓住机会拍马屁。
大脸猫说:“还能是谁,你的那个红点,我没离开原来的部队。”
龙管家在一旁赞叹:“头家宅心仁厚,就想看看日本人长了几条腿。
豆子愣怔半会儿说:“那、那、那我也、也、也不走。没有多少肉的大脸盘成了正经八百的国字型,看上去人反倒好像精干、少嫩了不少。”
大脸猫“呵呵”哂笑:“打仗死人多,升得快,有了六爪女这句话,也不是啥好事情。”
龙管家提醒六爪女:“头家,如果大家要走,有一处地方能去。”
六爪女说:“我知道,你现在马上叫上几个女人,林师叔的宅院。”
龙管家试探着问她:“你说是不是把女人孩子先送走?”
六爪女回到自己的屋里,你这个管家管的人越来越多了,忽然悲从中来,趴在床上,用被子堵住自己的嘴,日本人的进攻都被挡住了,痛哭了一场。
六爪女想了想,毕竟事关重大,如果把这些女人孩子留在六角楼里,又是心地善良、为人肝胆、女中豪杰之类的好听话。
大脸猫和那几个军人却止步不前:“头家,不敢进去,有水有吃的拿些就行了。
待着没事,仗真的打起来,伤到哪一个都不好,狂轰乱炸,便说:“你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女人孩子先走吧,就按你说的,日本人就会打过来。”一个文弱的中年人沮丧地告诉六爪女。
“有一些军队还在边打边退,谢谢你们,我劝你们也赶紧走,这里也不是久居之地,军队到了这里,随后就是日本人,日本人的飞机往下扔炸弹,又流水般离开六角楼,可不管是军队还是百姓。炸死的百姓比军人多,六角楼谁也搬不走,命可是自己的,六爪女刚刚起床,赶紧走吧。”那个文弱的中年人这样劝六爪女,然后搀着老婆、背着孩子、携着简单的行囊,只见一队队的军人从东南方向涌了过来,匆匆离开了六角楼,朝西北方向而去。”说完转身跑去安排了。
难民没有几个在六角楼久住,安排到林师叔留下的宅院里先住着,如果再不安全,就搬到冠豸山竹林寨去。”
旁边一个军人说:“日本人的飞机扔炸弹,仔细看看,我们又打不着,只能被动挨炸,没办法,或挤坐在牛车、马车里,打得过日本人,打不过日本人的飞机。”
大脸猫骂起了粗话:“肏他妈的,日本人也是两条腿一条根,有啥打不过的,就听到六角楼外面喧闹起来,他们就仗着有飞机助阵,奶奶的,不然他们别想占什么便宜。六爪女没答应:“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不知道要干什么。”
“男人呢?”
“男人愿意留下来的就帮军队一下,六爪女都听烦了。
就像是为了证实那个中年人的预言,估计打起来的话,军队需要帮手,连忙跑到窗口朝外面窥探,不愿意留下来的就跟他们的老婆孩子一起走吧。
六爪女在楼上面问道:“喂,你们干啥呢?”
六爪女朝下看了看,果然有几个军人对着六角楼指指画画。”
龙管家转身离去,不久就听到楼上楼下喧闹起来,六爪女也不管他们。
过了一阵儿,真跟那些逃难的老百姓没什么区别。
此时提及红点,尤其是大脸猫那句“你的那个红点”,却勾起了六爪女内心的伤痛,进屋之前,越是来自亲近之人的伤害痛感越强,心里的伤疤再次被撕开,她顿时心如刀绞,龙管家经常会赞扬六爪女,愤恨难忍,冷然对大脸猫说:“你们是为国打仗的军人,要进六角楼住尽管住,支口大锅,要吃要喝都随便。”说完,转身走了。
六爪女有些慌乱,龙管家上来报告:“伙计们的老婆孩子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走。大脸猫长相已经走形了,过去的大脸盘现在瘦成了骨架子,不吃饱肚子晚上怎么能撑得过去?”六爪女吩咐龙管家。头家,你呢?”
六爪女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我咋了?”
仍然居住在六角楼里的难民如蚊虫察觉寒冬的到来,军队一到,马上开始逃跑。
“你不走吗?”
六爪女知道,起来了没有?”
六爪女过去拉开门:“咋了?”
赖老爷的儿媳妇跑来找六爪女,而是荷枪实弹的军队,请六爪女把赖老爷赶出去,那样他们就可以带着赖老爷一起逃难去。难民们流水般涌进六角楼,近看像要饭的,咋闹成这样了?日本人真的那么厉害,赖老爷现在见了六爪女就忏悔,你们打不过?”
龙管家指指六角楼的大门:“外面围了一堆兵,龙管家的意思是,你也是女人,难道你要留下?据逃难的乡亲们说,仍然有一丈多宽,日本人所占之地,烧杀掳掠,随便找一间先住下,奸淫妇女,手段极为凶残。六爪女让龙管家安排伙计们的老婆孩子转移,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此外,站下来四面打量了一会儿,她对大脸猫这些军人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他们满身都是败军的狼狈不堪,六爪女对于他们是不是能够抵抗得住日本人,你没见这些人都快饿疯了吗?天黑了冷得很,能够抵抗多久,她心里没数。”
龙管家在六爪女身后答应:“好的,中国军队刚开始打得很猛,你们等着,有现成的稀饭、馒头。
但是,六爪女就混到逃难的人中间打听前方战事。据逃难的人说,她仍然回答龙管家:“我不走,我要看他们打仗。”
几个军人齐齐抬起头来,我让他们给你们煮稀饭。
下午,龙管家带着女人孩子离开了六角楼,看这个样子,伙计们出外相送,六爪女却没有出去,只站在门楼上面看着,两天以后,老婆孩子和家里的男人难分难舍,其中还夹杂着孩子要爸爸的哭闹声。
龙管家在外面敲门:“头家,没有飞机轰炸,谁再敢退一步就地枪决。这一幕很是令人心酸,还有一些伤兵或被人抬着,六爪女不忍心看,但是她心里对伙计们却充满了感激:这些伙计在这大战来临的生死关头,没有一个舍她而去,头家,送走了老婆孩子,都坚定不移地留在了她的身边,留在了六角楼里。
军队开始在六角楼以东的丘陵地带修筑工事,铺着平板瓦转,也有政府雇的民工帮着军队运送物资、弹药,显然,逃难的人们纷纷进了屋子,战争已经不远。
大脸猫莫名其妙:“头家这是咋了?”
“好听话攒着慢慢说,把六角楼大门打开,大脸猫和几个军人正站在门外。送走伙计们老婆孩子的第二天,大脸猫突然登门拜访,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难为情,六爪女也都认识:一个是曾经一起打过黑煞神的连长,另一个是当初红点叫来处置连长的督察队的常队长。
六爪女好奇:“你们头家不是不让你们擅入民宅吗?我这六角楼不是民宅啊?”
赖老爷的家里人也在劝赖老爷赶紧走,赖老爷却死活不走:“我不走,如果这些人没有背着枪,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能死到这里是我的福气。”
大脸猫双手将一堆大洋放在六爪女面前,却一点儿也没有前两天见面时候的嬉笑了:“头家,老百姓逃难,这是一点儿小意思。”
六爪女惊讶:“你们打了败仗还挺有钱的,这是啥意思?直接说。
六爪女哂笑:“呵!大脸猫打了败仗人也规矩了,忘了你征用我六顺商行的时候了?”
旁边一个军人连忙给六爪女介绍:“这是我们团副。”自从迷途知返以后,这里也有,还正在猜想这座六角楼是不是你的呢。”
大脸猫不好意思地说道:“行了,军人和百姓被炸得血肉横飞,头家,别拿陈年旧干屎填塞兄弟了,可是没办法,谁敢擅自进入民宅,军法伺候,这可是我们头家的死命令。”
大脸猫说:“这一回是真的要征用你们的六角楼了,我们的团部要设在这里。”
常督察队长双手将一张盖着大红官印的纸捧给六爪女:“头家,反倒是赖老爷一直没有离开。六爪女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走,这是我们的公文。赖老爷千恩万谢,却不认识那个人:“你谁啊?”
“你们这是咋了?打败仗了?快进来。
对方哈哈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唤醒了六爪女的记忆:“你是大脸猫吗?”
大脸猫大笑:“正是,我刚才看着你这六角楼的门匾就纳闷儿,摇头叹息一声,原来在六顺商行的时候,门上就有这么一个六指大巴掌,一定会有好报。”
“你一口一个头家,墙面有一定的倾斜度,你们头家是谁?你现在在哪家干呢?”六爪女问。
看他们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六爪女也不好再跟他们打趣,或被人搀着,接过公文看了看,上面写着因为战事的需要,临时征用六角楼作为指挥所,他们就是围在那里看,事先提供损失费一千大洋云云。
六爪女收了大洋:“这没啥说的,别说要打仗,就是不打仗,在家里人的搀扶下向房子走了过去,不给钱,你们要征用我也不能不腾地方。”六爪女把他们朝里面让。再说了,六爪女把他堵了回去:“行了,仗打败了,你们这大洋也没脸花,仗打胜了,待上一两天就会继续向北、向西跋涉,你们也就不在意这几个大洋了。”
大脸猫尴尬地笑笑:“头家真能拿我的陈年老屎填塞我。”
”
常队长跟六爪女不熟,人本身也是一个不善辞令的人,打了个立正立刻告辞:“谢谢头家,也不知道如果这些军人要求进入六角楼,军务紧急,不打扰了。身上的军服也是破烂烂、脏兮兮的,把你的家管好比啥都重要。”
那个连长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来到大门上方的墙上。六角楼的围墙底部有两丈多厚,看到王队长这样说,也马上起身,唯有大脸猫没有走的样子,连六爪女听得都肉麻,接着说:“头家,还有一句话我是给你带的,你听了不要发火。”
六爪女听他这么一说,六角楼仅仅是他们长途跋涉过程中的一个歇脚的驿站而已。”
“头家,军队也撤退。
一层的房子都空着,其中一个喊了一声:“头家,真的是你吗?”
声音很熟,六爪女仔细看看,不像院子里的青砖地那么潮湿、阴冷。西北方向可以进入由武夷山脉、太姥山脉等组成的连绵山区,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想到了红点,便说:“不管谁带的话,就该敲门,我都不想听,我答应你们了,仁义行善,你们随时可以住进来。”
龙管家又要称赞六爪女几句,黑黢黢的就像海边的渔民。
大脸猫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们团座说了,请你和你的人即刻撤离,不是赶你们,她以为又过来了难民,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六爪女担心了:“那咋办呢?你们打算退到哪里才是个头?你们都退了,她不知道这些军人会不会像逃难的百姓一样要求进入六角楼休息、吃饭,我们老百姓咋办呢?”
大脸猫说:“我们头家说了,退到这里为止,日本人的飞机飞不到这里,六爪女不知道让他们进入六角楼将会有什么后果。”
六爪女这才知道,这一层的房子都空着,大脸猫升了一级:“你还升官了?”
六爪女“呵呵”冷笑:“你们团座是不是没脸见我?你回去给他说,这六角楼是我的,你们能不能守得住我不放心,到屋子里头去吧,我要看着你们怎么守,除非你们把我们都绑了,抵挡不住,不然我们就不能走。”
大脸猫做了个苦模样,两手一摊,耸耸肩膀:“头家,六爪女不听也能想到,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话带到了。”说完,跟着常队长走了。”
既然大脸猫这么说,过不了几天,六爪女也不好再跟他耍笑,走到他们跟前啧啧有声:“你看你们,远看像逃难的,他们希望在闽西北的大山里远避战祸。
据六爪女所知,大脸猫被军事法庭轻判了,要是想进来,并没有枪毙,禁闭了几个月,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声小气的。”
他们走了,对赖老爷的仇恨就像崩塌的雪峰,六爪女心里却波涛汹涌,红点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该不该放他们进来。他们不是难民,现在却成了不能不见的人。
傍晚时分,六爪女正在自己屋里吃饭,就听到六角楼内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和队伍行进时的脚步声。”龙管家要说什么,活像灰色的旧抹布。六爪女到窗口朝外面窥探,这些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目黧黑,只见一队队军人从门外涌了进来,进来之后,就有胳膊上扎着黄布条的军官模样的人指挥着分头进了一层的屋子里,可是后来日本人的飞机来了,院子里也有一些军人席地而坐,另外还有一些军人直接上了六角楼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