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回到月笼斋,并未像平常直接上楼去,而是径直走到依依的身边。
“老板!”
“嗯!”
“老板,东西好了!”
“拿来吧!”
依依转身上楼,片刻间便下来了。依依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瓶口塞着红布。月笼什么话也未讲,伸手从依依手上接过了这个小瓷瓶。
“就是这个?”
“是!”
“怎么个使法?”
“直接饮用便可!”
“可用几次?”
“依病况而定,一般两至三次,倘若严重,只用一次!”
月笼把小瓷瓶放到手掌中,仔细端详着。又若有所思般,最终抬眼看着依依。
“试过了吗?”
“没有!”
月笼眼睛露出一丝狡黠,把手中拿着的小瓷瓶掂了又掂。
“魅儿!”
“在!”
“把这个喝了!”
“啊?”
月笼把手中的小瓷瓶,递到了魅儿的眼前。魅儿看着月笼手里的小瓷瓶,不知道依依在这里装了什么,老板却让她喝了。
她并不是人,怎么能喝东西呢?
“魅儿!”
“嗯!”
“喝下去,自会知其妙处!”
“嗯!”
魅儿伸手拿过小瓷瓶,抬眼皮看了看依依,见依依没什么表情,一仰脖就把瓶子里的东西喝了。
瓶子里的东西竟然像水一样清滑柔和,魅儿自从成了索魂女鬼之后,从未知道,鬼魅也能饮食东西。
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从依依来到月笼斋后,很多都在改变。
“若是与尸身在一起时,饮下去,才会见效!”
魅儿看着那个发声的来源,是依依,面无异样,严肃而正色。
“这,是什么?”
“名字倒未起,却是能帮助你调合与尸身之间的契合,延长与尸身在一起的时日。”
“是吗?”
“是的,而且你一次用了三次的量,若不赶快挂上尸身,你的魂魄近期不得在白日出现!”
依依的话音刚落,魅儿的鬼影便不见了。
月笼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而依依的嘴角却是习惯性的微翘。
“噫,魅儿怎么一阵风的出去了,竟然没有叫上我!”
本来在院外银儿,也因魅儿的莫明其妙而一阵迷糊。
“她去办事了!”
“可她没叫上我!”
月笼看了看银儿,脸色不由地变柔和起来。
“今晚,依依的回魂夜,你和我一起!”
人固回魂,七日至夜,亲者见之,疏者远之。
回魂之夜,只有想见之人才以见得,不得见之人,自是见不得。
“老板,天还没有黑呢,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逛逛!”
银儿本以为会在入夜后与老板出来,可是却未想到,天色还未暗下来,月笼便叫着她一起离开了月笼斋。
月笼所说的闲逛,在银儿眼里看来,根本就没有闲也没有逛。只是直直朝着前面,门上挂着白幡的人家而去。
即使未到跟前,银儿也知道那是谁家,依依生前的家。
挑在门上的白幡子,被微风吹的呼啦啦响,在整条巷道里,甚是响亮乍耳。
月笼并没有紧着依依家的门前走,而是顺着对面的墙根走,银儿紧跟其后。眼看就要走出依依家所在的巷子时,走在前面的月笼突然停下了。
“老板!”
银儿见月笼停了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发现月笼在看着前面,银儿也望了过去,她看到一个人。
她认得的,那个姑娘是依依的好姐妹,叫麦儿。
“她叫麦儿!”
银儿在月笼身后悄悄地说,其实,即使银儿大声说话,除了月笼外,整条街巷都再无他人能听得到。
月笼慢慢地走向了那个叫麦儿的年轻姑娘,这个姑娘看来真是与依依相好,两只眼睛哭的跟桃子似的。
但因为未嫁之女,不得近白丧之事,只能站在远处为友人送行。
“你是麦儿?”
正在暗自伤神低泣的麦儿,忽然看到一条黑衣裙,及地的长衣裙,只露出了两只脚尖。耳边传来一个清冷脆响的声音,麦儿不由地抬起了头。
“你,你是谁?”
“你就是麦儿?”
“是又如何,你想怎样?”
麦儿心里难受至极,不想被人打扰,竟然会有个冷冰冰的女人和自己说话,心里更是烦乱,话间便也毫不掩藏自己的不快。
“你,很想依依?”
“你,你们这些人,就拿她来说事,我娘也是,你们都是,没一个好人,呜呜……!”
谈及伤心事,泪水自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本来一直极力忍耐,现在却是如注般。麦儿忍不住号啕大哭,她心里难受极了。
哭了一阵,心里甚觉舒适了几分,虽然头是昏昏沉沉的,而眼睛更是生涩疼痛。
“我叫月笼,只是支会你一声,我,能让你见到依依!”
“你说……什么?”
“我能让你见到依依,但见了她之后,你终生将无法回到生处!你,愿意吗?”
“你……?”
“蹬蹬蹬……!”
一阵急呛的脚步声,越行越远,越行越远,只是片刻功夫,便听不见了。
“噫,她跑了!”
“嗯!”
“老板,她为什么跑了?”
“她怕死!”
麦儿确实怕死,她没想到那个女人竟会和她说这样的话,无法判断是真是假,但那个女人的样子,竟让她信了。
那女人,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带自己去见依依,依依死了,可是她确实想再见一面依依,而不是去无复返。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来头,竟能够见到依依。
难道自己刚见了鬼不成,果然如娘所说,姑娘家不能到白丧之地。虽然与依依相交甚好,可是自己只想好好活着。
麦儿捂着“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的心口,停在自己家门前,不停地大口喘气。
“麦儿!”
“啊!”
正胡思乱想的麦儿,忽听有人喊她,吓得她一声尖叫!
一场虚惊之后,麦儿看到了来人,脸色马上撂了下来。她可不想看到这人,若不是因为依依,她宁可不认识这个人。
“哦,林公子呢,家里的新人可还如意?”
林文生听了麦儿略带嘲讽之言,忍不住一阵苦笑。
“麦儿,你怎么竟也和我讲这样的浑话!唉,我是身不由己,父母之言,天命难违!”
麦儿又用眼睛瞪了瞪他,见林文生脸色很不好,原是略黑的皮肤,现在却显几分苍白。
“哼,你说的好听,可是依依的性子你应该比别人都了解的!她,她这样,都是你害的!”
“是,我自知有愧,是我负了她!”
林文生新婚之夜时,依依吐血而亡。林文生当时顿觉心慌意乱,不顾喜宴之客,奔到依依家中,从远处便听到了依依家里传来的一阵阵悲凄地哭声。
其实,依依病入膏肓他也是有听说,他本想喜宴之后找人好好给依依治治,可是却没想到会是如此。
麦儿见他如此,知他心里也不好过,哪有见过新婚之人,双目总挂着忧色的。
“依依并未怪你!”
“她,还说些什么?”
“很少,她只说你们无缘!”
“是吗?”
“嗯!”
林文生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比刚才更加忧虑与沮丧。麦儿不知道林文生在想什么,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依依确实与他无缘。
林文生更加难过,没想到依依竟是如此决绝。
林文生本知依依伤心,心里对依依是万分愧疚与万般思念。可是却没想到,从麦儿那里听到的,依依已经把他们的事情了然,可为何又不想活了!
依依的病完全是由心病而起,若是心里放得开此事,又为何在自己新婚之时吐血而去。
林文生想的越多,心里揪得越紧,难道依依是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才不放过自己,任自己一直病下去。
林文生自知伤到依依,本想事后与她赔罪,可是依依竟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林文生,忽然觉得自己一下苍老许多,身心疲惫。托着一身的疲累,朝家中走去。
林文生扶着墙朝前慢行,脚步沉重。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和依依的事,却未留意经过他身边的人。
此时,一个黑衣女子,停在了他的身边,看了看他。
“老板,他好像很难过!”
“嗯!”
“老板,他会不会死?”
月笼没有回答,可银儿想知道。银儿发现,不管是魅儿还是月笼,无故去探望那些活着的凡世之人,只能说明,此人命不久矣!
银儿觉得林文生也很可怜,更觉林文生不应该死的。
“他会死,但不是现在!”
“那,他……是怎么死的?”
“他自与一般人不同,今世之为,将是下世之基!他在此生也会有所作为,普通的死法,老将之死!”
“哦……!”
银儿长出一口气,终是放了心。依依虽然能够撇得清与此人的关系,可是她知道依依一定希望这个人好好活着。
“呵呵,老板,我们还会碰到他吗?”
“不知道!”
“呵呵,我想一定会!”
林文生并没有驻足,更没有心思去观察身边的人,否则,他一定会听到,几步外的一个黑衣女子的自话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