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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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朗格多克蝎子 (4)

八点左右,外面已经热闹非凡。这时,雌蝎突然用力挣脱了雄蝎,收回一只螯钳,拖着另一只螯钳逃之夭夭了。它用力太猛,以至于肩膀都脱臼了。它一边用那只没受伤的螯钳探路,一边逃跑。雄蝎也离开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我满以为能看到蝎子的梳状栉的确切用途,却没有得到任何满意的结果。

只有一次,我隐约看见了这道难题的答案。当我翻起石块时,雄蝎正翻转着身体,但仍然握着雌蝎的手;它肚子朝天,慢慢地后退着滑到情人的身下,当雄蝎的恳求终于被雌蝎接受之后,它也是这样行事的。蝎子夫妇只需一动不动地保持这种姿势,就可以完成交尾了。也许它们就是通过梳状栉的相互咬合来达到固定不动的目的的。但是,由于住所遭到外来者的入侵,叠在一起的两只蝎子受到惊吓,马上就分开了。就我看到的这一点点情况,可以认为蝎子们交尾时所采用的姿势与蟋蟀相近。除此之外,它们还手牵着手,梳状栉相互交错着。

对于后来发生在洞房里的事情,我知道得更加清楚。让我们在情侣们夜间散步后藏身的瓦片上做一个记号。第二天我们会在那儿看到什么呢?通常就是前一天夜里的那一对爱侣,它们面对着面,手牵着手并长久保持着这个姿势。

有时候瓦片下只有雌蝎。雄蝎完事之后想法脱身离开了。它之所以中止了洞房里的欢爱,完全是为了保全性命。在这种如火如荼的爱情游戏之后,我常常能看到雌蝎在咀嚼品尝那被它杀死的男伴。

谁是谋杀犯呢?显然是雌蝎。这种残忍的习性像螳螂,假如情人不能及时脱身,便会被刺死并吃掉。依靠灵敏的身手和决断力,雄蝎有时候能够脱身,但成功的概率不高。它可以选择松开双手,因为是它主动握着对方的手,它只要松开拇指,就能解除这种束缚。但还有梳状栉这个魔鬼机械,原先享乐的用具此时变成了镣铐。它的两侧都长着长长的锯齿,啮合在一起,紧紧地咬着,也许还在痉挛。在这种情况下,雄蝎要快速分离是很困难的,可怜的家伙完了。

雄蝎与威胁自己生命的雌蝎一样,拥有一根小毒针,它能起到自我保护的作用吗?看来不能,因为死去的总是雄蝎。可能是脊背朝下的仰卧姿势,妨碍了它对尾巴的运用,因为蝎子的尾巴在使用时必须朝背部弯曲。此外,也许还有一种不可战胜的天性,阻止它对未来孩子们的母亲舞刀弄枪。它只好任凭自己被可怕的新娘刺中,毫无反抗地死去。

纵欲后的新娘吃掉死去的新郎,这种习俗就像蜘蛛一样。不过蜘蛛没有蝎子那样的致命武器,因此只要雄蛛决策果敢,至少还有逃跑的可能。

茁壮成长的子女

一篇出自大师之手的论文告诉我,朗格多克蝎子在九月份开始有家庭负担。我要是没读过这篇论文该多好!朗格多克蝎子的繁殖时间实际上要比这早,至少在我们这儿的气候环境下是这样的。

因为先前没有留意,我差点浪费一年的时间。只是由于养成了观察的习惯,我才偶然地发现了这个问题。蝎子繁殖的实际日期与预计日期之间的差异,我想是由于不同地区气候的不同造成的。要不是那只普通黑蝎告诉我,我就要错过机会了。

普通黑蝎体型较小,也不如朗格多克蝎子好动。为了用它们与后者进行对比,我把它们饲养在工作间桌上的小广口瓶里。这些瓶子不占地方,又便于近距离观察,我每天都对它们进行探视。早晨,当我准备在记录本上涂鸦之前,总忘不了掀起那块硬纸板,看看昨夜发生了什么。

七月二十二日早晨六点多,我掀开硬纸板做成的顶棚,突然发现一只雌蝎的背上,聚满了她的孩子,那情景如同她的身上披上了一个白色短斗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雌蝎身上爬满幼虫的美妙景象。这时,我感到既温馨又满足,这种感觉是对观察者的补偿。雌蝎分娩刚刚结束。一定是夜间完成的,因为前一天它背上还是裸着的。

第二天,又有一只雌蝎身上爬满了小宝贝;第三天,另外又有两只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这样总共就有四只,超出了我原来的奢望。看着四个蝎子家庭,过上了温馨安静的日子,我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惬意。更何况幸运女神对我这样分外垂青呢!

自从在广口瓶里有了意外发现之后,我就想到了玻璃笼子。朗格多克蝎子是不是也会像黑蝎一样早育?赶快去看看吧。

我把上面的瓦片全都翻转过来,真是大获成功!我感觉年迈的血管中似乎涌动奔流着二十岁时才有的热血与激情。在其中的三块瓦片下,我发现了拖儿带女的雌蝎。有一只雌蝎生出的小蝎已经长大了一点,它们的年龄大约有一个星期;另外两只雌蝎前一天夜里刚刚分娩,它们还小心翼翼地保留着腹部下方的残留物。

我把每只蝎妈妈连同它的孩子分别装进容积较小的容器里,以便对它们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我早晨去拜访它们时,夜里分娩的蝎妈妈腹下还有一部分子女。我用一根稻草将母亲拨开,在那些没有爬到母亲背上的小蝎堆里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足以从根本上推翻我过去的知识——书本给予我的那些苍白的知识。那上面说,蝎子是胎生的。这个词汇并不精确,小蝎子并非一出生就有我们熟知的身体形态。而且情理上也应该如此。

试想一下,那伸直的螯钳,展开的腿脚,翘起的尾巴,怎么可能通过产道呢?如此张牙舞爪的小昆虫是不可能穿过那狭窄的通道的。它出生的时候必定是被包裹着,占据的空间极少。

在蝎妈妈身下找到的残留物中,我看到了卵,真正的卵,几乎与怀孕后期卵巢中的卵相差无几。小蝎子非常节省空间,被浓缩成米粒大小,尾巴贴在腹部,螯钳压在胸口,腿脚紧缩在两侧。卵表面没有丝毫突起,能够轻柔地滑动。卵里的小蝎子漂浮在一滴玻璃般透明的体液中,这体液由一层极其细腻精致的卵膜包着,这就是它最初的水晶世界。

朗格多克蝎子一次能产三十到四十枚卵。由于错过了对夜间分娩的观察时间,我只看到了尾声。可就算剩下的短暂片断却足以让我确信不疑。蝎子其实是卵生动物,只不过它的卵孵化得十分迅速,幼蝎在卵产下的片刻之后,便获得了自由。

幼蝎是怎么从卵中获得自由的呢?我幸运地看到了这个过程。只见蝎子妈妈用大颚尖轻轻叼住卵膜,把卵膜撕开,剥下来,吞进肚子。它小心翼翼地把新生儿剥离出来,温柔得就像母猫吃胎膜的时候一样。虽然使用的工具很粗糙,但对小蝎没有造成丝毫损害。

真是难以令人置信,早在遥远的石炭纪,当第一只蝎子出现的时候,就在动物界首创了与人类相似的分娩行为,谱写了动物胎生的序曲。

蝎子妈妈为孩子们撕去了胎膜,然后把胎膜和分娩时产出的其他东西,连同不孕卵都吃掉了,把产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幼蝎们被剥去了卵膜,通体洁白,干干净净,自由自在。

朗格多克蝎子的幼虫,从额头到尾巴尖有九毫米长。蝎子妈妈的清洁工作结束后,幼蝎们便不紧不慢地沿着妈妈平放在地面的螯钳,爬上它的脊背。它们一只紧挨一只,在母亲的背上形成绵延的一片。它们借助自己的小爪子,安安稳稳地待在那儿。蝎子妈妈和背上的幼蝎都保持着这种状态,一动不动。

雌蝎身披由幼蝎组成的白纱斗篷,这是值得注意的场面。假如我拿一根稻草秆接近那群孩子,它便立即举起一双螯钳,一副被激怒的样子,这种态度即使是自卫时也很少有。它摆出拳击的架势,两只钳子张得大大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它的尾巴极少挥动,也许是因为尾巴突然放松会牵动脊背,从而将背上的孩子抖落下来。有双拳的威慑也就足够了,它们强劲有力,威风凛凛,使人望而生畏。

出于好奇心,我刷落一只小蝎子,并把它放在母亲面前一指宽的地方。蝎子妈妈看来并不担心这起意外事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只小蝎子活动着腿脚,不一会就够到母亲的一只螯钳,敏捷地爬了上去。

这一次,我让更多的小蝎子落下来。蝎子妈妈迟疑了很长时间,当这群孩子四处乱跑时,它终于着急了,把双臂围成一个半圆,将迷途的孩子拨回身边,动作既笨拙又粗鲁。不过孩子们都安然无恙,它们一碰到母亲的躯体就爬上去,重新聚集在它的背上。

在这群幼蝎中,除了蝎子妈妈的亲生孩子以外,有一些陌生人的孩子也被接纳进来。假如我用刷子将一只雌蝎背上的孩子扫下来,并把它们放在另一只雌蝎附近,这只蝎子也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双臂将这些小蝎子拢起来,让它们爬上自己的脊背,就像它收养了它们一样。其实,蝎子妈妈并不是收养那些幼蝎,而是它分不清孩子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原以为蝎子会像狼蛛一样背着孩子散步,然而,雌蝎并没有去娱乐消遣。一旦做了母亲,它便有相当一段时间足不出户,即使在夜里,其他蝎子嬉戏的时候,它也守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这些柔弱的小生命必须接受一场更严峻的考验,可以说它们必须再获新生。幼蝎们在一动不动地准备着,身体内部正经历着一场类似于幼虫转化为成虫的变化。虽然它们已经初步具备蝎子的外形,但它们的轮廓仍然比较模糊,就好像穿过水气看到的一样。它们此时还穿着一件婴儿装,只有脱去这件婴儿装,才能变得细长轻巧,获得和母亲一样的轮廓。

幼蝎要在母亲背上,稳稳地待上一个星期,此后会有一次表皮脱落。我有些顾虑是否可以将其称为蜕皮,因为它与蝎子真正蜕皮大相径庭。蝎子真正蜕皮的时候,前胸的表皮会裂开,蝎子就沿着这条唯一的裂缝脱身而出,蜕下一层干枯的外皮。外皮的形状和蝎子一模一样,空模子精确地保留着蝎子原来的轮廓。

而眼下发生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我将几只表皮正在脱落的幼蝎,放在一块玻璃片上。它们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经历磨难,它们忍受着,几乎支持不住了。幼蝎的外皮并不是沿着一条特殊的裂缝裂开的,而是前、后、两侧同时裂开,腿脚从护腿套中脱出来,螯钳离开了护手甲,尾巴也脱了鞘。全身上下的外皮像褴褛的衣衫一样,脱落后变成一堆散乱的碎片。脱了皮之后,小蝎子便获得了正常蝎子的外形,活动也更加灵活自由了。虽然它们还和原来一样体色苍白,却很机敏,迫不及待下到地面,在母亲身边尽情玩耍。最惊人的变化是,它们猛然间长大了,一下子从九毫米长到了十四毫米。

如此突飞猛进的成长,不能不让人感到惊讶。这些小家伙们根本没有吃东西,它们的体重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因为脱了一层皮而减少了。个头增大了,但重量并没有增加,它们的体内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如同无机物受热膨胀一样。

幼蝎脱落下的表皮像一块块光滑的缎子,它们根本没有落到地上,而是粘在蝎子妈妈的背上,尤其是靠近腿脚根部的地方,形成一层松软的地毯,地毯上则是刚脱了皮的小蝎子。现在,充当坐骑的雌蝎背上多了一层鞍褥,小蝎子们无论爬上还是爬下,有了这层鞍褥方便多了。

当我轻轻用夹子把小蝎子们掀翻时,我欣喜地看到,这些落马的小家伙非常敏捷地重新回到马鞍上面。它们抓住鞍褥的流苏边缘,用尾巴作杠杆,向上一跃,便轻而易举地回到了骑手的位子上。这张奇怪的地毯能保留一个星期不解体,也就是说能一直持续到小蝎子离开母亲。到那时,这层表皮就会整块整块自动脱落,当小家伙们全部四散到周围,这层表皮便什么也不剩了。

与此同时,小蝎子们的体色开始显现,腹部与尾部呈现出亮丽的金黄色,螯钳则泛着琥珀那样半透明的柔和光泽。年轻让一切都变得美丽起来,这些朗格多克幼蝎,它们真的漂亮极了!假如它们一直如此,假如它们没有一个不久就会造成威胁的毒囊,这些优雅的小东西,一定会成为人们乐意饲养的宠物。

这时的小蝎子们依然依偎在妈妈身旁,或者隐蔽在妈妈的腹部下面,蜷缩着,只露出额头,眼珠一闪一闪的。好动的孩子更喜欢妈妈的腿,它们在那儿荡起秋千来。玩累了就爬上妈妈的脊背。

小蝎子等待成熟还要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它们个头要长大三倍。孩子们总共要在母亲身上呆两周时间,但蝎子妈妈什么也不给它们吃。

这不,我喂给雌蝎一只蝗虫,雌蝎小口嚼着,对孩子们不闻不问。一只小蝎子从脊背上跑下来,爬上母亲的额头,俯下身子想看看。但一只脚触到母亲的下颚,便害怕似的猛然向后退去。另一只小蝎子吊在蝗虫尾巴上,母亲正啃蝗虫的上半身,小蝎子轻轻咬着,撕扯着,想吃一小块,可努力了半天也没吃成,肉太硬了。

啊!给我带来快乐时光的小蝎子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呢?你们想独立生存吗?你们想离开这里到远方去寻找食物吗?我从你们的迫不及待 的神态中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已经够强壮了,各奔东西的时刻到来了!让我们就此分手吧,尽管我心中有几分不舍。我会带你们去你们的栖息地,那骄阳似火的乱石坡。在那里,你们能更好地学习如何为生存而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