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迎春呆呆地站在原地,蓦然间觉得自己非常孤立无援,就好像不是身处每天学习的教室,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旁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瞬间都变得不认识了……
韩梅迎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她直愣愣地坐在写字桌前,毫无心思做作业。韩梅迎春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马聃的话,心里难过得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韩梅迎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安琪不承认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马聃更是不顾情面地当着大家跟自己翻脸,还明摆出一副要看我笑话的样子!其他人就不用说了,别看桂小丫、蓝芷若和盖林渊不时也帮自己说话,但他们只是出于正义感而已。他们几个才是死党,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韩梅迎春很多时候都非常羡慕,也时时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像他们这样的好朋友呢?
韩梅迎春烦躁地望着桌子上那一大堆参考书和练习册,恨不得一把火将它们统统烧光!韩梅迎春想,如果要怪就只能怪这些东西,都是它们害了自己!因为自己每天要花很多时间来看参考书,做练习题,所以根本就没时间跟同学们呆在一起。不在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闹,怎么可能成为好朋友呢?韩梅迎春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把将桌上的参考书和练习题全都拂到地上。
正在这时,爸爸意外地推门进来。
爸爸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所有的参考书和练习册散落一地,韩梅迎春趴在桌子上,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了?发什么神经?”爸爸问。
韩梅迎春没有回答。
爸爸连拖鞋也顾不上换,“噔噔噔”几步冲到韩梅迎春面前,猛地一拍桌子:“你说话呀!哑巴了?”
韩梅迎春咬着嘴唇,垂着眼不敢看爸爸。
“给我捡起来!捡!”爸爸命令道。
“我不捡!”
“你说什么?”
“我不捡!我就是不捡!”韩梅迎春大声嚷道,“我再也不学奥数了!再也不去参加狗屁竞赛了!”
“胡说八道!”爸爸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巴掌扇在韩梅迎春脸上!
这时,韩梅迎春出人意料地站起来,她朝前跑了几步,发疯似的用脚拼命踩地上的书和本子。
爸爸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把揪住韩梅迎春的衣领,猛地将她掼倒在地,然后用脚使劲地踢她。
爸爸的皮鞋很硬,踢在身上疼痛难忍。但韩梅迎春双手抱头,任凭爸爸怎么踢自己,她都不肯开口求饶,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爸爸踢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韩梅迎春躺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头,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
这时响起了轻轻的开门声。
是妈妈回来了。韩梅迎春心里很清楚。
妈妈同样是大惊失色。她将手里拎着的蔬菜水果往地上一扔,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抱起韩梅迎春。“迎春!迎春!你怎么了?”
韩梅迎春木然地望着妈妈,毫无表情。
妈妈扭过头去吼道:“韩韬!你把迎春怎么了?”
爸爸阴沉着脸,痛苦地摇摇头。
妈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掀起韩梅迎春的衣服,顿时泪如泉涌。
韩梅迎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找不到好的地方。
妈妈放声大哭起来:“韩韬啊,你作孽啊!你为什么要把女儿往死里打呀?”
妈妈哭着问:“迎春,你一定很疼吧?要是忍不住的话,你就哭出来吧。”
韩梅迎春盯着屋顶,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将韩梅迎春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然后抓起电话。
“你要干什么?”爸爸问。
“我要报警!”妈妈愤怒地吼道。
爸爸垂着头,没有吭声。
韩梅迎春费力地微微支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妈妈,不……不要!”
妈妈冲爸爸吼叫起来:“你把迎春打成这样,你心里就舒服了?你简直不是人!”
爸爸“腾”地站起来,一头冲出门去。
妈妈搂着韩梅迎春,眼泪“啪嗒啪嗒”滴在韩梅迎春的脸上。
“迎春,你感觉咋样?用不用去医院?”妈妈轻声问。
韩梅迎春摇摇头。
妈妈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爸爸这么死命地打你?”
“妈妈,我再也不想学奥数了,再也不想参加奥数比赛了。”
“为什么?”
“我恨奥数!我恨自己!”
妈妈说:“迎春,好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梅迎春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今年夏季的雨水真多,仿佛地上就没干透过。刚晴上两天,老天爷又把雨帘挂了起来。潮湿而阴冷的空气,让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
妈妈把灯打开,找来“红花油”药水,然后撩起韩梅迎春的衣服,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涂抹在青紫的部位。妈妈一边涂抹一边掉泪,好几次她都因为抽泣不止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现在还疼吗?”上完药,妈妈轻声问道。
韩梅迎春摇摇头。
妈妈帮助韩梅迎春平躺在床上,然后替她盖好毛巾被。问:“你想吃点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我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东西哪能行呢?”
“真的,妈妈,我啥也不想吃。”
“要不,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煎蛋面?”
韩梅迎春不忍心拂了妈妈的一番心意,只好点点头。
妈妈进厨房忙乎去了。
韩梅迎春躺在床上,突然间很想见到慕容老师。韩梅迎春硬撑着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准备赔给蓝芷若的《鬼马少年》,认真阅读起来。
这本书韩梅迎春已经看了不下三遍,可她就是忍不住还想读。每次在看这本书的时候,韩梅迎春就会被书中的慕容老师所吸引。韩梅迎春非常嫉妒慕容老师班上的学生,他们每天都能见到慕容老师,多幸福啊!要是慕容老师是自己的班主任,我就可以把心里想的话统统告诉她。这些话只有慕容老师能够理解,只有她!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韩梅迎春不知道。因为她昨晚早早就睡下了。
夜里,韩梅迎春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独自走在一条胡同里,四周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走着走着,突然胡同里所有的路灯都一齐灭了,韩梅迎春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朝前走,还是应该掉头往后跑。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声来的时候,四周再次亮了起来,但周围的楼房和商铺不见了,只见一条河横亘在眼前,河面上有一座小桥。韩梅迎春刚刚踏上小桥,就听见远处人声鼎沸。原来旁边还有一座大桥。那座大桥上人流如织,而小桥上却只有自己一个人。韩梅迎春正在诧异间,突然发觉脚下的桥板在颤动,并且越来越厉害,仿佛马上就要坍塌似的,韩梅迎春吓得狂叫一声,顿时醒了过来。
妈妈听见韩梅迎春在叫喊,赶忙从卧室出来。
“你怎么了?迎春,身上疼得厉害吗?”妈妈关切地问。
“没有,我做了个梦。”
妈妈紧挨着韩梅迎春躺下:“妈妈陪陪你。”
韩梅迎春问:“爸爸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妈妈叹息了一声,“又喝醉了。”
韩梅迎春搂紧妈妈,感觉到妈妈的叹息声无比沉重。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韩梅迎春发现浑身痛得非常厉害。妈妈跑来替她穿衣服,轻声问道:“你能行吗?用不用请一天假在家休息?”
“不用。”
妈妈边给韩梅迎春穿衣,边对她说:“迎春,别恨你爸爸好吗?他其实心里是很爱你的。”
韩梅迎春低声说:“妈妈,我不想参加复赛了。”
“嘘,不许说这种气话。”
“我说的不是气话。我已经想好了。”
“你爸爸要是听见你这样说,他还会打你的。”
“他就是打死我,我也发誓不去参加复赛!”韩梅迎春的态度无比坚决。
妈妈说:“迎春,你到底犯啥病了?学得好好的,怎么说不学就不学了呢?”
“我恨死奥数了!”
妈妈劝道:“我们先不说这事儿,好吗?”
吃过饭,韩梅迎春没有像往常那样到卧室去跟爸爸道别,她背起书包便下楼去了。
由于身上的伤痛得厉害,韩梅迎春不敢走得太快。雨虽然停了,路上却依旧很滑,凉丝丝的晨雾中弥漫着一股土壤散发出来的气息。
走着走着,突然一辆轿车在身边停下。韩梅迎春侧脸一看,原来是张凤英阿姨。
费嘉宁摇下车窗玻璃,问道:“韩梅迎春,我妈妈问你咋了,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
“没什么。”
张凤英也探过头来说:“迎春,刚下过雨,路不好走,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
费嘉宁劝道:“上来吧,你走这么慢,到学校还不迟到啊?”
韩梅迎春还在犹豫。
张凤英说:“快上来,我们把后面的车堵住了。”
韩梅迎春赶紧进到车里。
张凤英说:“迎春,祝贺你啊,听说你奥赛考得很好,把你爸爸乐得哟……”
费嘉宁告诉妈妈:“靳老师说,韩梅迎春复赛时肯定能得奖!”
张凤英瞥了儿子一眼:“还好意思!你跟迎春同岁,你怎么不努点力也去拿个奖?”
费嘉宁得意洋洋地说:“我对奥数没兴趣,我只想在足球世界杯上去拿奖。”
“就你踢足球那几下子,还想打进世界杯?别恶心人啦!”张凤英说。
“妈妈,你不信我们就打赌,谁输了谁就必须满足对方一个条件。”
“我才不跟你打赌呢!”
费嘉宁笑笑,回过头来对韩梅迎春说:“桂小丫提议,等你在复赛中得了奖,我们大家一定要给你庆贺。”
“我不参加复赛了。”
费嘉宁一愣:“我才不信呢!”
“信不信由你。”
韩梅迎春将头转向窗外。
费嘉宁问:“你为什么不参加复赛?”
“不为什么。”
“哦,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费嘉宁诡秘地一笑。
张凤英说:“迎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不参加复赛,你爸爸能同意吗?”
“他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张凤英忙问:“迎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梅迎春没有答话,费嘉宁却自作聪明地说:“妈妈,昨天韩梅迎春跟我们班的马聃吵了一架,吵得可凶啦!马聃说她嫉妒韩梅迎春,还说如果韩梅迎春复赛时没有得奖,她就要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