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民走回来:“冯大队,你可是搞技术的,什么叫‘应该’啊?对,你能确认,李局长和死者头上的伤痕是这把锤子形成的吗?”
冯才:“应该是吧……”
赵民:“怎么又是应该,我要你拿出科学依据来。你说,那把锤子能形成李局和死者头上的伤痕吗?”
冯才:“这……不好说!”
赵民:“怎么不好说?你们没检验过伤口和锤子吗?”
冯才:“检验过。李局和死者头上都是钝器伤,这把锤子也是钝器。”
赵民:“这话说的,钝器和钝器可不一样!我问你,你能不能确定,是这把锤子形成了李局和死者头上的伤口?”
冯才:“这个,不是一下就能定论的,因为,这牵扯到凶手行凶时的动作、锤子砸下的角度等,对,我们给李局做检验时,他的伤口已经被医院缝合了。”
赵民:“可是,那个死者呢?他的伤口没有缝合吧!”
冯才:“可是,他头上挨了不止一下,伤口很不规则,肯定被砸过多次,所以,也不能一下就定论是不是锤子砸的。赵民,你别钻牛角尖了,锤子在现场附近找到的,上边又有李局和死者的血迹,尽管从伤痕上不能定论,可是不出意外,应该是它形成的。”
赵民:“又是应该。”
冯才:“赵民,你算了,我就这么说。要不,你来当技术大队长,来做这个结论?”
赵民:“不敢不敢。对不起了,应该!”
赵民拍拍冯才的肩膀,出去了。
冯才:“李局,你看这人,谁能跟他配合?跟谁也尿不到一壶里去!”
李斌良:“可我倒觉得,作为刑警,应该有一种这样的精神!”
冯才:“那倒是。可是,他太钻牛角尖了。为这个吃多少亏了,还一点记性没有!”
李斌良:“我倒希望他永远也别改。对了,看上去,你们关系不错吧!”
冯才:“还可以,工作配合上没说的。就他这脾气性格……”
李斌良:“咱们先别说脾气性格,说他人品和能力,这两方面怎么样?”
冯才:“人品……咋说呢,你自己慢慢品吧。不过,据我所知,没有歪门邪道那一套。啊,能力我知道,这些年案子没少破,有两把刷子。对了,他是不是提出请调报告了?李局,你要真想在春城分局长干,如果让他离开刑警大队,就是犯了大错误!”
噢?
“是吗?听你的话,他在刑警大队的作用很大呀,你给我具体介绍介绍!”
“这,不不,我多嘴了,你还是自己品吧,别听我的。当然,也不能轻易听别人的,所有人,都得慢慢品,别轻易下定论。”
噢!
李斌良:“冯大队,谢谢你的忠告。对了,赵民刚才也提醒我,在破案上不要坐在办公室指挥,有些事要亲自参与。你认为他的话对吗?”
冯才:“对不对你自己考虑吧。不过,赵民这人我了解,他性情虽然怪一点儿,可是,说话从来不撒谎。”
李斌良:“嗯,那我就多听他的了,可我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事事都往外跑啊,就先在办公室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吧。对了,现场周围街道上的录像你们都查了吧,发现什么了没有?”
冯才:“啊,量太大,是刑警大队和我们共同查的,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又是“应该”。
李斌良:“录像带都放在哪儿?我想看看。”
冯才:“我也不知道,都在刑警大队吧。你问问任局或者徐大队吧。”
李斌良:“好,你忙去吧!”
冯才看看李斌良走了出去。李斌良拿起话筒拨了任副局长的号码。
任副局长:“录像带?你问它干什么?”
李斌良:“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往外跑,在办公室呆也呆不住,就帮他们看看录像吧。”
任副局长:“我跟他们都看过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斌良:“嗯,那我也想看看。它们都放在哪儿?”
任副局长:“我这儿有两盘,刑警大队还有几盘吧,我让他们给你送去!”
“那好。对,你那儿有录放机吗?借我用一用!”
“行。”
工夫不大,任副局长和黄淼走进来,分别拿着录放机和录像带。
黄淼:“李局,你是真闲不住呀,这些具体活儿,让下边干呗,录像还用你亲自审查吗?”
李斌良:“啊,呆着也是呆着,随便看看!”
二人放下东西离去,过了一会儿,徐进安把刑警大队的录像带也拿来了,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稀里哗啦的看上去不少。
徐进安:“李局长,都在这儿了。现场周围五百米之内的所有录像带。”
李斌良:“这么多?”
徐进安:“啊,是案发前二十四小时之内的。”
李斌良:“好,放这儿吧……对了,你还得找交警搜集一下,把运河旅馆附近几个路口的录像带也给我拿来!”
徐进安一愣,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答应一声放下录像带,然后看看李斌良,欲言又止。
李斌良:“徐大队,有事吗?”
徐进安:“没有,啊,是不是有人说啥了?”
李斌良:“说什么了?”
徐进安:“说我们刑警大队工作不认真呗!”
李斌良:“没有没有,我是呆着没事,想看一看。对了,你们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徐进安:“没有。不过,也许有遗漏的地方,你再审核一遍吧!”
徐进安说着,脸色不快地走出去,显然,他心里更不痛快。
李斌良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出发点是为了工作,可是,往往不知不觉伤了谁。
可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很快,他把录放机安放好,录像带放进去,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了黑白图像。
审看录像是个非常枯燥的活儿。你需要的镜头时间很短,可能是几分钟,或者一两分钟,甚至几秒钟,但是,审查的录像带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几十个小时。而且,为了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必须瞪大眼睛,牢牢地盯着,李斌良盯了不一会儿,就觉得后脑勺又疼起来,头也有些发晕,但是,他咬牙坚持着。可是,看了不一会儿,徐进安打过电话来:“李局长,快过来一下吧!”
李斌良:“怎么了?”
“赵民跟陈云亮干起来了,谁也劝不住!”
这……
“好,我马上过去!”
刑警大队走廊,一片喧哗。
“……赵民,你不用假积极,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长久,我早晚扒下你的皮……”
陈云亮指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在大声吵着,却不见赵民的影子,只有徐进安、关伟和两个中队长在劝着陈云亮。
李斌良:“小陈,怎么回事?”
“你问他,叛徒、内奸,我早晚把他挖出来……”
陈云亮指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吵着。
大概是听到了李斌良的声音,赵民打开副大队长办公室的门,从里边走出来。
“小陈,我不理你,你还没头儿了?谁是叛徒内奸?你这是侮辱人明白不明白?告诉你,刑警大队有叛徒内奸,但不是我,你别不识真假人……”
“谁不识真假人了?你说,你不是内奸,刑警大队谁是内奸,你把内奸给我点出来……”
陈云亮指着赵民的鼻子向前凑着,李斌良上前把他拦住:“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吵什么?”
陈云亮虽然住口,但仍然是一副不甘罢休的样子。
李斌良:“小陈,走,去我办公室!”
一进李斌良的办公室,陈云亮就气呼呼开口了。
陈云亮:“李局长,你别上他的当,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该这么信任他。”
“好好,小陈,你别着急,慢慢说,你说赵民不是好人,是内奸、叛徒,到底什么意思?”
“这……他跟耿凤臣有关系!”
“什么,你说,赵民跟谁……耿凤臣……”
“对,就是杀害我哥哥的逃犯,耿凤臣犯事前,赵民跟他经常来往,可铁了,耿凤臣所以抓不着,肯定是他搞的鬼!”
明白了,在那起事件中,耿凤臣杀害了陈云亮的哥哥陈云清逃跑,到现在还没归案,按照陈云亮现在的说法,赵民和耿凤臣有可疑的关系。
出人意料,这可是以前不知道的。难道,赵民会包庇耿凤臣?
“小陈,你说这些,有没有根据呀?对,你有证据证明他包庇耿凤臣吗?”
“要是有我早毙他了!不过,他肯定有问题。”
“小陈,别说得这么肯定。你是警察,应该知道,指认谁有没有罪,靠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怎么能给一个人定论呢?对,你再说说,他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这……反正,他不是好东西,别看他装模作样,分析案子头头是道,可他人品不好,能力再强也干不出好事来!”
“赵民人品不好吗?你举两个例子!”
陈云亮:“这……反正,他不是好东西,你不能信任他!”
陈云亮举不出例子,话却说得这么肯定,李斌良很不高兴,忍不住批评了他几句。
陈云亮也很不高兴,可是,他实在举不出赵民是内奸的证据来,只能答应不再找赵民的麻烦,然后气呼呼离去。
陈云亮刚走,赵民又气呼呼闯进来:“李局,我看,你还是批准我辞职算了!”
“赵民,怎么又是这套?”
“你没听到吗?我是叛徒、内奸,我跟耿凤臣是老铁,我包庇他……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辞职吗?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一个内奸呆在刑警大队合适吗?”
“赵民,你别着急,慢慢说,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
“我没什么说的。对,我过去是跟耿凤臣有来往,那时,他还没犯罪,我缺乏警惕性,没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报警说有人给他的配货站捣乱,我出面处理过两回,他挺感谢我的,就到处说我的好话。这就是叛徒内奸吗?对,你还是批准我辞职吧,我一个内奸,可不能在刑警大队呆着了!”
“赵民,你别急,你想过没有,陈云亮为什么对你有看法?”
“这还不明白吗?他哥哥被耿凤臣开枪打死了,他恨死了耿凤臣,而我又和耿凤臣有过来往,自然也被他恨上了。可是,耿凤臣是耿凤臣,我是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我会包庇他吗?哼,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小陈!”
“你的意思是……”
“有人挑拨离间。跟你说吧,陈云清没牺牲前,我俩的关系相当不错,我怎么能帮着耿凤臣害他呢?”
“那,你刚才说有人挑拨离间,是离间你和小陈的关系吗?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能说,我为自己辩护没用,你慢慢品吧!”
也是这句话,都让自己慢慢品。
李斌良想了想:“那好,赵民,你忙去吧,小陈年轻,你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赵民:“好吧!”
赵民掉头走了出去。
李斌良的心被弄得挺乱,搞不清到底该相信赵民还是陈云亮。说起来,这些年来的经历,使他对公安机关内部情况有了超出常人的了解,里勾外连者有之,黑白不分者有之,通风报信者有之。确实,自己刚刚来到奉春,如果看不准人,弄不好是要栽跟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