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转过身,打着惯有的工作腔:“韦一,我认识你的,你小子,给我记好了,下次作案时落在我手里,甭说你叫她姐,就是叫她妈,喊我爸,我也饶不了你。”
原来周鹤认识这个丑哥,叫韦一的丑哥赶紧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那你和我姐聊着,我走先!”
“嗯,去吧。”
周鹤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他是这一带的小混混,不误正业,因为打架被处分过。你可真行,啥人都能结交上。”
我不去分析他是赞美还是挖苦,只是点头附和:“还行吧!”其实我心里却是在替韦一可惜,一个年轻稚嫩的孩子,却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呢!
正当我望着韦一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时,突然感觉有一件东西向我砸过来,接着就是眼前一黑,有人蒙住我的双眼。
“快猜,猜我是谁?”
声音暴露了她的身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眼睛不占优势,我转而攻其下,反身将其熊抱,并顺带袭胸:“姑娘,几年没见,发育得不错嘛。”
是林仙儿!我一语猜中。
林半仙儿含羞带怯地将我推开,却又栖身向前,食指钩住我的下巴:“小妞,几年没见,你流氓功夫怎么一点没见长啊。”
“惭愧,惭愧。”说着我不动声色把咸猪手伸向她的玉颈,将其钩过来,“老实交代,你这几年在哪飘荡呢,是主要飘啊还是主要荡?”
“人在江湖飘,这飘啊飘啊地就随风荡起来了。”她一边说话转移我注意力,一边灵巧地做大鹏展翅状从我胳膊那挣开,趁我不备,返身给我背后一掌,“去,给姐姐把暗器捡回来去。”
我还以为她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暗器竟然是包卫生巾!我忍不住说道:“还拿这个来砸,有本事拿人民币来砸!”
特色的嘹亮嗓门再次传来:“两位姑奶奶,你们玩够了没,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啊?”
“谁不懂事?”林仙儿和我,异口同声地把矛盾指向半道插话的周鹤同学。
他怯怯懦懦地回答:“是在下,在下。”
“嗯?”林仙儿和我,几乎又是不约而同地挑眉警告。
周鹤可怜兮兮地说:“是小的,是小的。侠女饶命!”
三个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隆重介绍一下,林仙儿,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着火了,狼来了,天塌下来,也是不慌不忙的调调,江湖人称“半仙儿”。她是我高中时最好的姐妹。
记得见她第一面时,我们正在上早自习。早就过了上课的点了,有人却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然后,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再然后,熟门熟路地跟我打招呼:“你新来的啊?”
我当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都在这间教室里读了大半年了,虽然我不起眼,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里自生自灭,也不算新的吧。但还是客气地回应:“也不是很新啦。”
她认真盯了我一眼,由衷地赞赏:“姐姐,你有点意思啊,大早晨不读英语,你背什么政治啊?整天忧国忧民的不累得慌?!真以为读文就可以做国家领导人啊?”
她说话一直慢悠悠的,听起来有点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意思。我觉得这人真好玩:“哎,别给我歌功颂德了,我读文就是混个文凭。你呢,你不想当领导人,难道想当作家?”
“姐姐别逗了,我要想当作家,我学什么理科啊?”
“哎,妹妹您可更逗,你学理科,到我们文科教室来逗闷子啊。”
她终于提高了下警觉,四周望了望,估计觉得这教室的人都陌生,忍不住慢悠悠跟我确认:“难道我走错教室了?!”
我学着她慢悠悠的语调,给予肯定:“我觉得吧,您要不是新来的,就一定是走错了。”
就这样,我们相识了。我曾经想,要没有她,高中也许我会老实很多。要没有她,也许我会无聊很多。要没有她,我也不会逃避那么久。逃避她,也逃避自己,逃避那段残酷的回忆,顺带假装忘掉曾经的欢乐。
顺带介绍下周鹤同学,我还真没想到他能混进咱们人民警察的队伍。想当年,他可是我和林仙儿高中时最好的“姐妹”之一呢。真没想到,他竟然转性了,哦,别误会,生理上没动过刀,只是心理上接受了手术,变得越来越爷们,现在连嗓门都特别嘹亮,我都差点没听出来。想当年,曾是多么稚嫩嫩脆生生的公鸭嗓啊,引得一大票女生为其疯狂。不过端详久了,发现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不过,中肯点说,他长得还是不错的。江湖雅称“玉面小生”,私底下我们都称其为“面团儿”,既然他被称为“面团儿”,可以想象得出他有多优柔寡断。基本上,对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女生,他既不懂怎么拒绝,也不知如何对应,算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之“三不男人”的先驱。引得那些折腰的女生有劲无处使,有爱无处放,只好搞起窝里斗。曾经有两位大姐比赛为他叠千纸鹤,比赛为他唱情歌,甚至在女生厕所里大打出手,可能是那些纸鹤都被叠得凶神恶煞,又或许那些情歌恐怖得足以吓跑恶狼,又或许动手打人事件给他造成极大的不安全感,反正到最后,他投靠了我们。长老们经过慎重考虑,也就是林仙儿,陈靖,我,本着扶贫就弱的帮会精神,积极伸出了援助的双手,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杨小乐,你买这么多东西,打算跟谁私奔怎么着?”周鹤接过我手上的重物,嘴上不忘调侃。
“一看就没有实际作战经验,你看谁私奔还带这么多东西?”
林仙儿帮他说话:“不懂了吧。嫦娥私奔到月球还带只兔子呢。”
“半仙儿,身份,注意身份!你可别站错队伍,犯原则性错误。”原则上,都是我唱她和,一致对外的。
周鹤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那要看今夕是何夕了?”想当年,玉面小生面团儿周鹤同学,从不敢反驳,不敢狡辩,更不敢高声说话,唯恐声音大了点影响到蚊子们的春梦。今日语气猖狂,肯定是有故事发生过了。
我咳嗽几声:“今夕是何夕啊?难不成你跟半仙儿混成了一家子?”
“那是啊,我们早就订婚了!”周鹤笑得更加得意。
我一下子有些百味杂陈,震惊,失落,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涌来,让我的笑容维持得有些勉强:“行啊你们,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打算做雌雄间谍、鸳鸯大盗怎么着?”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周鹤拿着手中的袋子摔我。
“太震惊了,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在追究半仙儿为何要选择你这条破船前,我是不是应该先说些祝福的话啊?”
“当然是了。”周鹤兴奋地接话,“哦,不是,什么叫我这条破船啊。怎么着我也是条百年不遇的大船,万年船。”
我转过头对林仙儿祝福:“哦,那祝你驾鹤西归,早日成仙。”
“呸,呸,呸,你可太损了!杨小乐。”
我们一路嬉笑着,打闹着,仿若从未分开过。我们毫不掩饰地开心着,从心底里快乐着,仿若有些事情从未发生过。分开八年了,这期间,我们很少联系过,连彼此的消息都故意过滤掉。可是,相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亲近、熟悉,没有太多生分。
在高中毕业的告别会上,我曾伤感地说:“有些人,当我们说了再见,也许就真的不再相见。朋友似乎是一段儿一段儿的,走了这一拨儿,换成下一拨儿,似乎永远没有谁能陪我们一直到最后。而这,似乎是不可抗的。我不喜欢明明生疏了,还在故做礼节性地客套。如果有了那层虚伪的客气,朋友就做得累了。执手相望,相望不如望不见。”
林仙儿同意,相见不如怀念。真正的朋友就是你同意他在享受快乐的时候忘记自己,希望他在不开心的时候愿意想起你。不联系不觉得生疏,偶尔联系却是发自心底的热络。想起曾经一起发生的故事,你会唏嘘,会莞尔,会彼此谅解,会云淡风轻……如果还有不能释怀的,那就交给时间,时间会给我们最终的答案。于是,在各自干了一瓶啤酒后,我们约定,如果有缘,那就等以后再聚。我始终觉得,相聚不会太遥远,没想到,一不留神,就是八年。
在这之后,林仙儿去了美国读大学,而她妈妈也陪读了四年。其实,她妈妈出去也是为了散心,在此之前,实在发生太多事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林仙儿高兴地说道:“我们是不是找个地儿庆祝一下啊。”
周鹤马上屁颠儿屁颠儿地附和:“好啊好啊,庆祝一下我们的冤家路窄!”
我满口答应。林仙儿说:“就去‘穷开心’吧,那是我妈开的!”
先把采购的一大堆杂物送到我租的小屋里,之后,一路驱车直到“穷开心”。
记得胡姐,噢,也就是林仙儿她妈曾经说过:“人啊,开心的时候就笑,不开心了,就等会儿再笑。人这一辈子啊,就是瞎折腾,穷开心,关键是自己要学会哄自己开心。”高中三年的知识已经全数还给了老师,而她无意中的这句话,却让我记忆至今。
单从外面看,“穷开心”就是一家不太显眼的酒楼,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说不出的温馨。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没有明亮晃眼的布置,简单的几束花,随意的几处涂鸦,配上干净的桌椅,妥帖藏在每一处角落,让人不由得放松,所谓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如此。
跟胡姐打招呼的时候,她正在忙着收账,我没大没小地说道:“大美女,收成不错啊!”虽然胡姐是林仙儿的妈妈,按理来说我该叫阿姨,可是她心态年轻,与我们完全打成一片,我也是乐得攀大辈,直接叫她胡姐,言外之意一是她显得年轻,二是我们的关系亲如姐妹。
胡姐抬头一看是我,眼神充满惊讶,随后夸张地说道:“小美女,什么风把您吹回来了啊,你可是想死我了!”接下来就是搂搂抱抱又亲又热的一套寒暄。
也不知是“穷开心”本身的菜做得地道,还是我的胃有些“穷开心”,反正边吃边聊时,一不小心,我给吃撑着了。
人在吃饱的时候,幸福感总会来得特别容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真正从心底里真正快乐的感觉了,我真的很想大喊一声:“去他妈的爱情,没有爱情我也可以活,甚至也可以活得很好。”
吃饱了,喝足了,姐妹几个正打算找下一个项目醉生梦死时,有一姑娘哭哭啼啼地跑来,只好,我们先开起情感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