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武装巡游的动静一闹出来,到还真的起到了震慑地方的作用,不过,这些盗匪们不敢触霉头,能躲就躲,有的躲得过去,有的,就是万万也躲不过去的。
掖县城外的官道上,走来了这样一只队伍。距城足足还有二十里地,这些兵丁,也不顾天色还早,就早早的扎下了营盘。掖县令和他的属下们,早已经知道,这是守备本地的兵丁前来演练,倒也不曾慌张。这些兵丁们不骚扰地方,他倒是有所闻的,不过,劳军一事,却是也怠慢不得的。
宰杀了几口猪羊,备上一些酒浆,这掖县县令还派人从城中青楼中,找了几个姿色尚可的粉头,一同派主薄给城外的军营送了过去,不料到了军营前,一个将官客客气气的出来,收下了这酒肉,却把几个粉头还了回来。这倒是让那位主薄有点感到反常,至于就此原因,索要军资的事情,那将官根本连提都没提,直接将他打发回来了。
“大人,掖县送来的酒肉,卑职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收下了!”赵登走入大营,向上面的余风禀报着,和一年前的赵登相比,此刻,他身上多了一分干练和沉稳。
余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听着下面跪着的人的说话。
“天一黑我家员外会亲自来向大人请安,大人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怕大人心急,特意命小的先给大人禀报一声!”
在扎营的时候,这人就赶到了这里,余风此行目标明确,自然是立刻接见了他,此刻听得一切都是妥当,自然是心里大为踏实。
这些日子来,周家兄弟不断将打探的情报送到灵山,这王家的响马人数多少,马匹多少,为首的又是那些人,有那些落脚的地方,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当得知到这所谓的数百人的响马,不过是两百人不到的时候,余风哑然失笑了。看来,自己还是太小心了一些,前世的那些谨慎习惯,也带到了这大明朝来了。
两百人不到的马队,还是属于乌合之众的那种,自己还左犹豫右犹豫的,实在是过分小心了。两个月的兵练下来,风字营的官兵也多少练出点样子来了,此刻拉出来打一打,倒是可以起到以战代练的作用。
不过,后世的那个伟人不是说了吗,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虽然这王家马贼人数不多,但是据说都是一些凶悍之徒,若是贸然拉出一些新兵去剿对方,这胜负还真难说。而且,为了这几个马贼,风字营倾巢而出,那也动静太大了一点。就算能平得了这些马贼,也达不到练兵的作用。王家的人不是傻子,你几千人浩浩荡荡的开来,他早就远远的逃开了,会傻傻的等着他去打?
所以,来这掖县的人,一定不能太多,最好让王家觉得,这点人数,根本吃不下自家的马队,这才不会放在心上而不至于仓皇逃遁。既要能打赢,人又不能太多,余风想了一下,还是只有用自己的老底子了。
余风现在身边的亲卫,差不多是一百多号人,亲兵队长是孙大海,这一百多人,除了最近补进来的一些因为训练努力而被余风看上眼的,基本上都是当初第一批招的盐丁。不是在轮换查缉私盐的时候,和那些盐贩们真刀真枪的干过的,就是上次剿灭大夏庄和海滩杀倭的时候手上见过血的,可以算是余风的部属中最精锐的部分。而且,余风当初作坊里生产出来的那些火铳,这些人都是能够熟练使用的。可以说,这一批人,平时是是余风的亲卫,战时可以当做火铳手使用的。
当然,单单凭这一百多人去打近两百号的响马,那也太不现实了一点。余风还从新兵中,挑选了两个训练得比较刻苦的百户出来,由赵登带领,当做这次的主力,加上丘时的马队,这就是差不多六百号人了。这样的阵容,还有当地的内应,余风自忖,要是打败了才是笑话呢。只有不走脱一人一骑,方才值得夸耀一下。
其实,他还是谨慎了,当然,你要是说狮子搏兔,必尽全力,那也未无不可。光凭人手一只三眼火铳的丘时的马队,加上一百多火枪手,基本上,这仗胜负就相当清楚了,更别说还有几百个训练精良的步卒拿着一排排特意针对骑兵的大枪。要是王家那位大少爷知道来掖县的是这等实力,怕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问题是,他不知道。
余风的军兵一往掖县来,王云就立刻给他大哥王敬送了信,内容无非是这些军兵是那守备余风的兵,远到而来,怕是不怀好意的居多,这掖县地面上,值得这些军兵如此看重的,除了这王家的马队,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大哥你还是暂且避一避风头的好。
不过,往常对自己这个弟弟的话多有听从的老大王敬,这一次却是犯了牛劲了,呆在城外王家的一个庄园里,死活不肯挪窝了。在他看来,这几百的官兵,在这掖县能做什么,别的不说,光是他王家的佃户家丁,铜锣一敲,就能组织起上千号人来,而且,他手下还有这一两百个手上基本上都有人命的悍匪,官兵糜乱成什么样子,他在军中也呆过,自然是一清二楚,两下一比较,这几百官兵,简直连个威胁都算不上。
王云是为了稳妥起见,不想让人将王家的力量一扫而空,但是,他疏忽了一点,他大哥也算是带兵的人,本来防止大股的官兵来清剿东躲西藏的就已经是很憋屈了,眼下,几百绵羊一样的官兵,还要躲避对方什么“锋芒”,就算他答应,他手下的那些悍匪们也不答应啊!别说官兵还没有流露出针对他们的意思,即便是针对他们的又如何,两百骑兵还对付不了只有几十匹马的几百官兵吗?他就不信这些官兵们败了回去,还敢向上峰禀告,那不是自己找抽吗?
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一方在城外扎营,剑指对方,另外一方似乎毫无察觉,却是在自己地盘上暗暗提防,两者相安无事,但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味道,凡事心里通透些的,都感觉的出来。
这一夜的掖县,分外宁静。
第二日,这演练的军兵一大早就拔寨出发了,等到吃过早饭进城的人经过昨天那还是戒备森严的军营那块时,除了一地散乱的脚印和一些建立营帐打下的桩子以外,整个军营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过了掖县,再往西边走,就是到了青州地方了,闲人们纷纷猜测,这些兵丁怕是已经返回灵山了,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一只过路的兵马而已,和他们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这些官兵顺着官道,走来十来里,却是转向了一条向东的岔道,如果有当地人在那里,就知道,顺着这条岔道走下去,都是王家的庄子了,这些庄子四周的土地,也都是王家的佃户在种着的。
“大人,这沿途上,都有小的布下的人手,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传来,小的可以肯定,那王敬一伙,还在前面的庄园里!”余风的马前,一个人微微侧了半边身子,对着余风恭敬的说道,此刻这人虽然一身风字营的灰布短襟,灰色包头,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那股剽悍之气,不正是周家兄弟的周小福是谁。
“这件事情完了,记你们兄弟一功!”余风点点头,“叫你的兄弟们左臂上都扎上白毛巾了吗,莫要呆会厮杀,被当做了贼人!”
“大人交代的话,小人怎么敢忘记,兄弟们都记得的,不会出岔子的!”
“庄子里也有你的人吧?”余风笑问道,如果没有内应,这周小福是不会这么肯定的。
“小的也交代过了!”周小福被余风问道,倒也是没有惊奇之色:“大人的这些虎狼,放手厮杀就是,小的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那就好,我再给你一些人手,等会你就带着这些人和你的那些手下,堵住这庄子的后路,莫要放过一人,你可办得到?”
“请大人下令!”
苏小二走进望楼,还是有点睡眼惺忪。这都要怪当家的大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个妖娆的粉头,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好像都能掐出水来,搂着这样的女人睡觉,就算是这夜再长,也是不够用的。尽管今天早上是苏小二当值,但是,他起来换班的时候,还是比往常迟了半个时辰。
迟了就迟了点呗!大不了下次再有这些小娘的时候,让当值的黄大麻子先尝尝鲜,谁叫他运气不好,被抽到昨天晚上当值的。苏小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上望楼。一眼就看到蜷曲在一旁,睡在那里口水都流出来的黄大麻子。他一脚踢了过去,只见黄大麻子一下子像被浇了一瓢滚水的鲤鱼一样,跳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在咋咋呼呼:“谁,官兵来了吗?”
“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官兵!”苏小二鄙夷的笑了笑,眼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望楼外面看了看,这一看之下,笑容立即冻结在他的脸上。在庄子外面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沉默的站在那里,初升的太阳,照在这些人手上闪亮的枪尖上,反射出一片炫目的光芒。
“官兵来了!”一声凄厉的声音,从望楼中响了起来。
仿佛是一个有着魔力的魔咒,随着这声凄厉的喊叫,整个庄子里,开始喧闹起来,人的叫骂声,叱责声,兵刃的撞击声,马匹的嘶叫声,顿时打破了这宁静的村庄。
这一天,是崇祯七年六月初四,从这一天起,掖县王家,成了一个历史名词,无论是交好王家的,畏惧王家的,还是依附王家的,都赫然发现,在官兵面前,自诩强大的王家,其实,和一只绵羊也没有多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