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什么?千万个人有千万个说法。有的说,家是一种文化;有的说,家是一段时光;有的说,家是一种情怀;还有人说……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情怀,有不同的理解。
家,拥有它时,它平凡如柴米油盐酱醋茶;失去它时,掏心掏肝也找不回。如果没有家的温馨与亲情,即便事业上的成就再辉煌,人生也是有重大缺憾的。
事业是飞翔的天空,家庭是栖息的枝头。
只要能回家,不幸便会过去。没有家的人,仿佛缺少踏实感和安全感;离开家的人,仿佛是无依无靠地漂浮在时间之流中。
充满爱的活力却又稳定的家庭,往往在其中生活着能不断丰富自己的个人。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有家的人永远都幸福。
家有父母多幸福
家是躲避风雨的阳伞,家是幸福温馨的港湾,家用真诚实在烘暖着每一个成员的全部秩序,让每个人尽情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话不用打腹稿,却十分安全可靠;随便折一段时间,就能酿出滋味,在亲情的海洋里永久珍藏。
谈到回家,青年人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我更觉得父母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因为那里是自己生长温馨而安全的摇篮,那里是游子永远眷恋不断的港湾。
在我41岁那年,回了一趟阔别20多年的老家,是携妻带女回去的。到家那天,母亲见到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着我,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和蔼可掬的笑容。母亲虽一句话没说,但我觉得她那满头的银丝间充溢着热忱的话语,满脸的皱纹里蕴藏着甜蜜的问候。母亲凝视了我片刻,猛转过身,用她那双粗糙、长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地抚摸起孙女,瞬间两行浑浊的老泪落在孙女的头上。我望着母亲凌乱的头发,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那早已处于休眠的往事,像竹筒里的花朵顷刻撒落出来,猛地展现在眼前……
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老家那个小村家家户户无粮短炊,只好以“代食品”(野菜、树叶、糠皮等)充饥。我们兄妹十个,越饥越饿,整日一根肠子闲半截儿,每张嘴都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母亲为救活十个孩子,每天起早贪黑,跑到几里外的草甸上去挖野菜,剥树皮,拿起洗衣用的棒槌,在青石板上捶打,捣成浆糊状。我时常见到绿色的汁液流到地上,溅到母亲的胸前,连空气中也弥漫着苦涩的气味。那棒槌敲打野菜的声音,沉闷而潮湿,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发缩。饥饿使我们那个村不少家往地里“扔”孩子的,可母亲硬是靠野菜浆,救活了我们兄妹十人,用她那柔弱的脊梁和那如柴的双手,完整地支撑起这个家。
母亲用棒槌敲打野菜的场景,是一个有声音、有颜色、有气味的画面,它储存在我的记忆里,形成我对家的色味俱全的立体思维,有血有肉的综合形象。老家就像一棵情感树根,牢牢地深埋在我的心野,无论什么力量都无法撼动,随时随地都会生出记忆回想的嫩枝绿叶来。
想起老家,必然会记起那幢老屋,那个庭院,还有那口老井,心中不免涌起许多乡音亲情的回味。
早晨上学,母亲总是早早起来为我熬碗热粥,劝我趁热喝下去,说心里热身上才暖;隔窗看见天上飘起了几片黑云,便把一块塑料布塞进我的书包,一再嘱咐“晴天要防下雨天”;每到傍晚,和小伙伴玩疯了忘记回家时,满村便回响起母亲呼唤我乳名的喊声,急促的一声接着一声……儿时上学,回家时先喊一声意蕴无穷的“妈”,母亲紧跟着应一声“嗯”。对话虽是那样的短促简洁,但一下子就把自己包围在家的浓浓亲情里。
家,是浓浓的牵挂和醇醇的亲情。我们向往家,不仅因为它是安身栖息的地方,更因为它是精神的寓所。相隔千里的父亲打电话,问咋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看看?我总是用工作忙来搪塞。其实,再忙也不至于挤不出一趟回家的时间。树高万丈,叶落归根,自己灵魂的归宿,依然是那生我养我的爹娘的家啊!仍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茅草土屋……
蓦然回首,我突然发现银发已悄悄爬上自己的鬓角,女儿也大学毕业到外地工作,自己也开始惦记起自己的孩子。直到此时,我才扪心自问:年青时为什么不能常回家看看?为什么老嫌父母唠叨责怪?到了父母已进入耄耋之年或许已经作古,那就欠下了一笔永远不能偿还的债,而且这种债会使自己忏悔痛心一辈子。
思家苦,归家狂,这情结就像一坛老酒能辣人,能呛人,但也永远很醉人……
母亲的眼睛
母亲的心地,是一片蔚蓝幽静的海,那海的出口处,就是母亲的眼睛。
在母亲的眼睛里,曾坐过儿女的哭声和笑容;坐过家庭的淡春浓夏;坐过日子的深秋浅冬;坐过好多好多,母亲自产自销的故事,在儿女握别的岁月里,缤纷演映……
母亲的眼睛最慈祥。那天,是我休假归队的日子。一大早,母亲就让父亲套上马车,装好我爱吃的红辣椒和大茬子,还让给她的大孙女煮好自产的鸡蛋带上……
母亲患病在身,临走时,我把她按在炕上不让她出门送我。可她还是拄着拐棍,硬是迈动颤抖的小碎步扭到房头路口。母亲站在那儿,用含着泪水的眼睛使劲儿地望着我。马车起动了,拉开了我和母亲的距离。外面风大寒冷,我让母亲赶快回屋,可我怎么也喊不出声来。马车越来越远,眼看母亲渐渐变小的身影,我一个劲儿地向母亲打手势,可母亲仍站在那一动不动……
马蹄踏出一曲母亲慈爱的和弦,刻在我的记忆,也留在母亲的心窝里,拖拽出久远的思念。
母亲的眼睛,是她“惨白”的前额,淋下深红的“血滴”,书写着儿女,那挚诚纯真的拳拳爱意。
母亲的眼睛最无私。对家人,待邻舍,母亲慷慨大方,从不小肚鸡肠。因为远离城镇,村里的大人小孩得病招灾时,寻医求药,是最急人的事了。每遇到这种情形,母亲就赶紧找来自己家的药并派人送去,不管是一般药片还是较贵重的。当给她钱时,她总是说:“前后院住着,什么钱不钱的,治病要紧。”
孝敬公婆,母亲更是先人后己,一腔深情。家里要是有一口好吃的东西,也要留给爷爷奶奶。一次,奶奶患病一连几顿没吃饭,母亲做了碗肉丝面,这是奶奶最爱吃的。小弟弟见了,馋得直哭,母亲急忙抱走弟弟,边走边说:“孩子,奶奶有病,让奶奶先吃,等明个儿妈再给你做。”我们兄妹几个上学后,在衣着上,母亲尽量给我们打扮得好一点,而她自己穿的衣服和袜子,却是补丁摞补丁。
母亲的眼睛,是用疼爱的急促喘息,衬映在儿女脸颊上,那从心窝里跃动的舒心笑语。
母亲的眼睛最纯正。村里人常夸讲母亲管教的儿女都很憨厚老实,本分正直。可谁知道,母亲为把儿女养育成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啊。从我们懂事开始,母亲就注重循循善诱,教我们一些人生哲理。关于什么是痛苦和欢乐,母亲的告诫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短时间的享受,不如短时间的挫折,生活莫靠侥幸和恩赐,要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关于什么是恶与善的品德?母亲说:“嚼舌的人,常常被众人数落;玩火的人,反倒被火烧得焦头烂额;作恶多端的人,随时可掉进陷阱旋涡;积德行善的人,好事常有千筐万箩……”那一声声教诲,一句句哲言,像一丝丝雨露,像一缕缕阳光,滋润着儿女心田,哺育着儿女健康成长。
母亲的眼睛,是用严厉呵护的焦渴激情,描绘儿女的人生风景地;是用灿朗的阳光,晒干儿女们一个又一个“潮湿”的心事。
母亲的眼睛最无畏惧。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母亲的日子是一针一线连起来的。度寒暑,闯贫困,战饥荒,母亲从没向困难低过头。白天,母亲屋里院里做家务;晚上,母亲在油灯下忙个不停,做着全家人的衣裳。就连皮帽子、棉手闷子,都是母亲亲手做成。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过母亲有一天是按时就寝的,每晚都得熬到“三星”偏西。寒来暑往,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我家人口多,那么多穿戴,啥时是头哇!每当我们替母亲发愁时,她总是笑着回答:“大河纵有九曲十八弯,哪一曲哪一弯不能越过?活再多,也有完的时候。”
母亲的眼睛是礁石任海水一次次的蹂躏,灼痛后留下的坚毅;是把艰辛与愁苦,永无休止地遮蔽,然后再挺直胸膛阔步向前。
噢,母亲的眼睛,是读不完的故事;是盛满一片慈爱的海;是一种密码,用语言和辞藻都无法破译;是滚烫的笑容,被儿女带向四方,风光旖旎,并永久地站在眼睫上,成为相依为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