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衣铺的生意果然不错,当天田青和豆花一算账,挣了。小两口躺在炕上盘算着,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前景不会比开皮匠铺差,赎回田家大院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一想到这,两人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皮匠铺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每次账房先生把账交给梁满囤看时,梁满囤都以为他算错了,这个月的利润又比上个月下降了一成。他对裘巧巧抱怨,说是从打袁大头当了洪宪皇帝,这时局就没安定过一天。生意好做得了吗?
“你呀,也别光怪袁世凯,人家田青不是从一个拉骆驼的,闹成了一个估衣铺了?”裘巧巧怨气更大,“我要提醒你,还有不到一年,他可就可以干皮匠铺的生意了。你要不再想想办法,一天不如一天地水下去,田青再一天一天地火起来,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他还不把我爹留下的这个铺子盘过去?”
“他?他盘我的铺子?我宁可点一把火烧了它!”满囤现在就怕别人提田青。
“你敢!你以为你是谁呀?这铺子姓裘,不姓梁!”
“好好好,姓裘不就行了,姓裘!”
梁满囤也着急,他不想输给田青,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打起了牛师傅的主意。他要增加产量,但五十多岁的牛师傅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一阵阵地犯咳嗽。
“牛师傅,我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干活了。我要把包头最好的大夫找来,给你好好瞧瞧。”
“梁老板,我太谢谢你了。”
“哎呀,你是我师傅嘛!这种客气的话,你往后不许说。”
“那产量的事儿?”牛师傅看着满囤。
“你看你,我不是说了嘛,你现在主要的事就是治病,作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打理!你现在就是裘记的老爷子,我是你的徒弟,就等于是你的儿子,只要我还在这里管点事,裘记不关门倒闭,我就养着你!”
牛师傅看着梁满囤不知所以,心想这小子啥时开通了呢?
梁满囤摸摸下巴,“这样吧,你的屋子朝向不好,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你一会儿就搬到账房去。跟账房先生一块住。”说着就对院子里往架子上钉皮子的两个伙计说,“老赵,你去城里,请一个最好的大夫来,给牛师傅看看脉。老于,现在就把牛师傅的行李搬到账房去。对了,别忘了牛师傅的夜壶。”
伙计老于夹着牛师傅的行李去了账房。当老于把行李放下,想把行李打开,牛师傅叫了一声:“别动!”
账房先生笑了,对老于说:“你小子不明白规矩吗?世间有四大娇,是不能乱动的。”
“什么四大娇?”
“木匠的斧子、皮匠的刀、光棍的行李、大姑娘的腰。”
牛师傅笑了,“真对不住,梁老板非要让我搬过来……”
“好好好啊,正好咱们老哥俩做个伴儿。看起来,梁老板对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嘛!”
牛师傅苦笑,“是吗?你以为他真是因为我教过他手艺,才这么恭敬我?”
“牛师傅,你的意思是……”
“哼,我心里头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着他又咳了起来。咳着咳着,他咳出了一口血。
“啊?你咳血了!”账房先生吃了一惊。
牛师傅看看手里的血,又把刚出门的老于叫了回来。“把我的行李搬回去。”
账房先生拦着,“哎?牛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牛师傅捂着嘴说:“我五十多岁了,什么不明白?我得的是痨病。别过给你。我光棍一条,死了不过臭一块地。你不成,你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你养家糊口呢!”
牛师傅死活不肯,到底搬回原来的住处。他只对梁满囤说自己睡觉有毛病,换个新地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晚上肯定睡不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梁满囤也只好作罢。
恰在这天被他开除的瘦猴来找梁满囤要活儿干。梁满囤这会儿还哪有心思要他回来。他左右看看,神秘地把瘦猴拉到大门外,压低声音说:“哥们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东西虽然伸腿瞪眼了,可是全家的贵重地方的钥匙全拴在巧巧的裤带上,我说实在的,就是一个‘吃劳金’的!我做不了主啊!”
“真的?”
“我们俩谁跟谁呀?我犯得着跟你撒谎吗?”他把身上的兜里掏了个遍,把掏出来的一个银元、几个铜板都给了瘦猴。“这些是巧巧发给我的零花钱。我可是都给你了。”
“这……这,发昏也当不了死啊!花光了我还得挨饿。”
“我倒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找田青,他跟他媳妇豆花开了一个估衣铺,生意挺火,你不如到他柜上找个活儿干干。”满囤指点道。
“我跟田青不熟啊!”
“你还真不能找他,他那个人心比石头都硬,你得找豆花。你呀,趁田青不在的时候,去求她,越诚恳越可怜越好。那女人心软。”
瘦猴来神了,“这我会!我就给他演一出申包胥《 哭秦庭 》!”
“对!那就别在这儿磨蹭了,快去开戏吧!”
瘦猴乐颠颠地走了。
梁满囤朝他的背后唾了口吐沫。这场面账房先生看了个正着。
瘦猴衣衫褴褛地走进了估衣铺,自称是田老板的朋友。
“朋友?我们老板会有你这一号朋友?”伙计不相信。
“这话问的,朱洪武都当了皇上了,不是还有跟他一起要过饭的朋友吗?哟,豆花?”他看见了豆花,“呸!看我这臭嘴!我应该叫您老板娘!”
“瘦猴?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我……我……”他往地上一蹲,“不瞒老板娘您说,我挨了饿了!”说罢哭了起来。
“哎,瘦猴,瘦猴!你别哭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
瘦猴一下子朝豆花跪下:“老板娘!您可怜可怜我吧!”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您不答应救我,我就不起来!我要您赏我一碗饭吃,收留我给您当个伙计。我一分工钱不要,像学徒似的白吃饭白干活儿还不成吗?”
“啊,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说你吧,只要把你那一身的懒肉改一改,挺大个男人,咋的还至于混到伸手要饭吃?”正说着田青从外边进来喊豆花卸车,瘦猴头一个跑出去,吃力地抱着一个大包裹就往铺子里走。
“这是谁呀?”
“不认识了?瘦猴!”豆花笑着说。
瘦猴抱着包裹对田青笑笑,“田老板!您是贵人多忘事呀!”
“你怎么把他收下了?”田青吃惊地把豆花拉到后屋问。
“我哪收下他了?他自己非要留在这儿当伙计。我不答应,他就跪下不起来。我也知道他不大地道,可是又看他怪可怜的。”
“那倒也是。”
“要不就留下他吧,他说了,不要工钱。就算是干不了多少活儿,我们白养活他,也就是多一个人吃饭。”豆花也是个心软的人。
“他说是说,我们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嘛!就让他跟别的伙计一样拿工钱吧。”田青想了想说道。
瘦猴到底还是如了愿。田青哪知道满囤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梁满囤父母住在租的房子里,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顺心。虽然每天都有皮匠铺的厨房大师傅来给送饭,那也就是牛尾汤蒸红薯,一天三顿全一样,连点绿颜色的菜都看不见,吃得老两口上火上得嘴唇都起泡了。大师傅告诉他们,皮匠铺的生意不大好,就得从大家的伙食上省一点了,这是您儿子吩咐的。
“大师傅,我们家的满囤是不是出远门儿了?”梁家夫妇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儿子了。
“没有啊!这些天,作坊里掌桌的牛师傅病了,他天天在作坊里看着工人干活儿呢。”
“看着工人干活儿就没工夫过来了?晚上工人也干活儿?你回去告诉梁满囤,就说是我说的,我们是他爹娘,不是关在猪圈里的两口猪!啊,到饭时了,给我们一槽子猪食就算完事了,我们是大活人!”梁父生气地说。
“满囤他爹,你别发火,满囤不是忙嘛!”
“你少替他找由子。从作坊到这儿,也就是一泡尿的工夫。他要是还有一丁点孝心,一个来月了,就没露过一面?他是谁呀?不就是皮匠铺的老板吗?比袁世凯还忙?我说他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娘!”他对大师傅说,“你回去就跟满囤一个字不落地这么说!”梁父火大地说。
“好,我一定给您把话捎到。”大师傅匆匆离去了。
“吃饭吧。刚来的时候,头一顿吃这牛尾汤,那可真是过年了!头半辈子也没喝过这么好的汤,吃过这么多的肉。谁承想,两年多了,全是这玩艺儿,我看着它就想吐。你说啊,他爹,我咋就享不了这个福呢?”
“这叫享福?我去作坊看过一回,这东西全是从牛皮上刮下来的。刚扒下来的牛皮还好;那要是扒下来好几天的牛皮,上面沾满了泥,洗都洗不干净,一股子臭味儿,那苍蝇,嗡嗡的!本来是扔的货,硬是拿来熬汤,给工人喝,丧不丧良心?”梁父越说越气,索性连饭也不吃了。
梁满囤自然是不吃这些了,他和裘巧巧桌子上摆着单炒的几样小菜,那是大师傅特意做的。这还没吃完呢,送饭回来的大师傅就带来了他爹的话。
裘巧巧听了嘴一撇,“哟!他们在家乡的时候吃什么?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有吃有喝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还不成?我当家的这么忙,怎么?还得天天过去给他们请安?他们是西太后啊,还是太上皇啊?”
“老板娘,这可不是我多事儿,是老板的老太爷非让我传话给老板的。”大师傅说着忙离开了,走到门外摇了摇头。
裘巧巧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我正吃饭呢,他们就来添堵。你说你爹娘,六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啊?咋就这么叫人不省心?啊?”
“你别生气嘛!气大伤身,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更不能生气。好了好了,你就权当什么也没听见,他们什么也没说不就完了嘛!”满囤无奈地劝道。
“可我听见了,他们也说了!我告诉你梁满囤,你可是我们裘家的上门女婿,照理说我完全可以不理他们。我是看着你的面子才让他们老两口子来包头的。我白白地供他们吃,供他们喝,怎么着?他们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再这么不识恭敬,就让他们走人!牛尾汤不好喝吗?让他们回祁县老家吃山药蛋、观音土去呀!没人拦他们!”
梁满囤哪还有还嘴的份儿呢。
田青和豆花听说了梁家夫妇的现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两人商量了一下,就买了东西去看望他们。不管怎么样,也是有过交情的乡亲。
这天傍晚,豆花提着一个果匣子、一块猪肉,田青提着瓶酒还有一筐水果和蔬菜去看梁家夫妇。
“这礼不算太轻吧?”豆花心眼儿好,总怕慢待了人家。
田青看看手上的东西,“怎么?你吃过京八件吗?你平时舍得吃水果吗?”
“看你说的,我哪舍得。这不是送礼嘛!”
“行了,够意思了。走吧。”
田青和豆花问明了地方,敲响了梁家夫妇的门。
梁母眼睛一亮,以为是儿子媳妇来了,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让老头子去开门。梁父跑过去开开门,立即愣住了。
豆花甜甜地叫道:“大伯,大娘!你们好啊!”
梁母回过神儿来,“是田青和豆花呀?你们可是贵客!快进屋吧!”
二人进了屋门。
田青和豆花四下看了看,屋子里除了炕上有个炕桌再无家具,就把四样礼品放在炕桌上。“大伯大娘,这是我和田青孝敬您二老的。”
“哎呀,你们能来看看我们这两个老棺材瓤子就是好大的面子了,还花钱买东西干什么?”梁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物。口外吧,容易上火,所以给你们买点水果蔬菜。这个是我们的一个朋友拉骆驼去北京城,带回来的京八件。有蛋糕、绿豆糕,还有萨其马。这是块猪肉。你们牛尾巴吃多了,烦,换换口味。这也是一个朋友送的竹叶青——家乡的酒,给大伯尝尝。”田青笑着指着带来的东西。
梁母抹上了眼泪:“豆花!你这……这让我说什么好!”
“怎么了大娘,这可真成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梁父唉了一声,“你们两口子真够仁义的了!照理说,我们不是亲戚了,又是我们梁家对不起你们田家,你们还能想着来看看我们两把老骨头!不易呀!”
田青说:“大伯,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姐姐九岁就到了你们家,是在你们二老的照顾下长大成人的。这份恩情,也够我田青报答一辈子的了!”
“打住,你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是过意不去了!”
豆花想帮着做饭,然而这个家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啊,梁满囤天天按时给你们送饭也不错,省得你们二老费心费事了。”豆花说。
“对,我是不用费事了。他妈的,我们还赶不上羊呢。我们就是两只羊,也能在山坡上选一选喜欢吃的青草吧?我们只能算是圈里养的猪,他们两口子喂我们什么,我们就得吃什么!”说着梁父不觉又动了气。
豆花打开果匣子的盒盖,捏出一块萨其马,递给梁母,又拿了一块蛋糕给梁父。梁母拿着萨其马,吃了口,想想伤心,不由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自己养的儿子指望不上,你这姑娘,连我家一口凉水都没喝过,还对我们这么好……”
“看您说的。这一年里头,我和田青忙着拉骆驼,今天这儿明天那儿的,有心思也没工夫来看你们。现在我们就住在包头了,往后我们会常常来看你们的。”豆花说的是心里话。
离开时,梁家夫妇心里好受了不少。
徐木匠这两年一直在四子王旗诺颜王子那里,两人相处得和童年时一样融洽。没事的时候经常在一起切磋枪法,徐木匠自然是胜诺颜王子一筹。他告诉诺颜王子,打枪不是为了在靶场上比谁打的环数多,是为了在真遇到敌人的时候能取胜,那就得看谁出手快。“像您这么三点一线地瞄了半天,那是靶子不会还击。要不,没等你瞄好呢,敌人的枪子儿早飞过来了。”
“有道理。”
“现在是乱世,乱兵土匪多如牛毛,我要是光靠拳脚上的功夫,能保护好您吗?诺颜王子,您听说过没有,原来被您消灭了的那个刘一刀,现在又拉起杆子了,您可得小心点儿。没重要的事,最好别再出去了。”徐木匠提醒道。
“我不怕什么刘一刀刘二刀的,有你和卫队保护着,我怕他一伙小蟊贼干什么?”
“小心无大错!”
徐木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的刘一刀、二当家的和山里豹子又拉起了队伍,也有个二百多人了。虽然武器杂乱,有汉阳造,有老套筒,还有大刀长矛,但气焰却很嚣张。他们并没有忘记以前的仇恨,一直在想着报四子王旗的那一箭之仇。
“我听说,四子王旗的诺颜王子早有准备,他有个五十人的王府卫队,一色的汉阳造,子弹也多。卫队的梅林和小队队长,还配备了镜面匣子。我们人是比他们多,可全是一帮子乌合之众,真要是打起来,不一定占多大便宜。”山里豹子提醒刘一刀,“我是想,我们重新拉起杆子来不容易,为报仇撞了墙,不值当的。”
“你想得有道理。不过,这一箭之仇我是非报不可。我们不去砸他的响窑。那个小王子喝过俄国人的洋墨水,放着王子不当,非要参加革命党;不支持洪宪皇帝袁世凯,非支持孙大炮。听说他经常出来经商,给广州那边的孙大炮供应军饷。我们多放出点耳目,等他出来,我们也打他个埋伏。”刘一刀恨恨地说。
“这个主意不错!”
“为了能报这一箭之仇,你们两个分头带领弟兄们,到草原去,主要是抢马!要让我们的弟兄都有马骑。否则,就是四子王旗的诺颜王子进了我们的埋伏,我们也赶不上他!我们的马匹够用之日,就是诺颜王子脑袋搬家之时!”刘一刀发着狠。
于是,刘一刀一伙又流窜到了杀虎口一带。
这天,正在城里打探消息的山里豹子在城门那儿看到了捉拿李义的布告。告示上写着李义杀了科尔沁王府卫队的两个人,打伤了五个,目的不是抢劫王府而是反对达尔汗王爷出荒。
山里豹子把这消息告诉了刘一刀和二当家的。
刘一刀乐了,“那我们倒是省事了。”
田青也在包头的城门上看到了告示,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为李义的生死担忧。回来对豆花一说,两人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他们根本也不知道这个李义现在在哪里。
其实李义此时就在包头街上。
他进城时一眼看见了墙上的告示。他低下头,把破礼帽压得更低,匆匆走过了田记估衣铺的门口。可是他走了几步之后又折回来了,目光投向棺材铺。他看见了里面坐着喝茶的田耀祖。谁知就在这时田耀祖一抬眼,两个人目光对在了一起。李义马上扭头走了。田耀祖追了出来,看看李义的背影,又跑到了城门口看看墙上的通缉令,心里明白了。
刘一刀到底和诺颜王子相遇了。
徐木匠同诺颜王子领着十几个卫队的人去谈生意。那天,徐木匠感到自己的右眼皮总是跳,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祸,他觉得不是好兆头,就劝诺颜王子回去。诺颜王子却说这笔生意已经同人家约好了,你们山西人不是讲究诚信吗?我怎么说?说我的梅林说他的右眼皮跳了,生意不做了?
徐木匠只好对大家嘱咐保护好王子。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
忽然巴特尔怔了一下,他跳下马来,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众人都带住了马紧张地看着他。
“巴特尔,怎么样?”徐木匠紧张地问。
“至少有一百匹马朝我们跑来了!”
卫队的马好像也有了预感,不安地躁动着。
“不要乱,把王子殿下围在中间!”徐木匠首先把自己的马横过来,领着大家走成了一个圆圈,把诺颜王子的马圈在了中间。
地平线上出现了刘一刀的人马,开始是一个个分散的小黑点,渐渐地黑点越来越大,队形也越来越密集。刘一刀朝天开了一枪,人马停下了。恰好把王府卫队圈在了圆心。
徐木匠对大家说,“不要理他们,不要停下来!”
卫队继续地围着王子缓缓行走。
刘一刀对山里豹子一摆手,山里豹子一提马缰,单人独骑朝王子这边跑过来。
“你们保护好王子殿下。”徐木匠迎着山里豹子走上前去。两匹马接近了,数步之外,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你听得懂汉人的话吗?”山里豹子开口了。
“我是汉人。我是王府卫队的梅林。”
“啊。我明白了,你一定也当过绺子!”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徐木匠盯着对方。
“啊,那你是空子了。好吧,我自我介绍一下。”
“不必了,你是山里豹子,是刘一刀手下的大头目,我们见过面的。”
山里豹子仔细打量徐木匠,“啊,你是那个木匠!”
“不错。”
“既然你是个木匠,又是汉人,这就好说了。我们大当家的跟你们的诺颜王子结过梁子。”
“我知道。六年前,科尔沁王爷的公主,要同诺颜王子结亲,刘一刀想打劫他们的彩礼,不想中了诺颜王子的埋伏。你们几百号人死的死散的散,直到最近才又拉起杆子来。对吗?”
“对,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你们的诺颜王子的人头。你们闪开,把王子交给我带回去。”
“我要是不答应呢?”徐木匠迎上前去。
山里豹子刷地拔出枪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大当家的不想同你们卫队交手,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我也有一句话要你告诉刘一刀,他要报仇,就来找我。人家四子王旗王子同科尔沁的公主结亲,你们要劫财害命,王子反抗是完全有理的。”
“可我们那么多弟兄不能白死。”
“所以说,刘一刀找我算账就对了。我同你们的眼线赛半仙是同乡,是我看出了他的秘密,才向官府和诺颜王子告发的。”徐木匠敢做敢当地把事挑明了。
“是你?”
“不错。这事连赛半仙也不知道。”
“行!你是条汉子!可是,你投错了山门!”山里豹子拨转马头向刘一刀走去。
徐木匠站在原地看着山里豹子走到刘一刀面前比比划划地说了些什么。就见刘一刀一摆手,带了五个人跟着山里豹子向徐木匠逼了过来。
徐木匠极快地拔枪,连发六枪,打飞了刘一刀和山里豹子等六人的帽子。等刘一刀拔出枪来,徐木匠已经拨转马头从容地往回走了。
二当家的对刘一刀说:“一阵乱枪打死他!”
“朝他背后开枪,太不仗义了吧?”山里豹子说。
刘一刀非常佩服地说:“是啊,他留了我们六条性命,按江湖规矩我们跟他的‘梁子’一风吹了!”说着朝天上连发两枪,带着他的人马撤退了。
“宝音!你真是草原上的一只雄鹰!”诺颜王子对走回来的徐木匠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