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转念又思忖,万里迢迢到加拿大留学,这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艰难的调适也许有幸变成进阶的良机,给自己重新定位,并自我剖析。古人曰“人生逆境十之八九”,哲人云“不幸是一所最好的大学”,“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都使我意识到,应化不良为有益,把压力作为动力,将情志升华到高姿态、高修养、高素质,才是解决“怒气冲天”的根本办法。
而我则先从解决最低级的吃饭问题开始突破难点。
回忆那时,餐馆的一个洗碗缺额,也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候应征,可想而知谋职的艰辛,甚至令人非常哀伤。找遍了饮食连锁店、大排档、饭店、餐馆;从市区到郊区,从华人餐馆到西人餐厅;从饮茶到用餐,从点心到面包……终于找到了一个每周只有几个钟点的工作,时薪也是最低的。
可怜的是,用惯手术刀的手改用切菜刀,用惯听诊器的手改用铲勺,习惯开处方的手现在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人才的极度浪费暂且不表,早知这种结局,在国内无须进高等学府栽培,在国外无须留学;而如今,只有面对严酷的现实,采取积极有效的办法。
我深信“哀兵必胜”,上下班时间,在街车上、地铁里恶补英语;平时又多找机会接触和融入主流社会,以便适应在加拿大的留学生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取得了高等学校法律专业毕业的学位,毕业后在律师楼工作,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留学生活明确地告诉我奋斗的道理,开阔了个人的见识胸襟,使我接受了更多的教育,使自己成为赶得上时代潮流的人才;在促进中西文化的交流,增进国与国的彼此了解和关系方面,自己的工作对祖籍国和入籍国都有利。
如今,我深深地感受到,这国可恋,那国可爱,都是我的家。落叶归根和落地生根都能对社会、对人类产生良性影响。在加拿大,我置了房,买了车,还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庭,小宝宝刚刚出世,真是其乐融融。苦中有乐,苦后见乐,乐此不疲,乐以忘忧,乐天知命,愿天下人都乐。
任我评说:放下“手术刀”,立地成佛:据我所知,加拿大也是需要医生的,可能只是国内的专业和经验不被承认,所以才有“用惯手术刀的手改用切菜刀,用惯听诊器的手改用铲勺,习惯开处方的手现在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可就算在国外重新学医学,也比从零开始学法律更快。
可能他觉得当律师更容易找工作、找钱吧。
我还发现其他的关键词,“恶补英语”“融入主流社会”……因为这个因,最后才有进律师楼的果。
我们新移民就是难过一道关口,什么呢?国内风风光光,国外一片光光,有的人因此回国了,有的甚至沉沦,极个别的甚至自杀了。
所以结局没有一定的,看你怎么想,怎么个活法。
说了那么多,我们再总结一番吧,正好有一位新移民的文章是总结性的。他试图从更高的理论角度来分析自己移民的对错,虽然坚信自己移民不后悔,但看得出来,他仍然在游历、彷徨。实际上,有时直观感受比理性分析更可靠。
安详——大利亚两年回眸:很久以前曾在天涯和留园上发过几个帖子,都是关于移民澳大利亚的,最近又翻出来看了看,反映还挺强烈,有夸的,有骂的,一幅百家争鸣的景象。我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每一篇跟帖,无论是对我糟蹋别人澳大利亚美好梦想的愤怒,还是对我竭力忠告后来者的努力的认可,都准确对应着我这几年心路历程的每一个阶段,都代表着我澳大利亚之旅特定阶段的情感诉求。他们就像我迈过的脚印,记录了我的痛苦,我的欢乐,我的1000个不眠之夜。
出国对于每个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我曾经认识一个来自北方的女孩(说是女人更恰当一点),她告诉我她出国就是为了多生几个孩子,当然这无可厚非;我有一个朋友出国时国内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他说他来就是为了孩子能有个更好的将来,我也快要为人父了,我想他的想法我能体会;我还曾经有个同事,山东老乡,他说他来就是冲着这边的高福利来的,也可以理解;对于我和我老婆,我们曾经把这儿看作新生活的开始,把我们的决定看成对梦想的追逐,虽然有点矫情,但也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年龄和生活经历一定是决定这些想法的关键因素,这意味着春去秋来我们的想法就会悄悄改变,于是两年半以后的现在,我试着问了自己两个问题:一、我后悔吗?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会做怎样的选择?二、这刻骨铭心的31个月于我的人生产生了什么样的价值?我学到了什么?
我不后悔。其实你问很多人的时候,他们都会告诉你他不后悔,即便他肠子都悔青了他也不说他后悔。说自己后悔等于承认自己失败,承认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种图嘴便宜的人是不会承认的,但不承认不代表不后悔;我不是那种人,我是那种不肯跟自己承认的人——这样说是不是可以让你相信我的确是不后悔?
我应该已经知道从一个轻松而体面的办公室工作到劳累的处于最底层的车间工作的落差,巨大落差。我也应该已经知道多元文化从来就是一个谎言,在所有的社会里面,种族对立与隔阂都是人的本性使然,只要你接触本地人,你就一定听人跟你说过,他们的祖母告诉他们,土著人就是猴子!我曾跟一个很小的小孩儿开玩笑说我是属猴的(其实不属猴),小孩立刻问我是不是土著人。很显然小哥们儿已经直接把土著人跟猴子挂钩了。这意味着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华人中的一员,你在白人的社会里面永远都是被标签化的。被认同是一种奢望,越有礼貌的人心中的成见越深。对于我们这些所谓受过良好教育的社会精英,曾经具有较强优越感的人来说,你应该知道被别人轻视是一种多么深的刺痛。
我也应该已经知道,是国内的生活让我养成了对人际关系近乎神经质的敏感,实际上所有人都在被有意无意地歧视着,所有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少数民族,不仅土著人是少数,中国人是少数,亚洲人也是少数,外国人包括亚洲人,在加拿大英国人也是少数;本地人里面,胖子们就是少数,他们天天抱怨自己受歧视;吸毒的也是少数,他们也很敏感自己受到别人的不平等对待。
当你用静止的眼光来看待出国前后的各项指标对比时,你经常会失望。从所谓的金字塔顶端5%到底层5%,心理上的落差可能还不止从法老到奴隶。还是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与其把出国与否比作两个点来比较高低,毋宁把它们比作坐标系中的两条从原点出发的曲线。让我们把这个坐标系想象成三维的或者四维五维的,相比较那些固守着自己的规则在一个维度里直线生活的人,我们这些选择漂洋过海的不安定分子已经画出了怎样的人生曲线!这不正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吗?
还有希望,别忘了我们还有希望。我知道很多人因为已经习惯了简单枯燥的生活而抛弃了理想,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你也没有。既然我们能在中文环境里优秀,在英文环境里我们照样可以优秀。我才30岁,即便在一个第二语言的国家里,我仍然有一个锦绣的前程。
曾经有高人把出国比喻成嫖妓,说之前都是无比兴奋,之后就后悔万分,而且在生理或者心理上都存在一个高位到低位的落差。我个人以为这是不恰当的,出国只是漫漫人生旅程中的一个阶段,是我们对自己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炼,虽然社会地位暂时下降,但在这个过程里面总是有所收获,经济上也总是有进步,不像是嫖妓,更像是卖淫。
这么说,你还会觉得我后悔吗?你不会,因为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容易后悔的人。出国本身不会让人后悔或者不后悔,是人自己的本性使然。出国就像毕业选择接受单位一样是一种选择,总存在机会成本,当国内的同伴已经宝马香车美人如玉的时候,我不眼红,那不是我的生活。
综合考虑汇率与实际购买力的区别,出国对于财富积累的贡献的确不算太大,但是不赚钱不代表没意义,不管你怎样理解人生的意义。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生活体验对于人生的贡献是没有什么可以取代的。每次我听到登山运动员关于冒险的那一套陈词滥调的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他们不尝试到西藏去生活?仅仅去那里爬爬山,挑战生理极限有什么吸引人的,挑战心理极限才是真正的人生冒险。
有一次SBS(特别广播协会Special Broadcasting Service,不是韩国那个)采访中国画家沈嘉蔚,沈先生1974年因油画《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成名,有多幅作品被国家博物馆收藏。他依然能勇敢地只身来到澳大利亚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从零开始了他的人生探险。从一个“文革”革命画家到以欧洲历史场景为主题的历史画家,再回归到带有中国元素的世界历史画家,并获选为丹麦王妃画像,其中的转变本身就具有饱满的艺术张力。让人深深地为那个满面谦卑带有浓厚中国口音的艺术家感动。
人生似乎包括了两个旅程,向外的是我们对幸福的追求,在这个层面上澳大利亚可以给你提供好的环境、居住条件、生活水平、医疗保障。可是澳大利亚不会给你提供幸福,澳大利亚不是一个生活从此幸福的故事结局,远远不是。在向内的旅程里,我们每个人都在尽着自己的最大努力寻找生活的真谛,智慧的大门不会只为漂洋过海的人打开。审视已经走过的路,唯一目的是为了认识自己。而只有认识了自己,人生才会完整。
任我评说:更高的境界:我与作者的性格落差很大,所以看了无数遍也想不出几个字的评论。好在我又不是老师,又不是在给学生写什么评语,所以就不必负什么责了。如果说到移民的各种心态的分析,我没有这个资格,只有做学生的份儿。
我是一个现实的人,现实到我将在国内、国外的收入进行对比,汇率这些都要求比较准确。但是,也不是单方面的,我也会进行综合比较,但基本上都是能用数据来表达的。
他不仅看到现实性的东西,还在追求另外一种境界,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越,这对我是无法感知、无法想象的。他移民的目的、衡量是否成功的手段,都不是我这类人能够体验得到的。
但是人各有志,我喜欢做现在的。在英国,我成功了吗?我与作者的确有一些相似之处,我过上了比国内更稳定的生活,可收入上真比国内更好?未必,如果现在待在国内,也许我的收入更高一些。
这就算是我的评说吧。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好像全是废话,没有沾上边的废话。
说了那么多好的,移民是不是都在莺歌燕舞了——新移民经过几年的打拼,都过上好日子了吗?显然这是不全面的。我们现在就来看另一类故事吧。
假设新移民一开始,或者经过几年的拼搏,多数人找到了专业工作,这样是不是就万事如意了?我们不妨找一个条件优异的、属于较高端人才的例子,看中国学者在移民国工作遇到的难题。他们受到重视的程度要高于一般技术移民和其他大多数移民。
工作与歧视——我在美国评职称:经过5年苦读,53岁的我终于拿到美国数学博士学位。我选择到B市大学任教。
这所大学原为地方学院,教师大多只有硕士学位,就在聘我那年,刚刚转为州立大学B市分校,并开始招聘具有博士学位的教师。我选择来此的最主要原因,还在于这里直接给予副教授位置,而其他大学对于刚毕业的博士只给助理教授的位置。在我与学校签订的合同上还有一个条件,即试用期为6年,试用合格可以转为终身教授。在美国,一旦成为终身教授,便是端上了铁饭碗,无论发生怎样的经济危机,均不可以解聘。
我一走进课堂就给学生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与过去十几年听的课全然不同。很多老师也出于好奇前来听课,后又由好奇转为钦佩而每课必听了。6年来,对我来说不过是认真工作而已。我保留着我那个年代中国教师认真备课、耐心辅导的作风,也保留着“右派分子”低头干活、不多说话的“光荣传统”(我在大学二年级时曾被错划为右派分子)。很快地,在学校里我成了一颗明亮的星,但同时又是一颗游离的星。
美国人一样有远近亲疏,而我和谁也不近不亲。除性格而外,还因为我是中国人。你一个外国人,居然是教师当中最高学历;居然在学生中引起一片好评;居然得到巨额的科研经费,请访问学者、开国际会议……这一切所引起的嫉妒,导致了在转终身教授时的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