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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米兰:基督 (2)

《旧约》是犹太教和基督教共同的圣经,而《新约》专属于基督教。《新约》与《旧约》的区别在于《新约》讲述的不是上帝自身的教训,而是上帝之子的教训。基督教徒相信上帝应许犹太人的弥赛亚已经到来过了,他就是耶稣,一个木匠之子,虽然犹太教自身并不这样认为。《新约》相信,耶稣就是上帝的儿子,他的到来是对人类的拯救,他的死亡是以自身的血肉作为牺牲,洗刷人类的罪恶。基督是救主,源自希腊文,与希伯来文中的弥赛亚等同。

按照《新约》福音书,耶稣出生在拿撒勒一个犹太家庭,耶稣的母亲马利亚童贞怀孕,上帝派大天使加百列告诉她,她将蒙神恩生子,可以起名叫耶稣。按照公元纪年定义,耶稣出生应为公元元年,然而据现代考证,耶稣出生在公元前4年左右,因为圣经中记载了当时的希律王屠杀婴儿,然而希律王在公元前4年已经去世。福音书中说,正是因为耶稣的诞生,天显星象,以至于东方三位饱学的博士来到拿撒勒,要寻找天象所示的王者。希律王极度恐慌,下令杀死所有婴儿,于是耶稣的父母带着他逃往埃及。回到故乡后,耶稣长到30岁,到河水中受洗,有圣灵降到身上,有声音说从天上说“你是我的爱子,我喜悦你”。他从此开始以神之子的身份传道,一直到33岁死去。耶稣的话语很独特,反对固守律条、坚持神本身,宽恕通常所称的罪人,与传统犹太教观念相悖,遭到犹太长老愤恨。

耶稣生前门徒众多,他在其中选择了十二人作为使徒,其中有渔夫、税吏和耶稣的兄弟。这十二人一直跟着耶稣,直到他死亡。为什么是这十二个人而不是其他人,圣经中没有给出完整的答案,福音书只写到召唤的过程,例如耶稣走到海边,看到弟兄二人,西门和安德烈在海里撒网,他们本来是打鱼的,耶稣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叫你们得人如得鱼一样。他们就立刻舍了网,跟从了他。这十二人是耶稣事迹和语录的见证人,耶稣给他们讲比喻,对其中三人展现神的形象,在临死前带他们来到作最后祷告的客西马尼。

耶稣被十二门徒中的犹大出卖。按圣经的说法,耶稣的做法惹恼了犹太祭司,他称自己为上帝之子的言论也被认为亵渎僭越,祭司希望能处死他,因而高额悬赏,悬赏耶稣的信息,犹大为了银币而将耶稣出卖。耶稣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在逾越节前夜,他和门徒晚餐。按照习俗,逾越节时犹太人要准备丰盛的筵席,宰杀羔羊,敬献上帝。在这最后的晚餐上,他曾向众人预言自己被出卖,让众人去猜是谁。他还预见到另一位门徒彼得在自己被捕后,将三次因为害怕而拒绝承认认识他,预言应验后,彼得流下眼泪。

最后的晚餐可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一顿晚餐,筵席间的场景可以在达·芬奇的著名壁画《最后的晚餐》中见到,这幅画绘在米兰圣玛利亚德尔格契修道院的墙上,虽然已经褪色,但还是能看得到其中优美丰富的大量细节。

《最后的晚餐》是一幅静中有动的画。画面构图有复杂的深意,笔调深刻而细腻无双。最突出的构图特征是透视的运用,两面墙的透视焦点是远处的地平线,而恰好在耶稣的头顶汇集,构成视线的中心。后窗上的圆拱在耶稣头顶如同光环。十二个门徒每三人构成一组,分列耶稣两侧,其中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有惊惶、猜疑、恐惧、辩白的神色,有人指向他人,有人在胸前摆手,从年龄服饰和肤色可以与十二门徒一一对应,每一个人都很真实。而最重要的是,耶稣的脸充满忧伤,带着超脱的宁静,而犹大身体向后退缩,脸是所有人中唯一处在黑暗中的,和耶稣构成鲜明对比。达·芬奇在自己的笔记中曾经记述过他对每个人的设计,从衣服到表情和手的动作,每一个都完全不同,细腻至极。

《福音书》是耶稣的四位后人——马太、路加、马可和约翰,在耶稣死后60年至100年写下的,分别以他们的名字命名,记述了耶稣的出生、言行、获罪与死亡。对这四位作者的来历人们不完全清楚,但通常认为《马可福音》是最早的一部,而马可是耶稣门徒彼得的学生,因此也算是一手资料。虽然这种说法被现代一些学者否定,认为马可是一位不了解巴勒斯坦的罗马人,但经文中也有一些地方表明,马可至少是与彼得接近的人。马太和路加两部《福音书》的内容很多是由《马可福音》而来。由于这些《福音书》是在耶稣死后若干年才得以完成,只靠流传为蓝本,又缺少其他独立史料记载的印证,因而一些现代人质疑耶稣其人的真实性,不仅否定耶稣是神之子,而且否认耶稣曾经存在过。更一般的态度则相信,耶稣的神迹虽不是真的,但是他作为一个先知式的了不起的哲人,不仅真实存在过,而且确实影响了时代。

神学:耶稣生前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尽管他的言行曾激起当权人士的警惕,但也不算是叱咤风云。导致他死亡的罪行只是在逾越节在耶路撒冷的神庙引起混乱,比起同年代带领大规模反叛的犹太领袖,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在当时,反叛的犹太领袖人数众多,出名者也多,例如第二次犹太战争中著名的反抗领袖巴·柯克巴,与他们的功绩相比,耶稣的事迹并不突出,但耶稣的后世追随者比那些风云人物都多。这是为什么?

米兰是一个重要所在。

米兰是基督教发扬的地方。之所以这样说,除了《米兰敕令》和官方修订国教这两件大事,还有两个人是至关重要的。一位是米兰的安布罗斯大主教,另一位是基督教神学家圣奥古斯丁。他们二人和君士坦丁堡的圣经翻译家杰罗姆并称为基督教三博士。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乏追随者甚重的大人物,也不乏声称自身拥有神谕的民族领袖,然而其影响力能穿越一个世纪以上的,历史上不外乎寥寥几人。基督教从一个以个人魅力和门徒追随为基础的小小流派,发展为一门影响深远的学说,其间的改变和理论拓展是至关重要的。正如孔子的门徒记载了他的言语,而后世儒家又拓展了其中的理论,基督教的体系也由门徒记录的言语和后世哲人拓展的理论组成,尤其是后者,没有这些,就没有基督教的发展。罗马的保罗和米兰的奥古斯丁是最早的先驱。

从耶稣的一些只言片语看,他预言了上帝的天启和审判即将到来,届时将天下大乱,而上帝的现身将给信徒以公正的永生。耶稣预言了世上将建立新的国度,十二门徒将拥有统治十二个国度的权柄,而最后的审判将惩罚不虔诚与不正义。这样的预言是最初信仰的基础,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最后的审判仍然没有到来,预言本身开始受到动摇。善与恶是否能各得其果是人们困惑的焦点。而与此同时,早期基督教内部对善恶本质的观点也众说纷纭,很多人将善恶之争看成实际世界的光明与黑暗的势力斗争。这些观点属于现实世界的拯救,不得不受现实政治制约,当现实政治与预期不符,理论体系就受到极大挑战。

是奥古斯丁扭转了这一切。奥古斯丁出生在北非,年轻时风流不羁,受古典宗教和其他教派影响甚重,30岁到了米兰,改信了基督教。当他重新阅读了《新约》和早期圣徒的书信,他对神义有了不同的理解。他写下了著名的《忏悔录》和《上帝之城》,将神学从外界政治带入对心灵深处的探索。他并非将善与恶置于世界中,而是放入人的灵魂,恶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是自私、贪欲、恶意和无法转变自己的软弱无能,是每个人生来都具有的深处的瑕疵,是人的生物属性,而善是改变这一切的愿望,是用信仰提升自己的力量,是人性向神性靠拢并克服生物性的修炼。在奥古斯丁之后,基督教才真正转变成人心灵的宗教,而不只是期盼社会变革的人的宗教。《上帝之城》书写了两座城市,一座是人间王侯将相统帅的地面城市,另一座是上帝指引的人的内心城市。这样的改变对后世影响深远。

在罗马帝国后期,帝国之外的蛮族崛起,对帝国发起一次次冲击,帝国领袖先是镇压,然后容忍,最后是反抗最有冲击力的一些蛮族,例如哥特人和旺达尔人,帝国的统治岌岌可危。在这种时刻,人们开始讨论国度的衰落,一些人把原因归罪于基督教的崛起,认为人们信仰基督,放弃了罗马本身的保护神,放弃了传统,因而受到惩罚。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写成,从基督徒的角度驳斥这些责难,认为帝国的灾难正是对多神教信仰的惩罚,是罗马人精神堕落的灾难,而非反之,同时认为这样的历史时刻将是上帝之城——人类精神国度——降临人间的时刻。

对奥古斯丁影响深远的有两个人,第一位是保罗。保罗是公元1世纪最重要的传道者,他在罗马向异族人传教,书信被纳入《新约》,成为宗教经典。是他第一次突破犹太种族,把向异乡人传播教义当作自己的使命。这样的努力起初不被理解,但最终,历史成就了基督教的威名。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神与英雄随着罗马帝国覆灭而被民众遗忘,然而基督教却顽强地生根发芽,不仅征服了最后的罗马帝王,而且征服了入侵罗马的蛮族。法兰克国王克洛维率先皈依,之后占领欧洲绝大部分土壤的蛮族王国几乎都陆续皈依了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