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读记

杜甫五律《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读记

（小河西）

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于我太夫人堂下累土为山，一篑盈尺，以代彼朽木承诸焚香瓷瓯。瓯甚安矣。旁植慈竹。盖兹数峰嵚岑婵娟，宛有尘外数致。乃不知兴之所至而作是诗。

一篑功盈尺，三峰意出群。望中疑在野，幽处欲生云。

慈竹春阴覆，香炉晓势分。惟南将献寿，佳气日氛氲。

据杜甫《祭远祖当阳君文》，杜甫开元二十九年（741）三月在洛阳偃师首阳山（或在丁父忧）。据杜甫《唐故万年县君京兆杜氏墓碑》，杜甫姑母万年县君天宝元年（742）在洛阳病逝，杜甫要为姑母守丧。由此推测，杜甫开元二十九年及天宝元年居洛阳。另据杜甫《范阳太君卢氏墓志》，杜甫祖母卢氏天宝三载（744）五月病逝于“陈留郡之私第”。由此推测此诗作于天宝二年（743），时杜甫居陈留。【南曹：《唐六典》卷2吏部：“员外郎一人，掌选院，谓之南曹。其曹在选曹之南，故谓之南曹。”小司寇：刑部侍郎。《唐六典》卷6刑部：“侍郎一人，正四品下。周之秋官小司寇，中大夫也。”南曹小司寇，或是刑部侍郎判南曹事。《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三上》卢氏第二房：“元哲，金州刺史。元哲弟珙，珙孙：贞谅，刑部侍郎。”《唐唐故范阳太君卢氏墓志》：“父元哲，是庐州慎县丞。”由此推测，南曹小司寇舅是杜甫祖母卢氏的堂侄。】诗题大意是杜甫看到舅舅为祖母制作的盆景“假山”颇有情致，“兴致所至”而作此诗。嵚（qīn）岑，指山势高险。婵娟，喻竹姿态美好。

一篑功盈尺，三峰意出群。望中疑在野，幽处欲生云。

篑（kuì）：土筐。《尚书-旅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孔颖达疏：“譬如为山，已高九仞，其功亏损在于一篑，惟少一篑而止，犹尚不成山。”《读书》（南朝宋-谢惠连）：“山成由一篑，崇积始微尘。”

盈尺：盈尺之地。《寒夜张明府宅宴》（唐-孟浩然）：“瑞雪初盈尺，寒宵始半更。”

三峰：三座山峰。出群：出众。《尹文子-大道上》：“今世之人，行欲独贤，事欲独能，辩欲出群，勇欲绝众。”《诸将》（杜甫）：“西蜀地形天下险，安危须仗出群材。”

幽处：《题破山寺后禅院》（唐-常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苏氏别业》（唐-祖咏）：“别业居幽处，到来生隐心。”

大意：盈尺之地一筐土之功，三座山峰立意超群。看过去仿佛是野外之山，幽深之处仿佛要生出青云。（盆景逼真。）

慈竹春阴覆，香炉晓势分。惟南将献寿，佳气日氛氲。

慈竹：又名慈孝竹、子母竹。新竹旧竹密结，高低相倚，若老少相依。《述异记》（梁-任昉）：“南中生子母竹，今慈竹是也。汉章帝三年，子母竹笋生白虎殿前，谓之孝竹，群臣作《孝竹颂》。”《慈竹赋》（唐-王勃）：“如母子之钩带，似闺门之悌友；恐独秀而成危，每群居而自守。”《慈竹》（宋-乐史）：“蜀中何物灵，有竹慈为名。一丛阔数步，森森数十茎。长茎复短茎，枝叶不峥嵘。去年笋已长，今年笋又生。高低相倚赖，浑如长幼情。孝子侍父立，顺孙随祖行。慈爱必孝顺，根枝信天成。”

香炉：指“焚香瓷瓯”，也比为香炉峰。《同李舍人冬日集安乐公主山池》（唐-沈佺期）：“峰夺香炉巧，池偷明镜圆。”

晓势：或指白天的日光。《对雨述怀示弟承检》（唐-翁承赞）：“晓势遮回朝客马，夜声滴破旅人心。”《柯山图》（宋-江万里）：“苍松白石秋容净，绝壁悬崖晓势分。”

献寿：献礼祝寿。《天保》（诗经）：“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元日示宗武》（杜甫）：“赋诗犹落笔，献寿更称觴。”

佳气：美好的云气；泛指美好的风光。《扈从登封告成颂》（唐-宋之问）：“和风吹鼓角，佳气动旗旌。”《洛阳道…》（唐-储光羲之）：“大道直如发，春日佳气多。”

氤氲：浓烈的气味（多指香气）。《芳树》（梁-沉约）：“氤氲非一香，参差多异色。”《湖口望庐山瀑布泉》（唐-张九龄）：“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大意：慈竹的春阴覆盖了每个山峰。香炉烟气缭绕将白日的阳光平分。只有将它作为南山之寿的献礼，清雅的气味会日浓，美好的风景会长在，吉祥的祝福会长存。

杜甫看到舅舅为太夫人制作的盆景，想起太夫人的慈恩，浮想联翩，“兴之所至”而作此诗。诗中说也就一筐土的小工程，竟然有三个山峰，看上去非常逼真。山谷的幽深处似乎有白云冉冉升起。为啥说三个山峰“意出群”呢？首先是说山峰很美。或也有寓意。卢氏嫁到杜家后，杜审言有三个儿子（杜闲、杜专为前妻生，杜登为卢氏生）。杜审言死后，卢氏对前妻生的两个儿子视如己出。（《范阳太君卢氏墓志》：“慈恩穆如，人或不知者，咸以为卢氏腹生也。”）“三峰”或指三个儿子。诗接着说盆景旁载有一丛慈竹，盆景上还置一香炉。慈竹以春阴覆盖三个山峰，香炉青烟缭绕将“晓势”平分。是写景也有寓意。这是在赞卢奶奶的慈恩。在《范阳太君卢氏墓志》中，杜甫对奶奶的评价是“太君积德以常，临下以恕。如地之厚，纵天之和。”慈竹的意向较明白。“晓势分”是指啥呢？我觉得很可能是指，杜审言在世时脾气很大，都是卢奶奶在中间调和。杜审言死后，更是卢奶奶把父母之爱分至所有的孩子。卢奶奶对这个大家庭是非常重要的。末联说，这个盆景最适合作为寿礼，以祝奶奶寿比南山。有奶奶在，这个家会“佳气日氤氲”。也就是这个家气氛会越来越好运气也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