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人的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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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讲求韵味的语言 (1)

一个学者要真正了解一个民族,那么对于这个民族的语言,他必须要会说并且要能够用其进行思考。否则只能是坐而论道,异想天开。对于一个想对中国做真正认真了解和研究的人来说,他将发现跨越语言关远比要跨越万里长城困难得多。汉语是迄今为止世上最古老的一门语言,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今,相比较而言它都是占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口的中国人的母语,并且我们可以断定,汉语自形成以来,无论在其书写方式或者是语言结构等方面它都没有重要和本质的变化。和其他民族的语言一样,汉语也有一个不断自我发展、吐故纳新的过程。新的内容的表示方法是新的。一些字因为表达意义变化或者流失了,所以就不再通用了。然而,这个民族似乎在他的遣词造句方面也表现了他们勤劳节俭的习惯。他们不断创造和使用新字词,但却没有彻底抛弃旧的字词。其结果,便使得其词汇系列异常庞大丰富得没有人能够数得清。据估算汉语中有总数在25,000到260,000之间的汉字是意义明确的。

中国标准的权威字典《康熙字典》一共收录了44,449个字。但实际上这些字中常用的可能只有10,000。即便是文化阶层,所使用的词也可能不超过这一数字。中国的九部经典作品《四书》、《五经》等使用的不同单字也只有46,601个。虽然这九部书中有五部的字数总和超过200,000个字。因此,我们可以说,汉语中不常用字的数量肯定远远超过通用字的数量。但是,中国人有着一种迂腐的炫耀学问的习尚。具体表现在他们喜欢寻行数墨、堆砌词藻,以引用一些早已为人遗忘的字词来故弄玄虚。为了显露自己的学识,最喜欢采用的方式便是向皇帝进献一篇七拼八凑、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歌功颂德的文章;或者从那最古老的汉语废墟里挖掘出一些晦涩难懂的只言片语来,然后用它们来拼凑出一篇政论文章呈给皇上。这种做法使得学习和研究汉语更加困难起来,已经使变成了一件无边无际的苦差事。但是,学习汉语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至少,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的学问是多么高深莫测,如果在日常阅读中碰上不认识的字、不会发的音或者意义弄不明白,那绝不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

汉语没有一套完整的字母系统。每一个字本身所表达的意义都是相对完整的。因此,它被视为是一种单音节的语言。但从实际上讲,在汉语中的每一个字几乎都能对应我们语言的音节。在日常使用的时候,和英语一样,它也讲求音节和押韵。书写的时候是按照从右往左,从上向下竖列的书写原则。因此,中国人书的末尾,恰恰是我们西方人书的开头。中国是用毛笔和墨汁来书写。虽然他们的印刷术显得较为原始简陋,但早在欧洲艺术走向繁荣并被发现的数百年之前,就已誉满海内。书稿的每一页的大小要和将要印刷出来的成品一样,在交付印刷时,一页一页地将它们粘贴在木模之上;然后,将所有字的轮廓形状在木模之上雕凿出来,使其面目清楚明晰地凸现出来,随后将油墨均匀地刷在模子上,覆一张白纸在上面,轻压一下,然后取下来。如此这般地印下去,一本书便印刷好了。许多人的著述会浩如烟海,但是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同行们别无二致,这些中国的文人绅士们在书写时也是笔走龙蛇,往往是潦草得难以辨认。因此,一般是由专门的抄写人员将他们的书稿再誊抄一遍,然后再印刷。这已成为通行做法。

由于汉字没有字母系统,所以它那数量庞大的词汇便让学习和应用汉语成为一项极为困难和繁杂的工作。要学习和掌握其每一个字,而当你劳心费神好不容易掌握了1000或者5000个字之后,你会发现,还有数以千万的字在等着你呢。那些已经熟悉的字词对你的帮助,充其量不过是让你在区别它们与其他字的写法时能较为轻松而已。当你一旦认识和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汉字,再去学习和研究汉语就会觉得充满了奇异的趣味,会觉得汉语对你产生了一种独特的魅力。研究汉语的外国学者并不仅仅只是学习用汉语说话和思考问题,他还能够通过汉语来对说汉语的这一民族的思想观念、价值标准等等进行认识和了解。每一个汉字都是一幅逼真的图画,来表达它的概念意义。因为使用者在选择它时赋予了它要表达的具体内容。当然,我们说每个字都是一幅图画也许并不非常准确。

但是汉语的书面语的确是这样的。象形字是汉字的原始形状,它们那非常简陋粗糙的形状描绘的就是其所要代表的具体事物。汉字所经历的第一次改革就是省略去一些无关紧要的线条,只将那些表示物体的独特结构和重要实质部分的笔划保留。于是,表示“人”的汉字上端竖直的一划表示身体,下面是分开的一撇一捺表示两条腿;表示羊的汉字是用两条曲线代表羊角,另外几笔分别表示头、脚和尾巴;要表示牛,则用两条曲线代表两只牛角,然后再画上一条尾巴;要写太阳,就是在圆圈里面加上一个点;要写树,则用一些线条来分别表示树干、树根和枝条。这种象形造字的方法是有着诸多的局限性,因为它只能造出的汉字只能是表达单个有形物体且数量有限。

另一种造汉字的方法便是合成这些简单的表示事物的象形笔划(文字),用于抽象的思想和概念的表达,而不是实际的事物。对这一构成词的过程和方法的研究让人非常着迷,因为在汉语中这种表意文字必定是要占有很大比例的。随便对一个这样的汉字进行解剖,你会发现在它们组合之后的要表达的思想概念其实在他们未组合之前的部分里已经包含了。古代中国的那些发明者们虽然成功地在这些合成字当中“融”入了他们自己的思想和观念意识,但是这些字所表达的意思往往非常含混,不够明确,甚至让人难以理解,荒谬绝伦。在此我们举几个例子给读者来看看。

在汉语中,两棵树表示一个小树林子(“林”),而三棵树就表示大森林(“森”);将太阳和月亮放在一起就代表光明(“明”);一个人被关在框子里就表示是罪犯(“囚”);门里面的一张嘴表示问(“问”);一只狗和一张嘴放在一起便表示狗在叫(“吠”);女子在别人的窗旁向里张望便是妒忌(“妒”);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屋顶下面一头猪便表示家(“家”);一名女子站在家的旁边表示结婚(“嫁”);一名女子的头上放一个汉语中的“取”则表示在婚姻中中国的男子所扮演的神圣角色(“娶”);当中国人将一把扫帚放在一名女子的旁边时,她就表“妇”女;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用这种方式表明了妇女在家庭中应当扮演的主要角色。另一方面,将一名女子放在儿子旁边表示“好”,他们用这种方式表达来男性后代的偏爱;他们在屋顶下面放一张嘴,再用一块地支撑着,便表达了对于财富(“富”)的朴素观念。

在我们看来,其实汉语中还有很多也许更为合理一些的合成词:“白”字(white)与“心”(heart)表示害怕(“怕”); 放一只手(a hand)在一个人(a man)的旁边意味着帮助(help,查无此字——译者注);而一个人(a man)站在他自己说的话(words)旁边便是守信(“信”),有很多人都会认为老虎(a tiger)下面的心思(thought)表示忧虑(“虑”)的表达是非常准确的;同时将“心”字放在猪圈(“pig-sty”)旁表示耻辱或者丢脸人们也较为赞同(此处原作者的表达不够准确,无法查到此字——译者注)。

但是,中国人对于妇女的种种描绘,让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一女子在屋顶之下便表示平安详和(“安”);而两个女子在一起则表示争吵(即“奻”字,此字在现代汉语中已不再使用。——译者注);三个女子叠加在一起则表示奸谋或者非常可耻的事情(即“姦”字,同“奸”。——译者注)。总而言之,在本质上这些经常使用的合成词所表达的含义就是错误的,而并不仅仅只表明他们那古老的女性是“错误的产物”的观念是错误的。在对女性歧视的问题上,那些东方人比之法国人尤甚。当一名法国人被确认犯了罪的时候,他们肯定是首先问“那个女人在哪?”法国人对于妇女的这种偏见深根固蒂,在他们的日常语言中表现得是尤为充分。他们将男子比作亚当,而将妇女看成是种种诱惑和罪恶的主要根源。

汉语的常用语结构中同样有类似的独特现象存在。其结构比较简单,但却非常优雅,内容也很有说服力,但有时又显得荒唐可笑,与他们所真正表达的含义是根本不着边际,驴唇不对马嘴。比如,整个中华民族都对白色这一色彩非常敏感,他们对“白”这个词是很不喜欢。在他们的习惯里一般将白色看成无用或者失败的象征。一个“白痴”(a white man)指的是毫无用处的废物;而“红人”(a red man)则指的是广受欢迎、出类拔萃的人物;“白屋(a white house),表示贫寒的茅舍草屋;“白谈”(white talk)则指白费言语、毫无意义的辩论和争吵;“白跑腿”(white running)则指白费力气,奔波却没有收获。实际上日常汉语就是由这些令人望而却步、晕头转向的习惯用语胡乱组合而成的。在多数情况之下,这些习语中的汉字中原始的语义联系是早已被剥去了。这就不难看出,对不计其数的大量汉字的进行熟悉和掌握的工作,比把它们组合成被中国人认为还算正确清楚的词句终究还是要简单得多。对于汉字,许多外国人都能够掌握相当的数量,然而对于中国的俗语,他们却一般不能熟练地运用,在这一方面他们是相当失败。

幸好对于外国学者来说,汉语的语法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其语法非常简单,如同完全不存在。其中的词汇似乎因为岁月的流逝和长期的使用, 已然是消磨得溜光圆滑,几乎可以无所顾忌地让他们充当句子中的任何成分,并赋予它们所需要的词性。只要使用者乐意,他可以信手拈来,让一个字来充当名词、动词、副词或者形容词或者其他的任何辅助词性。汉语中是完全不存在时态、语气、人称、性和数。而正是由于汉语中丝毫没有动词的时态变化、没有前缀后缀以及一整套的情态动词,因此比之英语,其独特之处便更加引人注目。在汉语中,单个字只能表示其基本含义,其具体的特殊的意义要结合上下文的内容来体会。在中国,也有少数读过书的人想学习和掌握英语。但当他们看到我们的语法时也是瞠目结舌,异常为难。他们觉得这些语法晦涩稚拙,难以应付。应当承认的是,即便是英语民族的人,倘若他们稍不注意,也会陷入英语语法的泥淖之中。外国人想要真正学习和掌握英语,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