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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赵州禅风 (2)

净慧老和尚说:“我不是已经到达彼岸的人,但也不是停留在此岸的人,我只是苦海慈航中一个划桨的人。”

三、天下赵州

赵州和尚,幼年辞别亲人,在山东曹州扈通院出家,法号从谂。

当时,普愿禅师在安徽池州南泉山建禅寺,三十多年,未曾下山。后,应众请,出山弘扬禅宗,学者云集,法道大扬,人称其“南泉普愿禅师”。

从谂行脚到池州参访。

从谂在普愿禅师座下参学日久,一天,他问普愿禅师:“如何是道?”

普愿:“平常心是道。”

平常日用事就是大道的所在,举凡嬉笑怒骂,举眉瞬目,无一不是真心妙用,只是人迷于外相,不能自知。

从谂:“有没有方向可以达到它?”

但这个“道”究竟在于何处?能否通过某种方法去证取?

普愿:“一旦心里有了方向,那就偏了。”

如果有了方向,生心则转近为远。大道昭昭在眼前,可惜许多学禅的人,都落在拟取方向上。看经听法时,认为禅在其中;修法用功时,以为有禅境可取。虽然忙碌,徒自辛苦。

从谂:“如果连方向都弄不清楚,又如何知晓那是‘道’?”

普愿:“‘道’不在于‘知’或‘不知’,‘知’是妄觉,‘不知’则不可断定。如果你真能达到毫无疑惑的‘道’,就像天空一样,廓然开放,又怎会被外在的是非观念所拘束呢?”

大道如虚空,了了分明,妙用无边。有知则头上安头,面目全非;无知则如木石,不起妙用。既然知与不知都没有立足处,还说什么道不道、佛不佛,与是非得失呢?

经南泉普愿禅师点拨,从谂顿悟玄旨,心中块垒,涣然冰释,犹如孤空悬朗月,澄明皎洁。

从谂在南泉处前后十余年,以超群的悟性和气度,深得南泉赏识。南泉圆寂之后,从谂携瓶负钵,寻师问道,走上了漫长的行脚之途。

从谂常自谓:“七岁童儿有胜我之处,我即向他请教;百岁老翁有不及我之处,我也愿意教会他。”此语表现出虚怀若谷、唯真理是求、只认禅证高低而不拘门派辈分的大禅师风范。从谂行脚参方不辞年迈,一直持续到八十岁左右。及至赵州,应人们恳请,他驻锡观音院。从此,从谂禅师在此弘扬禅法四十年,开一代禅风。

从谂传禅,随机施教,自然活泼,即物发凡,毫无停滞,微言妙旨,极富机趣。其禅风峻拔,被誉为“赵州门风”,人称其“赵州和尚”,后世尊为“赵州古佛”。

据史籍记载,唐时,藩镇割据,燕王、赵王都十分敬重赵州禅师,第一次面见赵州和尚,他们就为其高僧气质和机锋法语所倾倒,从此礼奉有加。

在赵王的奏请下,皇帝封赵州和尚为“真际国师”。

897年,赵州和尚圆寂,世寿一百二十岁。当时,藩据镇州(今正定)的赵王为赵州和尚的画像作赞曰:“碧溪之月,清镜中头。我师我化,天下赵州。”

赵州和尚圆寂后,寺内建塔,供奉衣钵和舍利,谥号真际禅师,塔曰光祖之塔。元、明两代曾先后建古佛堂及大慈殿供奉真际禅师写真刻石。

柏林禅寺现存的赵州塔重建于元代,全称“特赐大元赵州古佛真际光祖国师之塔”,高三十三米,七层,下有莲花须弥座,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

清代雍正皇帝刻印《御选语录》时,特别尊崇赵州和尚,称其为“圆证直指真际禅师”。

四、赵州禅师

我在佛经流通处找来一本《赵州禅师语录》。真是不读不知道,一读就发现,赵州禅师智慧深湛,幽默诙谐,他惯于用锋若利刃的言语,斩断参学者的妄想,引导他们踏上正确的禅修之路,从而走向真实的自我。

略选几则赵州公案,一起来领略什么是赵州禅风。

比如,“赵州四门”。

僧人:“如何是赵州?”

赵州禅师:“东门、西门、南门、北门。”

僧人问,如何是赵州的本意?他其实希望禅师能够开示什么是赵州禅风。

赵州禅师则用更鲜明、活泼的回答去启发参禅者,说出了看似即兴而具有启发性的妙答。

按照赵州禅师的回答,赵州既是无形的禅风,也是有形的城。这则公案,隐喻了赵州禅风的不拘一格。参禅没有快捷方式,犹如进入赵州城,东西南北门,从每个门都可以进入赵州,只要你愿意,你便可进来。

对于有志学禅的人,则四方到处是入禅之门。

2004年9月23日(农历八月初十),净慧老和尚退居,大众推举明海法师升座,就任柏林禅寺住持。

在受大众迎请晋院(进入寺院)时,明海法师在山门前说法:

踏遍尘寰漫追寻,

临机不逊自在身。

做牛做马敢辞苦?

归来赵州有四门。

为求解脱,宁肯走遍尘寰;面对大千,要能自己做主;为度众生,何惜做牛做马;如今归来,赵州四门迎我。

此日,迎接明海法师的赵州四门,十六年前,迎来了净慧老和尚;一千多年前,迎来了赵州禅师、玄奘和尚。

比如,“庭前柏树子”。

有僧人来问:“达摩祖师从西天来东土,用意何在?”

赵州禅师指了指寺院里的柏树,说:“庭前柏树子。”

僧人:“你不肯将你的体悟告诉我?”

赵州禅师:“我不肯把我的体悟告诉你。”

僧人又问:“达摩祖师从西天来东土,用意何在?”

赵州禅师:“庭前柏树子。”

参禅者的内心里有许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会成为参禅者进入禅境的阻碍。因此,赵州禅师以“庭前柏树子”来教导他,不要谈玄说妙、理上探寻,眼前的即是真实的入禅之处,把握当下,截断妄念,即可契入禅境。

比如,“吃茶去”。

一日,有二位僧人参访赵州禅师,请教佛道。

赵州禅师:“你们以前来过吗?”

一僧:“未曾到。”

赵州禅师:“吃茶去!”

另一僧:“曾到。”

赵州禅师:“吃茶去!”

见此,立在一旁的监院不免满腹狐疑,问:“师父,怎么来过的、没来过的,都要去吃茶呢?”

赵州禅师叫监院的名字,监院应诺,赵州禅师说:“吃茶去!”

曾到、未曾到、监院,为什么都要吃茶去?这到底是一杯什么样的茶?

一句“吃茶去”,一碗“赵州茶”,代表着赵州禅师的平等禅心。

禅的修证,在于体验与实证。语言的表达,无法与体验相比。参禅和吃茶一样,是冷是暖,是苦是甜,听别人讲感受,终究不如自己亲身感受。赵州的禅法是平等的,因此无论是对于曾到过的、未曾到过的还是监院,“我法无分别”。

比如,“赵州三转语”。

“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一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觅一个道人无。”

泥佛一遇水,就成泥了;金佛进熔炉,就化掉了;木佛遇上火,就烧毁了。这些外在的形象,并不是真正的佛法。然而,多少劫来,世上人总是心向外攀缘,执迷不悟,如猎狗逐兔一般。

赵州禅师苦口婆心,教导人们不要向泥塑木雕或言语相、名字相中觅佛,要向自心中求解脱。自己本来就是主人公,如实知自心,即是参禅之法。

赵州禅师留下众多公案,除上面介绍的“柏树子”、“吃茶去”、“三转语”、“赵州四门”之外,还有“洗钵去”、“无门关”、“赵州桥”等,后面将一一提及。

在禅宗史上,对于参禅者来说,赵州禅师的公案,如灯如月。这些公案,不离“平常心,本分事”,却体现了赵州禅风的平实与峻拔。

五、你心里有桥吗

从柏林禅寺向南走三五里,就是天下闻名的赵州桥。古寺与古桥,一直有着深远的缘分。

古时候,来赵州参访的人,来来去去,大都要在赵州桥上走过。赵州桥伫立了一百多年之后,赵州禅师来到了赵州。赵州禅法名扬天下之后,南来北往的学禅者,前来参访赵州禅师的也就更多了。

有一僧人问:“久仰赵州大石桥,怎么我只看到一座小小的独木桥?”

他借此讥讽赵州禅法,未必如外界传扬之盛。

赵州禅师问:“你只见独木桥,未见到大石桥?”

来僧说:“是啊,大石桥是什么样的?”

赵州禅师答:“度驴度马。”

赵州桥如恒河之沙,受万千人畜践踏,受其染污,却从不抱怨。万千人畜的脚印转眼就被河水抹平,它们所遗下的污物被冲刷掉,恒河之沙清净如初。

千百年来,赵州桥默默无语地为南来北往的行人、车马服务。历经风雨,依然屹立。对赵州桥来说,以菩萨之心承受驴马践踏,以广大佛心普度苦难众生,无论人从上面走过,还是驴马与车从上面走过,它都愿荷载。

真正的禅者,要具有赵州桥的精神,负荷着大地上的一切众生,让一切众生经由智慧与慈悲之桥走到解脱的彼岸。

赵州桥度过多少生灵?

桥不语。

柏林禅寺又度过多少人?

净慧老和尚说:“无。”

我听到鼎沸的人声。

净慧老和尚说:“那是你想出来的。”

禅师度众生所施舍的方便法门中,有一座名“生活禅”的桥,建桥所用砖瓦是“平常心”。

一天,一位名叫严阳的修行人来参访赵州禅师。

见到赵州禅师之后,严阳说:“禅师,非常抱歉,今天来见你,我没带什么礼物。”

赵州禅师说:“你放下吧。”

赵州禅师这句话,令严阳很困惑。他以为赵州禅师听错了,便摊开双手给赵州禅师看,“今天我来,什么都没有带来,还能放下什么?”

赵州禅师微微一笑,“是啊,你什么东西都没带来,可你仍有放不下的。那它又是什么呢?既然你放不下,就担着吧。”

据说,严阳听了赵州禅师点拨,顿时大悟。

什么是“平常心”?

“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这句话,是赵州禅师的师祖马祖道一禅师教导南泉普愿禅师时说过的。要拥有平常心,就要舍弃二元的对立之心。只有舍弃二元对立的执著,“平常心”才能成为“禅心”。

现实世界,充满二元的对立对象,简单地说,天与地、山与河、黑与白、暑与寒、喜好与厌恶、苦与乐、善与恶、有与无、自与他、生与死等,都是二元对立。禅者超越二元对立的世界,并非到其他世界里去生活。因为只要有对二元世界的取舍分别,你即便跑到宇宙的尽头,二元对立的现象依然存在。禅者生活在二元对立的世界,不执著于二元对立,不起爱憎之心,不起挑拣之心,就是对二元现象的超越。

这颗心不再执著时,接近于“平常心”。无心(无执著之心)、无我(不执著自我,那个对立的他也就消失了),使得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能够体现禅者伟大的人格。禅者无心的日常生活、无我的每一天,使迷惘的现实朝着觉悟的禅境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