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在这漆黑的夜里,正当陈盘向墙头慢慢爬上去的时候,远处的房顶之上,两个漆黑身影,正在冷冰冰的看向他。
缓缓爬上薛家墙头,准备行动报仇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陈盘,怎么也无法想到,自己行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他身后那两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仔细打量。
远处的两人从头到脚用黑色大斗篷盖住了全身,好似两个黑夜索魂的幽冥鬼差。
忽然,其中一个轻轻的冷笑,低声道。
“这小贼是干什么的?如此奇怪。”
“应该是想爬进去偷些财物吧。”
“以薛家如今在天南城的势力,居然有小贼敢打他们家的主意,难道真不知死活了。”
“咦?这小贼为什么往厨房去了?可能是个饿贼也不一定。”
这时候陈盘已经爬上墙头,又从另一边翻了下去。他边四环顾了一下,借着路边草木的掩饰,径直接厨房跑去。
“叔父,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不,还是稍待片刻,等这个小贼稍停下来。这里离天南城中宫太近,拓拔元朗要是发现动静,调动兵马赶来也不过是片刻功夫,我们还有必要的事情没做,虽然不怕他,但也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小贼担误我们的功夫,不如让侄儿把他处理一下。”
另一个黑衣人却没答话,奇道:“咦?小贼不是偷吃的?他在干什么?”
陈盘这时候已经从墙头下来,潜入伙房。夜深人静,厨房里的守夜的伙头趴在一边偷睡。陈盘走过去,看了看,各种餐盘,炊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各处。他的目标正是这些。那大罐的砒霜早就给他倒出了罐子,装在背后的布包之中。
他急速解了下来。放好在地,看到旁边那个睡着的看守伙头,又从旁边抄起一根大棒,故计重施,重重的一闷棍把他敲得更死。
“不错不错。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倒是心思甚密。还懂得先把旁人打昏,免得露了马脚。”
“这人手脚稀松,毫无武力,简直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人怎么敢跑到薛家来打主意,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了。”
“复儿,我看他另有图谋。你看。”
陈盘已经开始行动,轻轻的将砒霜粉末,悄悄的,均匀的撒在各种餐盘,炊具,水桶,食材之上,然后把剩下的砒霜统统倒到了伙房前的水井之中。
“这小子不是来偷吃的。”
“不是偷吃。难道?”他稍稍一想,忽然笑道:“真他妈的有种。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走。我们下去。”
话音刚落,两个黑影突然原地消失不见了。连一丝足点地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随后两人突然出现在十丈之外,又是消失不见,一个呼息之间,已经从远处的屋顶,降临到伙房门口。
陈盘刚刚做到一半。把所有的有可能沾染下毒的地方都照顾了一遍,他没干过这些事情,只觉得不能有漏洞,每个地方都要下好,否则怎么能让薛家的人好好尝尝毒药的滋味。
忽然。他感觉一阵风吹过,猛然心里一惊——有人?!
转过头来的时候,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犹如黑夜里突然碰见了鬼一般,心脏扑嗵扑嗵的剧烈跳动起来。
面前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站在那里。
你可以想像,在黑夜中突然有两个全身漆黑打扮的人悄然来到身后,你转身看到的时候,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惊吓。
斗逢的盖头几乎连脸都遮住了,看不清面目。
“小兄弟,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那苍老的声音不急不慢的问着。好像在关怀陈盘一般。
“哼。”陈盘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右手立即握紧了腰间的柴刀。
陈盘下意识的把他们当成是薛家的人。而且这两人来去如风,突然出现,显然不是什么善类。倒更像是地府索命的无常!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身手很高!如果普通人,走路总会有些脚步的声响,可是他们走路,脚步好像在冰面上滑行一般,地上明明有落叶枯枝,可是踩踏在上面,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陈盘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面对身手高强的高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那是死定了。
“自己大仇还没报,难道就这么死了?”陈盘脑海飞速的转着。却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死路一条。那就拼了!”
念头一定,陈盘抽出腰间挂着的柴刀,他唯一的武器,用尽全力扑了过去,挥刀就砍。
突然。他砍出去的柴刀定在半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挪不动分毫,就好像被一股巨力死死的钉在了空气里。
一只红扑扑的白嫩手臂,似乎用一种轻到了极点的力气,两根手指头捏在柴刀的刀刃上。
更骇然的是,那只黑斗逢里的白里透红的手臂,诡异的轻轻一捏,这一下力量,居然在宽厚的柴刀上,捏出了两个指痕!
这样的反差让人难受得吐血。
陈盘使了使力气,还是纹丝不动。
“糟糕,这人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难道这就是刀枪不能伤的境界?!虎力龙筋铁骨铜皮,他的武力肯定超过了前四层境界,还有可能更高,更强。不用说这样的高手,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练家子,我也不是对手。”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让陈盘心里惊出了冷汗。
他这时候深深的感觉到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身怀武功的高手,差距是多么的巨大。
这人是真正的高手。也是陈盘第一次碰到的高手。
而旁边那个人,他根本不屑出手,显然比眼前这支手臂的主人武功只会更高。
这只白里透红手臂的主人,似乎想像陈盘施加更大的压力。他故意轻轻的捏过那么厚重的柴刀,食指扣住刀面,就凭拇指发力,竟然缓缓的把整把柴刀捏成扭曲的形状!
那可是一把柴刀,用来砍树都轻而易举,起码五斤重,刀背有一指厚度,现在居然像面团一样,让这个黑衣人用一只手,单凭手指的力量就像捏面团一样捏弯了。
随后轻轻的被他抛在地面,成了一团废铁。
而黑斗篷里那只白里透红的手,看起来就像婴儿一样细白,陈盘却觉得这只手臂里面,似乎藏着一只凶猛到了极点的老虎,那手一捏,就像老虎咬合了布满利齿的大嘴,拥有撕碎一切的力量,足以像杀小鸡一样把他捏死。
看到这一幕,陈盘重重的吸了两口气,平复心中的骇然,依然冷冷的看着他们,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抛却了生死,也不再怕他们。倒是见识过了真正的武力,心里对于自己没有练武更是后悔。
不过既然死了,唯一不甘心的就是父母大仇未报,仇人比想像中的要强大太多了。
“爹,娘。大仇不得报。孩儿不孝。只有来生再孝敬你们了。”陈盘没再正眼看他们,而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小子。你和薛家是仇人?”
嗯?陈盘一愣,似乎瞬间捕抓到了这句话里的玄机。
说话的黑衣人伸手在旁边的餐盘上轻触了一下,手指捏了捏粘上的粉末,嗅了嗅。
“哈哈哈,砒霜。你竟然在厨房用砒霜下毒,要毒杀薛家上下。”这黑衣人笑了几声,似乎陈盘的做法极为可笑。
“你笑什么。既然你们是薛家的看家护院,我的计划又被你看破,今天我就算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薛家看家护院?”那人听到这句,倒是愣了一下。又笑出声来,豪气干云的道:“薛家狗屎一样的东西怎配我去看家护院!”
那旁边的黑衣人也嘿嘿笑了两声,“薛家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生了一个狐媚的女儿,攀了点亲戚而已。”
薛家狗屎一样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天南城薛家,不过是狗屎一样的东西!实在是狂傲至极!
陈盘眉头一皱。难道他们不是薛家的人?
他们趁着夜色,黑衣斗逢蒙面,来去如风,神行诡秘,看来真的不是薛家的人了,那他们又是谁?
“小子,你一个平头百姓,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种。复儿,你看看,这小兄弟也就十多岁年纪,竟然有如此胆量。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敢到一个皇亲国戚府宅之中下毒复仇,甚至还想灭人满门,胆识,魄力都不缺乏。你到现在还是不够稳重老练,大事要时时刻刻放在心中,不要忘却。”
那人似乎并不在乎陈盘所干的大事,反而转头和旁边的人说着话,好像时时刻刻不忘指教他一番。
“是,叔父。孩儿谨记在心。孩子定学这小兄弟一样,胆大心细,敢为天下先。”
陈盘看他们一对一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倒像是一个老师在指导学生,时时刻刻不忘学习,研究,揣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陈盘迅速冷静了下来。
刚才那位徒手捏废了柴刀,一双白嫩的手像有老虎一般力量的黑衣人答话了。
“小兄弟。你不用紧张,我们是一路人。”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年纪不大。应该是一个青年。而另一个则是苍老沉浑的声音。
这两个奇怪的黑衣人,一老一少,突然降临,然后告诉他,他们是一路人。
陈盘觉得眼前的情形怪异到了极点。
那苍老的声音又出言指道:“小兄弟,你厨房下毒,也不愧为妙招,可惜你下的毒太过低劣,砒霜,臭大街的货色!无论是色,香,味,轻易就会被看穿识破。薛家还是有高手的。虽然他们自以为皇亲国戚,没人敢对付他们,横行无忌。但是你用这么低劣的毒药,怎么可能灭他满门!”
陈盘被他一一指出破绽,脸色慢慢凝重了下去。
“砒霜这种臭大街的货色,有什么用?你至少也要用五毒飘香散,一刻断魂丸,百里无生香等等奇毒,这才能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谁也别想救活。”
所谓的一刻断魂丸,百里无生香,五毒飘香散,这些毒药,都是江湖上顶尖毒药,见血封喉。陈盘通读博览,也在宁雨隐士那里听过无数江湖奇闻,自然知道这些毒药的大名。可惜要想得到这些顶尖毒药,那是不可能的,有一些毒药,甚至是某个隐秘教派的镇门之宝。怎么可能让他得到,拿去灭人满门?
“你说的那些毒药,我不可能得到,但是砒霜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我用砒霜,分别撒在各处,处处不漏,无论什么情形,只要一刻防范不住,就会中毒。薛家高手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每个人的饭菜都要验过,那自然总会有人中毒而死。而只要他们大片死去,我的仇也就报了!我为什么不能用砒霜?哪怕是臭大街的货色,我也能用它来报仇!”
陈盘傲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