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又放亮了眼睛,东瞅瞅,西看看,确信四周没有不相干的人了,这才小跑步往回走,跟去皇帝的身边儿。
“适才你跟谁说话?”身穿银白铠甲的人开口便问着喜公公。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御花园中的小动静,自然逃不出他的耳朵。
话音一落,就连皇帝也将询问的目光对准喜公公。
喜公公弯腰,卑微地回话:“是月清宫的奴才,不懂事,胡说八道一阵儿,皇上和大将军不必在意。”
原来,这穿铠甲的男人,便是当朝大将军钟进。此人一身是胆,铁打的身子,戎马一生,建下汗马功劳,戍边二十载,令邻国不敢进犯半寸领土。他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只可惜,身为武将,常年远离庙堂,对朝中局势难免知悉甚少。不知皇帝此番召他回宫,所谓何事?
想必也定是天大的事情,要不皇上怎会大老远将他从边疆召回?直到此刻,皇帝的面色也似有谨慎之状,刚才还特意让御前太监事先来御花园清理现场,驱赶不相干的人。
武将出身的钟进,性子直爽,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可不管皇帝宠谁不宠谁,只是就事论事,心想御花园内大多都是龙德宫的奴才,怎就与月清宫扯上关系了?一个妃子的奴才也敢到此耍横,不是乱了朝纲了?
“月清宫的奴才岂敢到御花园造次?”钟进皱眉斥责喜公公,并将余光瞥向皇帝。
皇帝瞄了眼喜公公,给他递了个眼色,喜公公当即住嘴。而后,皇帝转头对钟进道:“最近御花园的几株葡萄熟了,庄妃爱吃葡萄,朕特许月清宫的奴才过来采摘。”
“原来如此。”钟进不再过问,赶紧谈及正事:“恕臣直言,皇上只需一道圣旨便可取消睿王大婚,何必再行李代桃僵之计?”
“轩儿的脾气,朕最清楚。他若认定的事情,即便是朕也难以更改。再者,有先皇遗旨在,朕无权干涉大婚。”皇帝很无奈地道。
钟进仍然觉得不妥:“若是这般,皇上何不立即动手?待大婚时,丞相府,睿王府,朝廷,都会派大兵护卫。彼时若要得手便不那般容易了。”
“现在可不行。轩儿是个人精,倘若现在调换了人,他指定会看出破绽,用不着等到大婚他便闹得天翻地覆;这几日,朕会好生琢磨青丫头的习性,待调换之后才不至于露馅儿。只要撑过了洞房花烛,便是铁板钉钉,轩儿纵有天大的能耐也是无计可施。”原来,皇帝老儿千方百计召见青青进宫,居然还有这等目的。
钟进心中没底,一脸惶恐,忍不住摇头,“睿王的智慧和身手绝非常人可及,要从他手里夺人,谈何容易。而且,他既然坚持娶百里青青,就会加紧防范……”
“正是如此,朕才八百里加急召爱卿回宫。”皇帝凝眸叹道,随后又满脸笑意,很是热情地指着前方的葡萄架:“这事托与爱卿,朕可高枕无忧了。爱卿且看,前面儿就有一株葡萄,咱们君臣俩去尝尝鲜?”
今日早朝时,御轩觉得朝堂上有些怪异,朝事未曾处理,父皇便喊了“退朝”。因而下朝后,他迟迟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皇后的凤翔宫。
“母后,青青可在?”一进凤翔宫,来不及请安,御轩劈头便问。
时辰还早,皇后刚起床,正在梳妆台前整理仪容,便听到门口传来儿子的声音。还不等她回头,便瞧见镜子里出现御轩略显不安的面容。
“青丫头,她不是丢了?”皇后惊讶。
御轩心里更是有些犯憷了,可也知道心慌是没用的,所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朝中镜子里母亲的影子道:“倘若青青来了凤翔宫,还望母后替儿臣好生照看着。儿臣告退。”
“慢着!”皇后赶紧起身,连忙转过头,从梳妆台前走了出来,问道:“青丫头何时进宫的,本宫如何不知?”
“今日早朝前,儿臣和百里家三兄弟一同送她去的龙德宫。因当时还早,怕搅扰了母后,所以没来凤翔宫报信儿。”御轩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是他突然话多,而是他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性,若不一次将事情说完,她一定会紧揪着追问,那样反倒会耽误他许多时间。
皇后听罢,略略颔首,也不问儿子为何将青青送进宫,只道:“若是进了宫,母后自会好生照看着青丫头,你无须担心。倒是你,怎会这个时间点儿来凤翔宫,不是该在朝上?”
“这也是儿臣疑惑之处。父皇自从登基以来,一向勤政,最近却略略提前退朝,朝上好些政事都不曾论出结果。尤其今日,儿臣观他至始至终无心朝事,怕是心中另有所谋。”御轩不免心有所忧。
皇后凤眸微眯,问及:“你怀疑他对青丫头不利?你多心了,他终究是你的父皇,是青丫头未来的公公,怎会对自己的儿媳妇不利?修要胡乱猜疑你父皇,否则岂不是不忠不孝?”
御轩垂眸,再度望向母后时,语态放松:“母后误会了,儿臣是想让母后多花些心思在父皇的身上。您身为当朝国母,当在适当之时规劝父皇,令他做一个有为之君。”
要说皇后的确有私心,不过身为一国之母,她爱民爱国的公心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当下听到儿子说皇帝不将政务摆在第一位,而提前退朝,她不禁拧起了眉头,威严的脸上现出了几丝担忧,口里嘀咕着:“这个庄妃,愈发地不像话了。夜里缠着皇上也就罢了,竟连白日里也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