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草"永翩跹
--悼诗友培贵
万龙生
6月3日,重庆市第三次作代会胜利结束,就在午宴的热烈气氛中,传来了诗人培贵的噩耗。本来这是早晚的事,他因为脑干出血,躺在重医二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吧?然而闻之恻然,还是难免。为表示悼念之诚,当即浇酒以奠。
仅闻噩耗,也不知丧事如何安排。直到次日下午,才接到王长富兄电话,告知5点钟在菜园坝安乐堂举行追悼会,其时所余时间已经不到20分钟。我急忙下楼,也顾不得许多,打一摩的,疾驰而去,刚刚赶上。
市文广局相关领导到场,培贵生前所在的单位重庆市歌舞团团长致悼词,历数其成就与德行。轮到我向培贵遗体告别,深度三鞠躬,看他的遗容,已经难觅昔日风采,不禁百感交集。
仪式以后,见到不少也与我相熟的培贵生前友好,最令我感动的是,远在成都的张新泉和杨永年也闻讯赶来奔丧;年逾七旬的吕进先生也从北碚前来志哀,但我没能打上照面,他就已经离去。
市文广局为其麾下的9位老文艺家各自出版了一本选集,培贵出版的是舞台文学选本《舞草》,乃是生前编就,可惜未睹书样,只能以此为亲友们留下永久的纪念。我也得到这份极为珍贵的遗赠。
为什么取这样的书名呢?培贵在后记里写道:"白居易诗云: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我倾心于草枯也罢,荣也罢,顺其自然。我写的文字很轻,很轻,如草......"舞草者,我过去有所不知,乃一奇妙植物也:不是因风,而是因气温达到一定高度,声音达到一定强度,叶片则可自动起舞。我思忖,培贵亦善舞者也,岂非因改革开放之大气候而促其成乎?就诗界而言,他就是一个"新来者"--这是吕进先生提出的一个崭新诗歌概念,指新时期中与"归来者"、"朦胧派"鼎足而三的一股力量,在"朦胧派"之外,顺应时代风云脱颖而出的新面孔。起码在巴蜀,他是"新来者"的重要代表人物。
我与培贵是多年诗友,对他的诗作比较了解,曾为他写过诗评、书评,不过对他在舞台文学方面的作为知之甚少,是通过这本《舞草》才知道,市里许多重要庆祝性晚会都是由他策划,担纲总撰的。这些稍纵即逝的演出很容易随风而逝,幕后的操持极易被忽略,然而培贵对此照样甘之如饴。他的这些劳作能够以成书的方式得以存留,值得庆幸。
阅读培贵那些歌词,我惊喜地发现,大多富有诗意,可以脱离音乐独立存在,堪称歌诗,因而高明于那些单纯的词家,他们生怕自己写的歌词"像诗"了。让我更欣喜的是,培贵的部分多段体歌词各段完全对称,形同"克隆",就是十分规范的参差体格律体新诗呢。
培贵是一个多面手,具有多方面的才干。如今公认的身份是诗人、词家、策划人,这三个方面的贡献都非常显著。但是在我看来,他还有两个方面达到了专家的水平,却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其一,他是独具眼光的选家。他编过好几个优秀的诗歌选本,其中《中国·四川新时期诗选》精严得当,具有存史的意义,四川的诗人们都应该感谢他。他编选的三个台湾新诗选本带有开创性,对于大陆当代新诗的发展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起到了不容忽视的积极作用。
其二,他还是一个优秀的编辑家,不同于一般的编辑。这是因为他主编、创办过好几种高质量的刊物,都是图文并茂,表现不俗。《今日重庆》在他手里成为重庆一张靓丽的名片,有目共睹;《重庆文化》在他接手后明显地改变了面貌,厚重大气,气势不凡。他还当过颇负盛名的《中外诗歌研究》的特约主编,这就只有业内人士才能记起了。
以我与培贵的长期交往来看,我觉得他的性格偏于阴柔,但是决不褊狭。记得几年前《重庆文化》重点推出一批词人作品,约我配合写一篇评论。但以我对歌词的观点衡量,不是那么满意,几经踌躇,秉笔直书,明显"歌颂"不力,与培贵的要求有一定距离,但他还是一字未改,原文照发了。
算来培贵享年六十有五,在这个年头,实在走得太早了。倘若天假以年,他该还能做多少事啊!不过,话说回来,培贵能够在这许多方面都作出这样大的贡献,完全对得起生养他的大地山川了。
培贵,有这么多朋友前来为你送行,而且今后肯定还会记得你,会在有的时候谈论你,怀念你,也就够了。夫复何求!培贵,走好!愿你在天国快乐!
在尘世,你那有时会锁着的眉头,在那边该舒展开来了。
我仿佛看见,那边,在金色的阳光下,在轻柔的仙乐中,有一株舞草在翩翩起舞,不止不息......
此文作后,意犹未尽,又吟成十四行一首,录之于后:
送培贵远行
五色土少了一色培贵与另四位诗友的诗歌合集名《五色土》。
世间少一位歌者
是悲哀也该庆幸
你终于得以解脱
你走了,没有痛苦
听不见声声哀乐
朋友们回忆往事
会记得某些细节
为你酹一杯薄酒
无语中同你告别
你在菜花地微笑培贵舞台文学选集《舞草》的扉页为他在金黄菜花地里的留影。
却已是天人之隔
明天,太阳会升起
送你,去极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