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子的车停在了一个小胡同里,又把这家伙扛下车。向一间院子走去。一个小舍,有个别致的院子,类似四合院,院子的角落还搭着个葡萄架,葡萄藤爬了上去,绿油油的。其他的地方,放着些零碎的东西。在走廊,还放着他平时上学时踩的自行车。
刚进院子,一个女人就迎了上来,一看我们的情况就已经了然。顿了一会儿,才问宙子:又见他爸了?
宙子没有回答以示默认,她只是叫我们把蒙子抬进房间,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屋。一进房间,我把他活生生的摔在床上,一路下来,把我们累惨了,醉了居然还能这么无厘头的笑,真是没良心透了。
你还笑得出来,醒了再跟你算账!帮他脱了鞋子,拉上被子。近距离才发现,他的眼角,闪着一丝泪光,嘴角动着,我凑过耳朵去听。
我恨你,是吗?宙子站在一旁,两手交叉在胸前。
你怎么知道!我认真一厅,还真的是!一直在重复念叨着。
经验老手!他慢悠悠晃了出去,在走廊前蹲了下来,我走出来,站到了刚才那个女人的屋子的门外往里探,听见女人在打电话,冲着电话里面吵架。我能猜到,她一定是打给蒙金斗。
我走到蒙子旁边蹲下,问:她是蒙子的妈妈?
嗯,从小跟她妈妈和阿婆一起生活,不过,因为阿姨以前的职业,常跟奶奶闹翻,奶奶是因为蒙子是蒙家的血肉才让阿姨留下来的,不过蒙金斗可不乐意娶阿姨,搬出去住就再没回来过。
这个狗屁男人!我不禁对蒙金斗鄙视,不乐意还是做了,做了又不乐意负责,在这世上,错后道歉往往比事前控制容易得多。而造成伤害的,往往就是我们。我们被迫降生了,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们搞不高兴。我吐了一句:大人都那么不要脸吗?
兴许吧!
我不小心的看到宙子的眼神,是思念的哀伤吗?思念谁?思念他的母亲吗?很多年前,她的母亲不说一声就离他而去;很多年前,我的父母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分道扬镳。我们,究竟能恨谁?
我都不知道大人做的,还有几件事不伤害我们的。我们就像那耶稣,被迫降生在世上遭受苦难。不过他倒好,可以复活甚至上天当神,我们确是前途渺茫,一生下来就受尽了社会的排挤。很多年前,我们曾经流泪,可是,我们累了,到最后连眼泪都哭没了,就再也哭不出了,之后我们能做的就是笑了,笑看着满是疮孔的世道。上天对我们的不实在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我们要存活,只能反抗。
我又三更半夜才回到家,是宙子开车送我到我家楼下,因为家人关系,没请他上楼做客。倒是我回到家,开了门之后,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开客厅的灯直接摸进卧室。他们都睡了。
我觉得,我又是今晚的不眠人。
我认识的那四个男生,四个痞子,他们小时候受苦的样子,一一出现在脑海中。
蒙子的爸妈没结婚,自小跟着妈妈和奶奶一起生活,因为他的母亲以前的职业受尽排挤。他父亲,娶了别人。宙子是蒙金斗在外面的私生子,从此母亲也不见踪迹,到了新家还跟那两母子对抗,还要被蒙金斗误解。六宝的父母不知去向,跟着藤爷爷相依为命。补拙是最幸运的一个,有爸有妈也有代沟。
而我,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父亲堕落不堪,姑妈和表弟取代了我的位子。我埋怨什么?我感谢还来不及,不然我能那么坚强吗。
我们五个人,被大人的爱恨情仇打入了地狱。他们都只做自己的,从来都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也就算了,他们还骂我们不是东西,只有他们有资格说我们不是东西。
这些大人们,想象力总比我们丰富。
而我们,仍然在努力的挣扎着,反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