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惊梦之黛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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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其实人过于执着,总是会蒙蔽了双眼,宝钗一心要得到通灵宝玉,却苦于没有办法接近,于是心中生出无限烦恼。因宝玉生性顽皮,却从小儿被贾母和王夫人视作心头之肉,于是身边的婆子丫头,无不是精挑细选的。奶妈子李嬷嬷,更是精细中挑选的精细之人。

此次宝玉出门,李嬷嬷自然是跟着的,随行的更有袭人麝月等几个大丫头。这会子宝玉因安静的坐着听戏,他们便乐得清闲的躲到一边去,唯有李嬷嬷和袭人,都站在宝玉身后立规矩。随时照应着宝玉吃茶要东西等事情。

因边上的宝钗怀着不为人知的鬼胎,于是便不能专心的看戏,何况戏中唱的那些东西她都已经烂熟于心,于是便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手要跟莺儿要点什么,却恰好失手把袭人手中的杯中的茶洒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身后的莺儿见了,忙上来问道:“姑娘,没事吧?可曾烫着?”

袭人一见便慌了神,忙跪下赔罪道:“宝姑娘大人大量,奴婢失手,请宝姑娘责罚。”

此时几位夫人并凤姐儿也都看过来,见如此情况,王夫人便欲呵斥袭人。却见宝钗轻声一笑说道:“算了吧,没什么事,也是我不小心。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看戏呢,别败了兴致。”

袭人听了,又忙磕头谢恩,只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王夫人在边上道:“宝姑娘宽厚仁慈,你下去吧,快叫她下去换了衣裳再来。”

袭人听了,便给宝钗磕了个头起来。

宝钗笑道:“这位姐姐可愿意来帮我整理衣裳?”

袭人忙看宝玉,宝玉笑道:“既是你的罪过,理应帮宝姐姐去才是。”

袭人忙答应一声,跟在宝钗后面离了席间。

戏台子不远处的一所小筑,原是王子腾府上后花园子里一所闲置的房舍,因离得近便,所以收拾出来做更衣之处。

宝钗随着王家的下人进了小筑,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着莺儿和袭人二人。莺儿取了一套藕荷色衣裙来,袭人服侍着退掉了身上原来的衣裳,只留着浅黄中衣,莺儿便拿着干净衣裳过来给宝钗穿着。

“姐姐怎么称呼?可是跟着宝兄弟的大丫头?”宝钗一边伸着衣袖,一边问道。

“回姑娘话,奴婢袭人,是跟在宝二爷身边的丫头。远比别的姐妹们年长些,所以太太把二爷的琐碎事都交给了奴婢。”袭人忙躬身回答,态度极其恭顺。生怕宝钗一个不高兴,回了王夫人,便把自己以‘手脚毛躁,不适合在宝玉跟前服侍’为理由给换了,果真那样,自己一肚子的要强好胜的心思全都付诸东流之水了。

“嗯,其实今儿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全在我的一念之间,想必你是知道的。”宝钗一边自顾说着,一边走到镜子跟前,照了照自己美艳的仪表,又莞尔回身,“不过呢,我瞧着姐姐也是个老实厚道的人,我受点委屈便罢了,何苦又让姐姐再受责罚。”

“姑娘仁慈,便是奴婢的福气。”

“罢了,你是常在宝兄弟跟前儿的人,只是他那块玉是个什么来历?真格儿的是胎里带来的吗?”宝钗嘴角带着浅笑,眼睛里的目光却有些冷冷的,就那样盯着袭人,让她的心中有些发毛。

“这个奴婢也说不清楚,原来奴婢被买进府的时候只有四岁,原是跟着大娘们粗使的。后来年纪大些,被选上来伺候老太太的,后来史大姑娘常来住着,她本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来了自然是住在老太太那里,所以老太太拨了奴婢服侍史大姑娘,因史大姑娘跟宝二爷要好,后来走了,宝二爷又要了奴婢在身边,那时宝二爷已经六岁了,奴婢只知道那块玉是全家的宝贝,只听说是胎里带来的,究竟当初也并没亲眼见过。”

这个答案完全在宝钗的意料之中,所以宝钗又笑道:“这么说,宝兄弟那块玉的确是一件稀罕物儿。”

袭人听了,便陪笑道:“姑娘这样说倒也罢了,我们是不敢这样说的,那日林姑娘来了,说了一句二爷的玉是稀罕物儿,我们宝二爷差点儿就把那玉给砸了,后来还是老太太劝解着,才没了事。”

“林姑娘?又是谁?怎么没听姨妈提及过?”宝钗一边由着莺儿系着衣带,一边扭头问道。

“回姑娘的话,林姑娘是我们府上姑太太的女儿,我们家的表小姐,因姑太太病逝,老太太便接了来养活,一应吃穿用度,跟自己家里的几位姑娘是一样的。平日里同我们二爷时好时坏的,二人总没断了别扭,倒是我们二爷心实,对林姑娘远比我们自家的姑娘还好些。”

“嗯,或许宝兄弟怜她自幼没了母亲的缘故吧。”宝钗淡淡的说道,一对八九岁的孩子家,能有什么事情呢,可见下人们的嘴是可恶的,无论什么事,总是爱出来嚼说。

“姑娘仁慈人,自然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林姑娘平日里最是小性儿的,凭什么事情,原本好好地,偏她就能找出不如意的茬儿来,哭上一回,闹上一回,每每惹得我们二爷失了魂魄一般,想着千方百计的讨了她的欢心才罢。”袭人说的高兴了,嘴里遍叽里咕噜的说出来,全没了忌讳。

莺儿在一边听着,一直不敢出声,袭人这样说,她也不由得看了宝钗一眼,凑巧宝钗也瞅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莺儿便笑道:“听姐姐的话,我觉得倒有些奇怪了,想你们府上也是官宦之家,听说最是讲究身份体面的,怎么宝二爷跟林姑娘这样,你们家老太太太太还有外边的老爷只不说一句话?凭着他们去?”

袭人听莺儿这样问,又见宝钗亦笑着看着她,便索性说道:“妹妹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对林姑娘是百依百顺的,凭什么事情,总要先紧着林姑娘罢了,太太又孝顺,也不敢说什么的。”

这里宝钗换完了衣裳,便要往前面去,所以笑笑,从手指上摘下一个紫金镶红宝石的戒指递给袭人道:“今儿既然认识了姐姐,就是与姐姐有缘,将来有机会,咱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还望姐姐多照应我呢。”

袭人见宝钗不但不怪罪,反而重重的赏下了东西,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算个什么东西,岂敢不听姑娘的调遣?姑娘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叫丫头婆子来传话,奴婢是万死不辞的。”

宝钗淡淡的笑道:“原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起来吧,咱们还往前面去呢,叫姨娘和舅母们等急了倒不好。”

于是三人出了内室,外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跟上,众人浩浩荡荡的又回到了席上。

此时宝玉在席上又被凤姐儿灌了几杯酒,脸上红扑扑的,正在那里看戏看的入迷,戏台上,正是一个长的俊俏的小旦扮演杜丽娘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宝玉歪着脑袋,晃着肩膀聚精会神的听着。宝钗见了,心中不禁又加了一点对宝玉的不满。更加对母亲提及的金玉良缘有一些不屑。

宝玉身后的李嬷嬷见宝钗换了一身素淡衣裙,款款而来,却把席间的莺莺燕燕给比了下去,心中不禁一震,这个宝姑娘,好深的心机,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摸清了我们家太太的喜好。刚才见她同宝玉在廊檐下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瞅着她瞧宝玉的眼神,便叫人捉摸不透,这会子,又这样出来,可又是按了什么心呢?

果不其然的,王夫人见宝钗一身素淡的衣装,更加显得沉稳大方,便心花怒放,伸手招她坐在身边,拉着手笑道:“女孩子家,原是该花花绿绿的打扮,可是人们又不知道,这素素淡淡的方才是大家子的风范,瞧宝丫头,越发的沉稳了。”

宝钗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甥女再怎么着,也逃不过姨娘的眼睛去。”

众人都笑,王子胜夫人笑道:“都说凤丫头的嘴巴最是灵巧的,如今看来,倒是要逊宝丫头一筹。”

王夫人便笑道:“凤丫头幽默诙谐凑趣的好,宝丫头稳重大方贤淑的好,二人各有各的长处,到不能说凤丫头不如宝丫头的话呢。”

凤姐儿在边上,之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但嘴角却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里戏散了,王夫人便要告辞回去,又邀请宝钗去荣国府做客。

宝钗因有心事,正要想办法去荣国府瞧瞧,于是便满口答应,叫家人去收拾东西。一时还没收拾好,便有家人进来回报,说金陵三姑太太家老太爷没了,是宝姑娘动身后四天的事情,薛家来人说,请大姑娘赶紧回去呢。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惊。宝钗心中有数,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面上仍旧掉下泪来,哭道:“这可怎么是好。家里一大摊子事,都要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了!”

王家的众人,见宝钗如此,心中更加敬佩她的为人。王子腾夫人忙打发家人给宝钗收拾东西,又派了王子胜的儿子叫做王仁的,一路保护宝钗回金陵,一则吊唁一下薛家的老太爷,二则要照顾好咱们家的姑太太的身体,凡是都要帮着料理清楚才好。

宝钗正愁着没有合适的人出面对付族里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怕他们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瓜分薛家的生意,正巧王子腾夫人这样安排,于是忙上前深深一福谢过。

王夫人等人不便久留,只留下周瑞家的劝解宝钗,送她离京,自己只留下二百两银子的吊唁钱给了宝钗,又嘱咐她回去后好生劝解她母亲,便带着凤姐儿上了车回了荣国府。

宝玉在车上担心了一路,只怕宝钗这一次回去,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又想她厡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为了家里的事情不辞千里辛苦,一个人进京来上下活动,为家事奔波,真是可怜的紧,又叹了一回天下钟秀都集在女儿家身上,竟是那薛蟠之流的无用之辈,糟蹋了这个世界。

这里宝玉闷闷不乐的跟着王夫人凤姐儿回了家里,几人先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却听见贾母屋里姐妹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好不热闹。进门来一看,确实黛玉从北静王府回来,迎春姐妹几人正在贾母跟前,跟黛玉说话呢。

王夫人等上前去,给贾母请安,黛玉忙离了座,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又见到了黛玉,只见她长高了些,身形姿态更加的风流袅绕,婉转多情,然眉宇之间又有一股清贵之气淡淡的散出,让人见之忘俗。况且林如海此时在扬州一带既是盐政的主事,又握着那一带的铸造大权。自己若能攀得上林家这一门亲戚,将来宝玉的前途便有了着落。一时间又想起了宝钗只觉得那一股天然的稳重大方,平和贤淑最是难得的,宝玉将来若是娶了她,这丫头应该是相夫教子,堪做一个贤妻良母,比林丫头的心细小性儿更加叫人放心些,再加上如今薛家皇商的家业已经稳稳的落到了妹妹的手里,将来宝丫头高攀入贾府,那一份嫁妆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夫人暗暗的把黛玉和宝钗在心里做了个比较,一时也难以分出上下来。心中左右为难,不得主意。只得含笑拉着黛玉,奉贾母的命坐到一边,细细的问些话。

凤姐儿又在贾母跟前说笑了一会子,贾母便叫王夫人并凤姐儿回房歇息去,只留下宝玉在跟前说笑。

贾母便问宝玉在你舅舅家吃了什么好东西,宝玉便腻在贾母身边指手画脚的说了一通,最后叹道:“可惜宝姐姐原是要来咱们家住几日的,究竟是没来。”

贾母便知道宝玉说的这个宝姐姐便是他姨妈家的姐姐了,于是笑道:“因何不来?”

“宝姐姐家里有事,姨妈差家人来信,叫宝姐姐迅速回去呢。听说是宝姐姐的祖父去世了的缘故。”

“这是大事,她自然是要赶快回去的。”贾母点头道。

探春听了遍凑上来问道:“二哥哥,原来听说宝姐姐是个天下无双的人物,今儿你见了,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宝玉听了探春的话,来了兴致。又坐到了探春身边道:“宝姐姐的容貌自是不用说了,真是堪比牡丹花,可当‘艳冠群芳’四字,只是那一种稳重大气的性格儿,最是难得的,哎!我竟是找不出话来形容了,将来你们有造化见了,自然就知道。”

惜春听了宝玉的话,冷冷笑道:“二哥哥真是的,这种话如何说得出来,她也不过是个表姐罢了,我们见她,难道还是要造化的?我素来是孤陋寡闻的,想来那‘艳冠群芳’的自然是以风流美艳夺胜,那里还能稳重大方?那岂不是双重人格儿的?”

探春听了惜春的话,便笑道:“人人都说小妹妹冷酷无情,如今听了这话,真真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黛玉在边上听了她们姐妹的话,自己不便插言,便只含笑坐在那里。宝玉见了黛玉,霎时又把宝钗抛到一边,凑过来问道:“这些日子没见妹妹,妹妹长高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有劳哥哥惦记了。”黛玉轻声笑道。

“妹妹这几日在王府里做些什么?”

“并没做什么,闲时看点书罢了,王府里原也比不得别处,我并不敢四处走动。”

“既然这样,妹妹因何不早回来?在这里岂不更自在些?”

“王妃苦苦相留,也没奈何,况王妃原与母亲是自幼的姐妹,如同我的姨母一般,况她跟前又没个女儿说话,自然是寂寞些,我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说起了王妃没有女儿,前儿听说她认了梅翰林府上大奶奶的娘家侄女做干女儿,还封了郡主呢。”宝玉忽然来了兴趣,拉着黛玉问道。

“是的,琴妹妹也是才到了王府,原也是怕她一个人寂寞,我才多住了几日。”

“听说,这个郡主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物,妹妹说可是?”

黛玉听宝玉又说胡话,便笑道:“在哥哥的眼睛里,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人物也太多了些,刚才还说宝姐姐,如今又说起了北静王府的郡主,既然是独一无二,哪里又有这许多人?”

宝玉听黛玉这样说,还当她生气刚才自己说的话,便陪笑道:“妹妹的话很是,原是我糊涂了,这个世界上,能称得上独一无二的,也只有妹妹罢了。”

黛玉见他又扯到了自己头上,更加觉得没意思起来,待要恼了,又恐贾母没意思,于是便不理他,只回过头去同惜春说笑。

宝玉无趣,只得又回来贾母跟前同探春说话。

一时李纨见贾母有些累了,便含笑道:“老太太劳乏了一日,也该歇下了。林妹妹今儿刚回来,也是坐了半天车,身子原就单弱,很该歇息了。宝兄弟出去了一天,也很该累了。咱们不如散了吧。明儿早再来。”

黛玉同探春惜春听了这话,也都说很是累了。请老太太歇息吧。一时众人退出来,鸳鸯上来服侍着贾母安歇不提。

却说李纨自带着姐妹们出了贾母房里,先看着黛玉回了自己房间,便往自己这边来,因路过宝玉的屋子,正听见里面袭人同宝玉唧唧呱呱的说笑,细听听,原来是袭人正在同宝玉说着宝钗的好处,又说模样独一无二,又说做事风格大方稳重,更说比咱们家的姑娘们都好,还说比林姑娘也好呢。宝玉又不服气,说林妹妹是最好的,不过是年纪还小罢了,等等话语,李纨听了不禁心中气恼。于是叫素云唤了李嬷嬷来,生气的说道:“李嬷嬷,你是老太太亲自挑上来的人,也应该是知道规矩的,这个时辰了,不服侍二爷睡觉,还让丫头们在房里说说笑笑,不是我说你,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有什么意思吗?”

李嬷嬷听了李纨的话,无可辩驳。且李纨又是正经的主子奶奶,在这里说话,原比凤姐儿还应该些,不过是她平日里稳重贤惠,不愿与那些下人们计较罢了。自己认真也不敢怎样。又想想今日袭人的确有些过分了,给那宝姑娘换了回衣裳,竟成了有脸的了,得了个宝石金戒指,才还在屋里炫耀。于是心中的火气便更胜了,只在李纨跟前陪笑道:“大奶奶说的是,原是奴才老糊涂了,这些小蹄子才得了脸,越发的不像话了。奶奶放心,奴才去说她们。老太太跟前,还请奶奶多担待些。”

“李嬷嬷,我知道你是最知理的,你下去吧,我也乏了,回去歇着了。”李纨说罢,便带着素云走了。

这里李嬷嬷便回了房里,劝宝玉睡下后,留着麝月在外床上服侍,便叫了袭人到偏房里来。

贾府的规矩,凡是奶过哥儿姐儿的妈子,远比别的人有体面,便是主子犯了错,也能说得。平日里袭人更是惧怕李嬷嬷比王夫人贾母更多一些,因为王夫人那里有金钏儿替他遮掩,老太太原就是她的主子,鸳鸯等八个丫头,原就与她一处里呆过的,只有李嬷嬷,总是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她,时刻错不得半点儿。

袭人见李嬷嬷今日的脸色比往日更加难看,进门来便上前含笑叫了声‘妈妈’,便把前几日湘云那里得来的一只绛文石的镯子拿出来,递到李嬷嬷的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一个老妈子,还少了这么一只破烂镯子不成?”这次李嬷嬷偏生不吃这一套,顺手把镯子扔到一边桌子上,冷冷的笑道。

“妈妈多担待,我厡也是一番好意。”袭人不禁有些恼了,这段日子她在宝玉心中的地位不断上升,正在以宝玉房里下人们的老大自居,此时便有一点对李嬷嬷的不满。

“哼,你这个烂了嘴的小蹄子,整日价在宝玉跟前胡说八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头,当我不知道呢?你李奶奶还没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这屋子里还有青天呢。老太太,太太也不容你这样张狂!”李嬷嬷冷笑着指着袭人的脸骂道。

“妈妈,不知我怎么了?你发这样大的火,二爷刚睡下,若是吵醒了,倒是咱们的不是。”袭人没办法,只好抬出宝玉来想把李嬷嬷的话压下去。

谁知李嬷嬷冷冷一笑,并不买账,照着袭人的脸啐道:“呸!你少拿爷们儿出来顶缸!宝玉如今被你这起妖精挑唆的,越发不像样了,咱们索性闹出来,也叫老爷知道。看怎么个说法!你们背地里鬼鬼祟祟做的那些事,当我不知道呢?我不过是顾忌着这张老脸罢了,自此后你若是收敛些也就罢了,若还一味儿的装狐媚子糊弄宝玉,小心我先回了老爷太太,再回了老太太,打发你出去,到庄子上配个小厮完事!”

袭人听了这话,心中又生气又害怕,登时羞红了脸。又没有别的办法,少不得拉下脸来,给李嬷嬷陪着不是,捡着和软的话说了一大筐。

李嬷嬷见袭人服了软,也就罢了,便叫她回去歇着吧。没事的时候自己细想想,做一个丫头该做的事情,不要总是多嘴多舌的招惹是非。

袭人回了房里,见宝玉已经睡着,丫头们也都各自睡下了,只有麝月在灯下做着针线活,似是在等她回来。

见袭人没精打采的进来,麝月忙起身过去,扶着她坐到炕上,又端过一杯热茶来,放到袭人的面前。

袭人刚刚哭过,眼角尚带着泪痕,麝月已经隐隐的听到了李嬷嬷的话,心里明白袭人这场气全是因刚才她赞扬那位宝姑娘的原因,定是被谁听去了,拿着李嬷嬷当枪杆子使呢。于是轻声劝道:“姐姐别生气了,不过是那些没要紧的话,咱们以后注意些就是了。日子还长呢,谁熬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袭人听了这话,便拉着麝月的手,又掉下泪来。

麝月便劝道:“我的好姐姐,不是我说你,咱们做丫头的,这家里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只知道说那宝姑娘好,可是那宝姑娘如今住在金陵老家,离京城这么远,跟咱们家八竿子也打不着,她好不好,跟咱们什么相干?那不过是姨太太家,老话说,两姨亲一辈亲,没了姨娘忘了亲,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你只说宝姑娘的好倒也罢了,怎么连林姑娘都捎带上了?你可知道,就是连太太,如今也心疼着林姑娘呢。别说老爷跟老太太了。难道你是个没眼色的?瞧不出来如今唯有林姑娘和宝玉才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人吗?就算是宝玉,若是得罪了林姑娘,老太太自然也是不依的。何况你我下人奴才?”

袭人听了这话,只点头不语。麝月便说天晚了,咱们睡吧。

袭人也不进屋,只在外边随便倒下,麝月没有办法,只得进去睡在宝玉的外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