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盘立在高台上,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只有镜子闪着五彩的光,那些光凝成了一个漩涡,仔细看去,那些漩涡的粒子竟然是由一个一个人脸组成的,然后漩涡越来越淡,镜子上出现了无数张脸,无一例外都是鬼阴测测的笑脸,同时镜子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凄惨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笑,镜子正中间浮现出一行字--“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阴曹地府欢迎你!”
我有种把这镜子砸烂的冲动!
太渗人了这,没人看到这镜子能觉得高兴!
“阎王有令,你们只能看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否则容易被上面发现。”看守轮回盘的鬼差站在镜子旁边,对着镜子报出了马建民的生辰八字,只见镜子里的鬼脸如同被打散了一般的散去,渐渐浮出了一个婴儿。
李伯通解释说:“这就是你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马道长。”
鬼差递给我们一个遥控,说:“觉得慢就快进下吧。”
原来这是录像机啊!
因为这影像的时间是和人生活的时间同步的,马建民经历过的事情又太多,如果要按正常的进度看,看完这些我也已经老了。
所以我只能拿着遥控一边快进一边看马建民的一生,然后我发现这老小子不愧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从小就淘气,又是掏鸟蛋又是偷地里土豆的,还整日神叨叨的,无耻的样子很有我的风范。
李伯通说:“马兄天赋异禀,从小就能看见鬼怪,不过他也聪明,谁也不说,那时候是特殊时期,子不语怪力乱神,要被发现了就有他受的了。”
在马建民十几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在特殊时期被批判的道士,那道士第一眼看见马建民就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偷偷教了马建民不少东西,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教,偷偷摸摸的学,竟然也让马建民学会了不少本领。
那道士原来地位应该不低,本事也很大,平时总是木着一张脸,只有见到马建民来学道术的时候才能高兴一点。
但是后来道士还是没抗住恶劣的环境,死了,尸体被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马建民半夜偷偷跑到道士的坟头,拿了个小木板立在坟上,然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看到这里,我不禁停止了快进,心情沉重的看着少年马建民对着坟头磕头。
“哎。”我感慨道,“如果那道士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听过马兄说过这一段故事。”李伯通说,“但是就我看来,那道士的功力远远不如马兄啊……难道他之后又有什么奇遇?”
此时轮回盘的镜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在身后。
我和李伯通都愣住了。
白衣男人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悲,人的生命早已由上天注定,生命自有轮回,他今天死在这里,明天就会生在其他的地方,你又何苦拘泥于一世的肉身?”
这声音隔上几万年长出霉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改命人!”
改命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这个无处不在的改命人竟然与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也见过。
“这就是你们说过的改命人?”李伯通仔细的看着改命人的背影,“看不出来什么……”
轮回盘中的马建民也听到了改命人的话,转过头奇道:“你是谁?”
就在这时,轮回盘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我和李伯通面面相视,连忙叫来鬼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故障了?”鬼差摆弄着遥控器,“我看看……”
他摁着快进,过了一会儿,轮回盘上终于又出现了画面,但是改命人的那一段已经跳过去了。
李伯通问:“这种情况常见吗?”
“不常见。”鬼差说:“不过之前几个命运改变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情况。”
看来改命人的那一段我们是没有办法看了。
我说:“那继续看后面的吧。”
和改命人见面之后,马建民性格大变,法力也大增,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疯疯癫癫,好酒好赌。
“嗯,”李伯通满意的摸着胡子感慨,“这才是我认识的马建民嘛。”
这不是高兴的时候吧,从普通人的标准来看,他已经堕落了啊。我说:“你知道改命人和马建民说了什么吗?”
李伯通摇头道:“马兄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段往事。”
我说:“马建民失踪会不会和改命人有关系?”
李伯通点头:“应该不会有错,因为现在看来,马兄的命运已经改变了,除了改命人,再没有人能改动生死簿。”
我再继续快进,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是匆匆看过,但速度依然太慢,毕竟把一个人的一生压缩在两个小时内实在太难,尤其是马建民这种一生离奇事不断的人。后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将影像的速度调到了肉眼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的地步,然后我们叫来了看守轮回盘的鬼差让他看, 因为只有他才能在这种速度下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找到那个穿白色衣服的改命人。
可是后来鬼差找到几个穿白色衣服的人都不是改命人,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甚至还是李伯通和马建民收服的三娘的弟弟,那只九尾白狐。
倒着倒着,鬼差忽然问道:“快到结尾了,就剩十分钟了,你们要不要看看?”
我点头:“停下来,从这里看。”
画面中,马建民正在一个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看大限之期就要到了,我答应妖王的事情还没有做到,难道就要这样失信于人!”
我心想,这道士这么看起来也是个正派人啊,死到临头还想着约定,也算是个铁血真汉子了。
马建民又说:“干脆一会儿鬼差来我再和他们赌一把,赌赢了让他们再给我续上五年命……哎,我上次买的作弊扑克放哪了?”
这人还真不能夸!
就在马建民在房间里翻来翻去找扑克的时候,距离完结的时间越来越少。
眼看离完结只剩不到一分钟了,我和李伯通都紧张的盯着轮回盘,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影像里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马建民一边翻东西一边说:“鬼差吧?都要来锁命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进吧!”
那敲门声依然不停,马建民眉头一皱,直起身子看着大门。
时间只剩几十秒了。
敲门声依然在持续,马建民还在看着那扇门。
时间只剩下十秒了,我急的汗都顺着脖子流了下来,你可别给我停在这里啊!
马建民手中黄符一闪,变成一把大刀拿在手里,喊道:“是谁!”然后警惕的走到门前,打开门。
下一刻,马建民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你是……”然后他眼神转动,移到了另一个方向。“杰克?”
‘吡’的一声,画面消失了,轮回盘变成了黑屏,接着又出现了那个宣传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阴曹地府欢迎你!”
“怎么回事?”我跟鬼差说,“再来一次。”
“这只能看一次,看多了容易被上面发现。”那鬼差愁眉苦脸的说,“再看几遍也是一样的,特使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算了吧。”李伯通安慰我道,“我们至少有点收获,知道这件事依旧和那个改命人脱不了关系。”
我说:“还有他最后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杰克’?”
“好像是个外国人名?”李伯通说:“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
我说:“天上掉下来一块砖,砸死十个人,估计就有六个人英文名叫杰克。”
过了一会儿,轮班的马面又开着那辆老死来死接我们回去。
回到小二楼,云美他们马上围过来问我们这一趟的结果,甚至连强子和二狗子都没走,在这边等着我回来听故事。
我把事情一一说了,众人都很失望。
吊死鬼问:“那马道长到底是肿么样了……”
我说:“还是生死未卜,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李伯通掐指一算,严肃的道:“我一直觉得马兄没有死。”一直听我们说话的小鬼眼睛一亮,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命很苦,小时候被赌徒买下养小鬼,折磨死以后也一直是孤魂野鬼,生前又被人割了舌头不能说话,直到遇见马建民才有了个伴,身上这一身衣服都是马建民给他烧的,听到马建民还活着自然十分高兴。
李伯通说的这个可能性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人要是没死,我怎么连遗产都继承了?
这时我胸前的玉佩发出微弱的光,附在玉佩上的貔貅低声问:“马力术,马道长去世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说:“这我记得,是个穿西装的律师,还讹了我不少车钱……”我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不定来敲门的就是那律师,他可能知道马建民的下落!”
强子急忙问:“合约呢,合约呢?”
我说:“就在纸上印了个手印,那纸还被他拿走了。”
王亮问:“你知道他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强子摇头叹道:“你活到这么大没被人卖了真是个奇迹。”
二狗子说:“这样吧,你把那人特征告诉我,我让手下人对市里的律师事务所展开地毯式搜查。”
我把云美叫来,我说她画,整整折腾了一天,终于画的八九不离十了。
在我们画画的功夫强子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市里出了个重大连环杀人案,犯人一连杀了七个人,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开膛破肚,内脏七零八落,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搞得市内人人自危。
新闻主持人正在劝大家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出门,独自在家要锁好房门。
强子说:“这年头变态怎么那么多。”然后对二狗子说,“咱走吧,天都黑了,再晚没车了。”
二狗子拿了画像往门口走:“疯子杀人犯比黑社会还恐怖……怎么这么冷?”
他这么一说,我们也感觉到有股寒气从门口那里传来,而且那寒意越来越甚,现在虽然是深秋,但是也没有冷到这种地步,这气温明显跟腊月差不多了,没过几分钟,靠近门口的地面甚至积了一层薄霜。
我们全站起来,盯着大门。刚才和云美画画,又开着电视所以没有察觉门外的声音,现在才听到门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强子紧张的看着门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气?门外有鬼?”
“不是。”李伯通道,“这冷显然和阴气不同,是因为气温降低而造成的。”
王亮抱着胳膊打哆嗦:“就算是降温,也不会忽然降到这个温度,这都快零下二十几度了吧?”
云美抵抗力强于我们,对这温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看大门,道:“门外似乎有妖怪。”
我连忙回去取了桃木剑,李伯通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给我们一人一个,王亮把吊死鬼护在身后,男人头飞到屋顶,小鬼走回自己屋里,云美做出警戒的姿势,强子抄起电视遥控器护身,雷滴嘎嘎面不改色的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李伯通躲到我的背后,我木然的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我前面。
二狗子握着门把问:“准备好了?我开门了?”
我们默默的点点头。
二狗子刚拧动门锁,只听得呼的一声,门马上被大风冲开,在门口的二狗子硬是被风刮的后退了几步。
暴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屋子,一时间雪花迎面铺来,风吹的人张不开眼睛。
我站在强子身后,隐约还能看见风雪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了屋子。
我大叫:“二狗子,关门!”
二狗子闭着眼睛摸到门,“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二狗子靠在门上,一边抹脸一边说:“这风雪来得太邪乎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你们……”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警惕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虽然开门不过一会儿,面前几个人身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可也没人动手拍,所有人和鬼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那个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高大,披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身体和脸,只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
“小心,”李伯通不管已经冻成冰凌的胡子,拿拂尘做出防御的姿势,对我道,“这妖怪很强。”
貔貅从玉佩里跃出,现出兽形对着那妖怪发出威慑的声音。
虽然门关上了,但是室内反而比刚才开门时还冷,我们甚至能看见那人身上冒出的白色寒气。
“怎么办?”貔貅在心里问我。
我说:“敌不动我不动,先观察。”
这时听见云美一声惊呼,只见原来守在房顶上的男人头忽然冲下来,直直朝那陌生妖怪而去。
“动手!”见男人头现行一步,我连忙大叫一声,蓄势待发的众人同时冲了上去!
“哇啊!”斗篷妖怪惊慌的躲过云美和强子的攻击之后,被貔貅压在了地上,斗篷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
我们的动作停住了:“外国人?”
男人头大叫着冲了过来:“停停,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
那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欣喜的看着男人头,大笑着露出两颗尖牙:“朱利亚萝卜子·亚历山大!”
男人头飞到外国人头顶,高兴地转了两个圈:“尼古拉丝凱七!”然后望向我,“密斯特马,这就是教我英文的那个国际友人!他叫尼古拉丝凱七!我的英文名字就是他给我起的。”
给你起了个朱利亚萝卜子·亚历山大的名字,你一定欠他不少钱。
压制着外国人的貔貅问我:“他身上有很强的妖力,要放开他吗?”
我说:“放开吧,听他们这起名的水平就知道他们是同一国的。”
貔貅放开了外国人,那外国人一边起身一边问:“亚历山大·朱利亚萝卜子,马道长在不啊?”他起身的动作十分奇怪,斗篷下面鼓起了一块。
男人头把头偏向我,说:“马道长不在,他的后人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真难为你还倒着说一遍。
尼古拉丝凱七看看我,说:“原来你就是马道长的后人啊,你会道法不,你能救他么?”
说着他掀开了自己的斗篷,我这才明白他刚才起身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奇怪,原来他斗篷里抱着一个女人。
看见那女人,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女人皮肤比白种人的尼古拉丝凱七还要白,透明的几乎可以看到血管,盘起来的浅蓝色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身上穿着件纯白的和服,脚上还套着个木屐,虽然处于昏睡中,但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是个美女。
当然,这都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女人的肚子是被剖开的,肚子里面的内脏器官像是人体模型一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清晰可见。
那些器官之所以没有被搞乱,是因为它们已经被冻住了,或者说,这个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她的身体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冰。
尼古拉丝凱七身上的寒气就是由此发出的。
我们几个见多识广的还好,强子和二狗子看到这情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雷滴嘎嘎也跑过来,伸手去戳那穿和服的女人。
我说:“同志,我们这里不收死人,再美也不收。”
尼古拉丝凱七急道:“你说啥呢,她还没死,她是怕伤势恶化才把自己冻住。”
吊死鬼从王亮身后探出头看着尼古拉丝凱七怀里的女人,皱眉道:“这素日本银?”
尼古拉丝凱七说:“我是从英国来的,这是从日本来的雪女,俺俩是国际妖怪协会的留学生,今天白天看到一个妖怪害人,俺俩跑去阻止,没想到俺们两个打不过那一个,最后反而陷入极度危险的处境,所以俺带着雪女逃出来找马道长帮忙。”
这外国人说话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
云美奇道:“你们两个看样子修为不浅,什么妖怪那么厉害,你们两个都打不过?”
尼古拉丝凱七说:“是开膛手杰克。它爱吃内脏,擅长剖开猎物的肚子,将其杀害之后再吃掉猎物的内脏。”
“杰克!”我们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杰克的信息不用我们找,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李伯通说,“我说这名字我听过,这妖怪我曾经听马兄说起过,我记得这妖物太凶残,马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服了他,之后一直带在身边渡化,后来渡化成功就把它放了!”
“啊!”强子说,“难道刚才新闻上说的杀人狂就是它?”
尼古拉丝凱七点头:“俺知道它之前在马道长身边所以才来找马道长,现在这玩意儿到处杀人,估计也只有马道长能收的了它。”
“那你就找错了。”我说,“他已经失踪了,目前不知道是生是死。”
“什嘛?”尼古拉丝凱七难以置信的长大眼睛,“马道长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