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国终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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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亲政风云(3)

《吕氏春秋》,对各家思想都进行了改造、发展与摒弃,实际上是对先秦诸子的思想进行了总结性的批判。例如,《吕氏春秋》吸收了儒家主张维护君权的思想,又让它以独特的面目出现在书中,主张拥护新“天子”,即建立封建集权国家。这与孔子主张维护周王朝一统天下的思想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还强调君主专制问题,这显然是对先秦儒家思想的发展。又如对墨家思想,《吕氏春秋》赞同墨子提倡的“节葬”的观念,对当时厚葬的风气进行了批评;但对墨子“非攻”(即反对战争)的主张却进行了批驳,提出兴“义兵”的主张。《吕氏春秋·怀宠》中有言:“义兵至,则邻国之民,归之著流水,诛国之民望之若父母,行地滋远,得民滋众,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这实际上是在为秦国正在进行的统一中国的战争而辩护。再如在社会历史观上,《吕氏春秋》认为历史是不断发展的。告诉人们:历史的发展是一环扣一环的,了解过去,有助于了解今天。同时强调了解过去并不意味着拘泥不变,而是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相应的法规、政策等,以适应时代的需要。等等这些,都说明《吕氏春秋》确实是一部经典,具有博综众家的融合倾向。

吕不韦之所以编撰这部《吕氏春秋》,就是想综合各家学说之长,用以指导他的秦王兼并六国、建立大一统的王朝,实现长治久安。吕不韦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而他的第二个愿望,却破灭地让人不敢相信。秦王朝不但没能长治久安,并且寿命短得让人吃惊。这是后话。

吕不韦的门客办事效率是惊人的,刚过去三天,《吕氏春秋》就挂在了咸阳南门的城墙上。人们果然蜂拥前去,观看议论。可是,所有的学士、包括诸侯各国的游士宾客在内,竟没有一个人能改动书上的一个字。满满的一箱黄金,只好让它天天都放在那儿。

或许,《吕氏春秋》在当时确实算得上字字珠玑,达到了尽善尽美的程度,没人能改得动;或许,是因为人们都敬畏吕不韦的威势,没有人敢出头一显身手。吕不韦曾在城墙下站了很久,欣赏着自已的杰作。在回府的路上,他对自已说:如果秦王能熟读此书,并以此治国,这将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啊!

吕不韦的这一渴望终不能如愿,但不管怎么样,经过这样一搞,却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无论是《吕氏春秋》还是吕不韦,都由此名声大造,远播东方诸国。这是后话。

58、秦王要奔雍城举行冠礼

秦王杀了成娇,将其军吏也一律斩首,对战死的士卒还进行了戮尸。只有把这些叛逆的士卒都戮成了烂泥,秦王这才能解一些愤恨。除此之外,还下令将饶地的老百姓,一律赶往临洮,让他们也尝尝流离颠沛的滋味。这些事情办妥,他兴奋地凯旋而归。

自庄襄王去世,给秦王留下的三位耋耄之将,如今蒙骜、王齮均己战死,就剩下了麃公。秦国先祖只是些怀有养马训马技艺的人,从头到尾都靠一个“打”字,才使嬴氏一族不断发展壮大,封候称王。就连早年周孝王所赐的秦地,赐前也是为戎人所占,全靠嬴氏一族的拼打,才赶走了戎人,第一次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发祥地。几百年战争不已,秦人的武将,早已遍布军营。父王留下的老将军在沙场上虽然又战死了两位,却有更多忠于秦王朝的战将,来到秦王的身边。通过灭王弟叛乱的这一战,秦王凭了一双慧眼,不但更加地重用了王翦,还启用了蒙武、蒙恬、李信、王贲、等多名武将。后来的事实也充分表明,秦王的眼光,是多么的犀利。

秦王骑着高头大马,从东门走进感阳城,受到了文武百官及城中百姓的夹道欢迎。他走进王宫,又得到一个天大的喜讯,他的长子扶苏出世了,扶苏的母亲郑妃,是郑国的王族,是秦王娶了王翦将军的孙女儿王灵钰之后的第三位夫人。灵钰夫人与之后娶的赵夫人也都有生育,只不过生的都是女儿。如今看着白白的儿子,秦王高兴地合不上嘴。“儿子,儿子!老爹凯旋归来了!”秦王接过儿子,高高举起、大声地说。

“大王,给儿子取个名字。”郑妃靠在床上,满脸都是幸福。

秦王听了,把儿子交给宫女,来到郑妃的床前,望了她笑着说:“辛苦你啦!”

郑妃摇摇头,说:“谢大王关心,臣妾能为大王生下一子,不辛苦,而是十分荣幸。”

秦王点点头,思索着,突然问郑妃:“你进宫的第一天给我唱的一首歌,很好听,叫什么?”

“《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这首歌真好听。而且,‘扶苏’是形容树木枝叶茂盛,出于诗经,为香草佳木之意。我看我们的儿子就以此命名,叫‘扶苏’。”

“扶苏,真好!”郑妃快乐地笑了,连声呼唤着:“扶苏、扶苏!”

秦王高兴地看着郑妃,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与郑妃告别。回到王宫,他让人传来李斯问道:“本王行加冠礼之事,现在该如何进行。”

李斯听了,说:“大王现在行加冠礼,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

李斯刚停下来,秦王就瞪了他一眼。情急之中,李斯冲口而出:“只是要提防两股势力。”

“说下去!”秦王催促道。

“一股是吕相邦,他如今虽然交出了兵权,但仍然掌控朝政。这么些年来,朝中文武百官,大多是对他忠心耿耿。”

“你认为,相邦也会反我?”

“不会,依微臣之见,相邦绝对是忠于大王的。”

秦王不言,目光罩住李斯。分明在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这么说。”

“相邦对大王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相邦并不一定就那么希望将所有的权力都交归给大王。就在昨天,相邦还将他所编撰的《吕氏春秋》悬于南城门的城墙上。”

“有这事?”

“如今还挂在那里,相邦还发出通告,说是有人能改得了一个字,就赏金一斤。”

“这样!”秦王沉思良久,问李斯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玄耀自己的博学,标榜自己的治国经验。正因为如此,微臣才认为相邦并不一定就那么希望将所有的权力都交归给大王。”

“难道他还会阻碍我行加冠礼?”

“不会,一定不会。因为他不敢,也做不到了。”

“既然这样?”秦王又把问询的目光罩住李斯。

“微臣是想,相邦经营朝廷这么些年,根深叶茂,如果他心里不愿意,大王亲政后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一定要尊重他,十分地尊重他,让他放心,大力地支持大王行加冠礼。纵然他心里不那么愿意,只要表面上支持,大王的加冠礼就会顺畅的多。”

秦王听着点点头,只听李斯接着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把握地防止另一股势力作乱。”

“你是指那个宦官嫪毐?”

“就是他!”李斯果断地说:“这个嫪毐,势力已经很大了,大得可以跟相邦抗衡。上次大王说要查一查他是否是假的,当时微臣劝了大王。回府我一想,不管他是真假,这么急着掌控王宫的卫队,还是应该查清楚他的情况,于是就私下安排人去查了。据所查的情况来看,长信侯十之八九是假太监。”

“去灭了他!”秦王两眼圆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是太后身边的人。”李斯说。

秦王听了,长啸一声,愤然地喊道:“对啊!太后!”

“大王不要过份担忧,只要我们认真提防,是不会有事的。”李斯劝道。

秦王再不吭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好一会,他住了脚步,突问李斯:“筮日的事怎么样?”

所谓“筮日”,就是通过卜筮的办法,选择一个吉日作为行冠礼的好日子。李斯听了回答说:“己妥,最早的是外后日,其次是第十日,再次是……”

秦王听到这里,打断李斯的话,说:“你去准备一下,安排仪仗,记住,后日一定起呈,直奔雍城,外后日举行冠礼。”

59、吕不韦的心情沉重

吕相邦府里,正在大摆宴席,祝贺《吕氏春秋》的成功。吕不韦从来喝酒有度,这回却喝红了脸。张唐有些担心地问他:“相邦,大王凯旋归来,我们却没有去迎接,只怕他会怪罪吧?”

“没什么,我是他仲父。况且,带四十万大军去灭叛,胜利是意料中的事情。”

吕不韦正说着,有秦王身边的蒙恬来,对他一揖说:“相邦,大王有请。”

听了蒙恬这话,吕不韦的酒早已醒了三分,红着眼看了看蒙恬,又垂下头来。他心里清楚,秦王传他是为了什么。可是,也不要这么急嘛!他在心里说,慢慢地抬起头来,朝大家一挥手,说:“我去去就来。你们继续喝,等我回来。”

门客们都站起来,望着他随了蒙恬走出相邦府,这才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知道大王传相邦去做什么吗?”甘罗大声地问。

大家摇摇头,甘罗见了,眠着嘴,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瞄着众人问:“你们要我告诉你们吗?”

“要!”好些人齐声说。

“是谈大王行冠礼之事。”

“真是这样啊!那以后……”

众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这时候,吕不韦已经进了王宫,秦王远远地见了他,就迎了上来。吕不韦看着秦王急不可待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又冒出那句话:何必这么急呢?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大王凯旋归来,老臣来不及去迎接,还请大王恕罪!”

“仲父!”

“不要这么称呼我,你就要行冠礼,要亲自打理秦国军政大事,老臣只希望在旁继续为你做些事。”

“这个自然。”秦王客气地说:“只是,不知道仲父安排何时给嬴政行冠礼。”

“只要你这边安排好了,立即就可以起程前去雍城。”

“我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请筮师给卜算一下,选择一个吉日,就可以起程。”

“己经卜算了吉日。”

“什么时候?”

“外后天。”

“外后天,是不是太伧促了些?再算算后面的吉日。”

“不用,外后天正好,就是外后天。”

吕不韦听了,看了看秦王,看到秦王挑衅的双眼正盯着地,便轻轻地说:“既然秦王认为好,那就这样吧。”

“只是,本王还要请仲父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母后那里,你去替我通报一声。”

“遵命,我明天一早就去。外后天我一定赶赴雍城,与太后一道参加秦王的加冠礼。”

“谢仲父!本王明日出发,就在雍城的蕲年宫等候仲父。”

吕不韦点点头。回到相邦府,门客们已经散去,只有甘罗、张扬等几个还在那儿等着,见吕不韦回来,众人都跟在后面,默默地进了书房。

“你们有事?”吕不韦问。

“听说秦王要举行冠礼?”甘罗大胆地问道。

“什么时候?”

“就在外后天。”

“是不是太快了些。”停了一会,甘罗又说。

“你们是怕我失了权势?”

“不,绝不是这样!”甘罗迎着吕不韦的目光,坦言道:“我们是担心秦国的军政这时换人,恐怕会影响秦国一统天下的进程,秦国恐也难治理得这么好!”

吕不韦听了,目光滞重地看着远处,良久才挥了挥手说:“你们要说的我都知道了,去吧,我累啦!”

众人走后,吕不韦靠在太师椅上,瞪大了一双鹰眼望着大堂上面雕龙画凤的屋梁。看来,甘罗他们不了解嬴政,只说对了一半。对于一统天下的大计而言,秦王亲政后是会比我做的好,只是对于天下的百姓,秦王亲政后肯定做得比我差。至于我个人,确实正是做大事的时候,秦王一旦亲政,我最多只能从旁辅政。从旁辅政,凡事自己都不能做主,真没劲。吕不韦想到这里,不由又笑了。吕不韦啊,你本来就是一个商人,只在乞丐之上,待嬴政亲政后也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更主要的,这秦王是谁啊!是你的儿子,你是在你的亲儿子之下。

想到这里,吕不韦忍不住哈哈地笑了。他大声地笑着,一口气笑了很久,突然地又止住了笑声,在心里说:可是他不知道啊,我的儿子不知道啊?吕不韦叹过之后,又摇摇头,说:这不就对了嘛!他能知道吗?他如果真知道了,难道会认我!不可能!他认了我,还有王位给他坐?不可能!就是他愿意,我也不愿意!依我的观察,嬴政是不会愿意的,他只会杀了我。对,他一定会杀了我。这就对啦,为了他的王位,我死是值得的!想到这里,吕不韦的热血沸腾起来,好象就要去为儿子的王位而献身。他倏地站起来,象前赴刑场的英雄一样,挺胸塔腰地站着,目光直视前方。

不一会,他冷静下来,也感到有些累了,又坐下去。突然又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嬴政亲政以后,会不会对我不利呢?应该是不会的。他虽然不知道我是他的生父,可是这么些年来,他一定感觉到我对他真心地好,对秦王朝的绝对忠诚。自从庄襄王死后,我成了秦国军政大权的实际掌握者,但这是合理合法的,我这些年继续地为秦国开疆拓土,已经将秦国的国土进逼到魏都大梁,为秦国一统天下的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做好了重要的战略准备。在国家的基础建设上,我亲自主持修建的“郑国渠”也差不了两年就完工了。在人才招览上,我为秦国聚拢了大量的人才。至于文化建设,我的《吕氏春秋》……

吕不韦第一次认真地回忆自己这八年来主政的业绩,最后终于自豪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我做得还不错,对秦国是有大功的。秦王只会因此而感激我!”

第二天早早起来,吕不韦踏上了前往雍城的路。他要去告诉太后,让她高兴地接受这件事,让秦王行加冠礼,把秦国的政权交还给他。在路上,吕不韦在想:我昔日的欢媛,这个今日秦国的太后,她会不会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呢?应该是没有的,秦王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可是听说嫪毐与她也有了儿子,而且是两个。作为象她那样的女人,该如何想儿子亲政的事呢?她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个愚蠢而又可恶的嫪毐呢?

想到这里,吕不韦心里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