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国终结者
1090000000033

第33章 夺回王权(1)

60、嫪毐的忧虑与阴谋

四月的天气,也不都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昨日风就很大,象是发狂似的乱吹着,足足吹了两个多小时。待风停时,花残了、叶败了、干净的宫中走廊也脏了。太后看着,心里很不好受,直到回宫见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她已经是三十大几的女人,已经有了许多关于女人的经验,为人子女、为人妻子、为人母亲。这些经验使她成熟,在体形丰瘐的同时,感情也更加地丰富。如今,就是对于远在赵国、曾经无情抛弃她的父母,她也常常心生挂念,甚至因为这挂念而流泪。至于曾经与她有过亲密关系的两个男人--吕不韦与秦庄襄王,她对他们,只是心存感激,感激他们给了她今日的极富极贵。除去遥远的父母,她如今的感情所糸,主要是三个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一个是她的姘夫嫪毐,这个对她关怀无微不至,给了她无尽的快乐,还给了她两个鲜活生命的男人,使她深感生活的温馨、饱尝了做女人的滋味。他与她快乐之后收获的两个鲜活的生命,这两个小男人,让她重温母亲的感觉,享受给人以爱的欢乐和满足。她常常会拥抱着她的这两个儿子,泪流满面地说:天啊,你们怎么这么漂亮、这么懂事、这么可爱、这么聪明!她完全被他们给迷住了,当嫪毐不在的时候,她常会拥着他俩一道入睡。秦王虽然是她的长子,可那时候她还不象现在这么知道享受爱他人的快乐,不能象一个慈母这样来痛爱自己的儿子。而且,秦王一生下来就很少跟她在一起,她需要把差不多所有的爱和精力都花在子楚身上。待到子楚走了,她与儿子能朝夕相处了,过得又是那种遭人追杀的日子。在自已的生命随时都可能让人拿去的情况下,人是无法享受爱的,所有的爱,都只能表现在相依为命中俩人携手挣扎着活下去。而现在,秦王又已经是这么高贵,这么让人羡慕。作为一个成熟的母亲,对状况优裕的儿子,总是会是少一些的注意,她们常常更关心的,是比较弱势的儿子。一个母亲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能满足儿子的需要,让他们快乐。

爽!现在是多么舒心啊!我让俩儿子快乐,他们给我欣慰;我给俩儿子爱,他俩回报我眷恋;看到我,他们就格外的阳光灿烂,我也就心花怒放起来。太后望着儿子,这么想着,美丽的脸上荡漾着慈母的温馨。嫪毐来了,悄悄地走进她。她一点也不曾发现,可俩个儿子看见了,他们欢乐地齐声呼唤着:“爹!爹!”

嫪毐忙着向他们挥手,可是已经迟了。太后回过身来,他们都笑了,俩个儿子也笑了。他们四人拥抱在一起,享受着亲情的温馨与快乐。嫪毐沉浸在亲情的享受中,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专程赶来要做的事情,于是他张开双臂,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儿子,朝门外走去。

“你这是……”

“我有事要跟你谈。”嫪毐回过头来,笑着对太后说,然后将儿子放下,动情地亲了亲他们,朝他们眨眨眼:“你俩去玩吧,我跟你们母亲有事要谈。”

俩个儿子懂事而眷恋地看看父亲,又将同样的目光投向母亲,点了点头,不舍地离去。嫪毐望着他俩,直到没了踪影,这才转过身来。他走到愣在那儿的太后身边,紧紧地拥抱着她,然后扶着她坐在长榻上,久久地注视着她那美丽的脸庞,真诚地赞道:“你真美!”

太后笑了,随即又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让我们的儿子出去,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这只是情不自禁的一句心里话。我专程赶来,是想告诉你,你的长子就要来雍城举行加冠礼了!”

“他什么时候来,吕相邦怎么没有跟我说起。”

“如果我猜得不错,吕相邦恐怕已经在来雍城的路上了。”

“是这样。我想如果真有这事,他一定会来跟我商量的。”

“我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嫪毐一脸肃然地说。

太后听了,陷入了沉思。关于秦王行冠礼的事,四年前,秦王就来跟她要求了。那时,她的第二个儿子嫪安还刚刚满月。她虽然知道,秦王行冠礼对她意味着要把她代行的所有权利都收了去,但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儿子长大了,又这么博学多识,已经有管理国家的能力,让吕不韦来管,让儿子来管,在她看来都是差不多的事情。如今儿子既然己经能够打理国事,且王权原本就是属于他的,给儿子行冠礼,把权交还给他,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十分乐意。况且,她根本就不恋权,也不会使权,对权力她是不热心的。可是吕不韦对她说,他正在替秦王一统六国打基础,而且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如果这时停下来,自然会影响秦国一统天下的进程。她一直深信吕不韦,听了之后,知道他这是为秦王好。于是,由她出面,将儿子行冠礼的请求婉言而又坚决地劝了回去。前不久,儿子又重新提起此事,听吕不韦的口气,好象也是赞同的,她也就发出了赞同的暗示。没想到,嫪毐却出面来阻止了。上次嫪毐说出了对儿子担心的那番话后,她心里就紧张了许多天,可不久在惬意的现实生活中给淡忘了。生活这么幸福,我何必去想那些烦心的事。看来,这回嫪毐又是来说这件烦心的事了。真是不让人安静!只是,认真想想,这还真是件让人有些担心而又难以解决的事情。太后这么想着,看到嫪毐一脸肃然的样子,皱着好看的眉头问道:“你要我怎么办呢?”

“阻止他!”

“阻止他?”太后大吃一惊,摇了摇头:“秦王已经二十一岁了,他行冠礼,收回自己的权利,这合情合理、又是制度规定的。我怎么阻止得了?”

“想想办法。”嫪毐坚持地说。

“能有什么办法?秦王自己要求、整个赢氏王族都支持他、朝中文武百官也支持他、如今连吕相邦也答应成全他,我还有什么办法?!况且,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也应该成全他。”

“可是,你不要忘了,嫪平和嫪安,他们都是你亲生的儿子。”

嫪毐故意地把“亲生”二字说得特别重,完了审视地盯着太后。太后见了,生气地把头扭向一边。自从他俩有了嫪平和嫪安,嫪毐在他的面前就越来越放肆了。为嫪毐的放肆,她也常会生气,但却总能理解,甚至感到这样更好、更真实,也让人更有家庭的气氛。因为如此,她每次都会原谅嫪毐。当然,她还是要把心中的气愤发泄出来。听嫪毐这么跟她说话,又这样地看着她,太后扭过头来,冲着嫪毐突然大声喊起来:“是的,他们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他们都能心想事成、都能幸福!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都能幸福?!”嫪毐冷笑着说:“秦王一旦亲政,只怕你的男人、你的儿子,都只能到阴间去幸福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相信秦王是不会加害他的亲弟弟,也不会加害你。到时候,我会求他的,他一定会听我的。他是我的儿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

“知道还说?”

“怎么不说。我问你,他真会听你的吗?你没有见到他那双眼睛,你不知道他杀了他的亲弟弟?他一旦知道我们的事,还会容得了我、容得下我们的儿子?到时候,他连你恐怕也是容不下的。”

“不!不!不是这样的!”

“别自欺欺人了!”嫪毐上前抱住太后,摇动着她说:“为了我们的儿子,你醒醒吧!不然,后悔都及了。”

太后睁大美丽的双眼,久久地瞪着嫪毐,慢慢地瘫倒在长榻上。

“赢政、嫪平、嫪安,他们三个都是你亲生的儿子。可是,如果赢政亲政,我们的两个儿子就只有死。”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太后突然抓住嫪毐,用力地摇动着他问。

“因为你是太后,你是秦国的太后。”嫪毐抱着她,伤心地说。

“太后,秦国的太后,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男人,有自己的儿子?”太后满眼是泪,轻轻地自言自语。

“如果我们生活在寻常百姓之家,当然可以。可惜这是王宫。”

“王宫,王宫怎么啦。一个个的大王,那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儿子多得自己也数不清。就连我的小嬴政,身边也有了那么多女人。我代行王权,就一个男人,俩个儿子,为什么……”

“这就是不合理!”嫪毐抱紧了太后,大声地说,然后又松开她,小心地替她擦着眼泪,痛苦地说:“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就是太后你,也是无法改变的。”

“无法改变了。”太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瞅着嫪毐。

嫪毐点点头,稍停了一会说:“不过,你可以这么想想。如果反过来,大家就都可以相安无事。你想一想,我的太后!”

“反过来,你是说……”太后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候,宦官来报:吕相邦到!

61、太后将玉玺交给嫪毐

嫪毐对太后使了个眼色,熟悉地钻进帏幔后面。吕不韦进来,朝太后行过大礼,问候了几句,然后拖长着声音说:“老臣此次前来,是为禀告太后一件事情。”

“这才多久不见,就这么客气了。”太后有些责怪地说。

“不是客气,只因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太后准允。”

“什么事?”

“秦王行加冠礼之事。”

“是你提出来的,还是秦王自己提出来的。”

“是秦王自己提出来的,老臣也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这事不就定了?”

“定不了,这种大事一定要得到太后的恩准,方可定下来。”

“你们都说好了,我能不恩准吗?”

“感谢太后成全,秦王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他准备明天就来雍城,跟太后商量行冠礼的具体日期。”

“他真是长大了,什么都定好了,还来跟我商量什么?”

“多谢太后成全,为让秦王尽早听到这个好消息,老臣这就回去禀告。”说完,吕不韦告辞离去。

嫪毐从帏幔钻出来,忧郁地望着太后,不安地说:“这么快,你那个大儿子真是等不及了。”

太后不吭声,低头沉思着,好一会,她抬起头来,盯着嫪毐问:“你是不是想要伤害政儿。”

“他是你的亲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伤害他。我只不过不想让他伤害我们,伤害我们的儿子罢了。”

“你准备怎么做?”

“阻止他行冠礼。”

“你怎么阻止得了?”

“只要太后你还爱你的两个小儿子,有了你的支持,我就一定阻止得了。”

“你要我支持你什么?”

“我请你给我秦王玺和太后玺。”

玺为印信,为当时人调兵遣将的凭证。当时无论何人,要想调兵遣将,就得用大王的玺。在秦以前,民皆以金玉为印,龙虎钮,惟其所好。秦王做了皇帝之后,为体现皇帝的尊严,以印称玺、且独以玉,群臣再不能用。他做皇帝后所刻的传国玺,是中国皇帝的第一颗玉玺,以著名的和氏璧琢而成。该玺方四丈,螭钮为鼻,上勾交五龙,上有李斯写的“鸟虫书”,书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秦始皇玺是皇权的象征和信物,秦朝灭亡,此玺落在汉高祖手中,为汉朝诸帝世代相传,称之为“传国玺”。从此,想拥有天下的人都来争夺此玺,得不到真的就自刻假的。以至到晋朝时,传国玺的真伪成了大疑问;到了宋朝,其下落不明。这是后话。

因为庄襄王死后由赵太后在代行王权,在这段特殊的时期里,秦王的玺便留在太后手中,而且还有特为她而刻的太后玺。太后虽然不关心政治,也不喜欢权力,但经过这么些年来的代行王权,对玺的用途还是非常了解,听了嫪毐的话,非常地震惊,说:“难道你也要象他的亲弟弟成娇一样,起兵叛他?”

“不一样。”嫪毐看着太后,耐心地解释说:“成娇起兵,是为了取而代之。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儿子。”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非要这么骨肉相残?”太后伤心地问道。

嫪毐摇了摇头,说:“仅此一条路,并且要快,再慢就来不及了。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如果我这次成功了,一定好好地善待秦王,分一半国土让他去做他的大王;剩下的一半国土,留给我们的儿子,一切都维持原来的样子。我们的儿子还小,你继续代行王权,直到他们长大。”

“真的,你真的会这么对待政儿?”

“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了,我几时又骗过你。”

太后想了想,突然又担心地问道:“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与不阻止秦王亲政是一回事,结果都是一样的。真是这样,我认命了。只是请太后相信嫪毐的能力,我可不是那个羽毛未丰的成娇,只要太后将两颗玺盖上,让我能够征调周围各县的县卒卫卒、官骑,再加上我的门客舍人、封地勇士,还有咸阳守卫、王宫护卫,有了他们,我就一定能够成功。”

太后听了,沉思着。嫪毐见了,再不言语,只一旁静静地等待。良久,嫪毐眼珠一转,起身出去。太后还是想得那般入迷,仿佛没看见一样。不一会,嫪毐进来,太后马上抬起头来,因为她听到了甜甜的呼唤。

“妈妈、妈妈!”嫪平与嫪安,在嫪毐的左右臂里快乐地看着她,热情地呼唤着。

太后伸开双臂,充满感情地迎接自己的孩子。俩孩子要下来,要扑到妈妈怀里去。嫪毐却把他们抱得更紧,一双忧虑的眼,望着太后。

“快放他们下来。”太后说着,伸开的双臂用力地摆动,就象鸟儿在扇动翅膀。

俩小家伙,欢天喜地地奔向他们的母亲,还仅仅分别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都互相想念了。太后双手拥着她心爱的儿子,左边右边地亲过不停。

“反正结果都一样,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上,让我试一试?”她听到嫪毐哀求的声音,这声音太过凄凉,以至于正兴奋着的俩孩子也扭过头去,非常担心地望着他们的父亲。孩子当然听不懂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们能感受到父亲声音里的悲凄,这悲凄使他们非常地不安,看过父亲之后,俩小孩又把有些惊恐的目光转向他们的母亲。看着本来欢欢喜喜的小孩突然这样,太后狠狠地瞪了嫪毐一眼。她爱孩子爱得太深,因此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不高兴,也没就有去责怪嫪毐,只把爱怜的目光投向孩子,极为温和地说:“别怕,你们的爹是逗着玩的。”

嫪平、嫪安听了,马上又高兴起来。太后眠了眠红红的双唇,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不去看嫪毐一眼,象对孩子说话一样,漫不经心地说:“你的事,我答应了。”

嫪毐听了,大喜过望,走上前去,抱着俩孩子和太后,一个劲地亲吻。由于太过高兴,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溢出,弄得大家的的脸都湿辘辘的。

“看你,看你,脏兮兮的。”太后夸张地责备说。

嫪毐连忙掏出一块丝巾,替太后和儿子擦起来。太后从他手上夺了丝巾,说:“粗手粗脚的,我自己来。”

嫪毐站起,睁大泪眼,轻轻地问:“我自己去取印?”

“我来,你给嫪平、嫪安擦干净。”太后说着,把丝巾塞给嫪毐,缓缓地起身,走到内室,找出那两颗代表着秦国最高权利的玉玺,交给嫪毐。

62、秦王不动声色地发布旨意

在和熙的暖阳里,秦王豪华的车队,在咸阳通往雍城的官道上,缓缓西行。车队是太阳刚升起时就从咸阳出发的,直到太阳早已偏西,秦王的车队才来到蕲年宫前。这里离雍城还有十余里的路程,远远地己经可以看得见雍城那巨大的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