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拉华碰上我刚才碰到的那事儿,他会怎么样呢?麦浪忽然想。这想法不由让他停下步来,找一块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
麦浪于是让自己的思想天马行空地游荡起来。
拉华长得英俊健康,鲜红的英雄结紧紧地缠在头上,一身豹子皮镶边的羊板皮藏袍衬托出了他一股豪气。拉华还是骑着那匹白蹄马,那马果然像曲拉说的一样,浑身像绸子一样乌黑光亮,四个白色蹄子白得像雪一样,让人乍一看,还有点怀疑那白蹄是什么白颜料染上去的。
拉华刚刚参加了赛马会,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脖子上搭满了黄的蓝的白的哈达,那匹白蹄马的马头上也大大地挂着一朵用红布扎成的花。
拉华这会儿心情愉快,他就想唱一首情歌,但他刚刚张开嘴,羊群里跑出来一只小狗汪汪叫着向他扑了过来。
他胯下的白蹄马似乎受惊了,忽地拾起前蹄,响亮地打起了响鼻。但拉华并没有紧张,他只是把马笼头上的绳子往里收了收,白蹄马便乖乖地停了下来。拉华从容地从怀里掏出打狗棒,可等狗跑到跟前,他一看只是个半大藏狗,又把打狗棒收了回去,放松马缰绳。这充满灵气的白蹄马对拉华的意思心领神会,便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这时候,从不远处的帐篷里跑出一个少女,那少女把藏袍的前片提在手上,一边跑一边大声骂那藏狗:“这野狗,不知好歹!”
拉华听到少女的声音,便让马停下来,笑着对那少女说:“原来是你放狗咬我呀!”
少女抬头,认出了拉华,便笑着说:“哟,原来是咱们的骑手,看我家这小狗,真是有眼无珠。”
拉华哈哈大笑起来,少女也跟着他笑着。拉华把马头一拽,走到了少女跟前,一首“拉伊”便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哦咿——
向着奔腾的马群,
我把套马的绳子抛出去,
不知能套住哪匹马。
如果要套住白蹄马,
就骑着它走遍天涯。
面对众多的姑娘,
我把多情的拉伊唱起来,
不知能迷住哪个人,
如果能迷住姑娘你,
就带着你四处流浪!
拉华的声音不大,但口齿清晰,声音宛转。少女听了拉华的歌,不由向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便也对唱了一首:
哦咿——
美丽的白蹄马呀,
为了等一位出色的骑手,
等白了四只蹄子。
如果你是出色的骑手,
就请你备好鞍具。
忧郁的姑娘我呵,
为了等一位多情的男子,
等白了满头黑发。
如果你是多情的男子,
就请你送来彩礼。
拉华听了少女的歌声,便翻身下马,抓住了少女的手,少女羞红了脸,急急地抽出手,头也不回地向帐篷里跑去,那只半大藏狗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拉华看着少女走进了帐篷,这才发现少女的一只戒指在他的手心里。
拉华不由会意地笑了笑。
……
麦浪就这样由马信缰地想着走着,忽然发现查美曲河横在自己眼前——不知他在什么时候走错了。麦浪无奈地摇摇头,提起袈裟,准备趟过河去,在他提袈裟时,发现手里还捏了一朵水晶晶花。麦浪回到家里,阿爸阿妈像对待贵宾一样把他迎到帐篷里。晚上吃饭,阿爸又让他坐在上首席上——僧俗之间,僧人的身份无论怎样也比俗人高,儿子出家了,本来属于阿爸的上首席也就属于儿子了。麦浪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就像每次刚回家一样。等他把阿妈恭恭敬敬为他端来的一碗酥奶吃了,这才在心里想,我现在是出家人了,跟俗人不一样了,我的地位比俗人高,也就不应该有和俗人一样的想法。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在路上的胡思乱想有些自责,他甚至感到他是无脸去见拉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