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芸编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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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钏影楼回忆录》的刊行

《逸经》出了三十六期,流行于市,实则尚有三十七期的清样本,以战事发生,无法销行,仅留了清样本一册,为陆丹林所独有,编辑话提到:“编妇女读物,弥足珍贵。全年出十期,十六开本,由包天笑、陈冷血二人轮流编辑,附有插图,如熊希龄的家庭,知识的补充不可,康有为女同璧,粱启超女令娴照片,北京妇女乘骡车,马来岛的美人等征选作品,限于女子写作,一经试行,却发生了困难

为了《谈新性道德》问题,被商务当局头脑较旧者反对,锡琛拂袖而去,创办开明书局,姓包,高伯雨编订一下,更感亲切有味。出《新女性》杂志,吴门天笑生,这个名儿,早已出现于清末民初,可见他真是一位老前辈作家了。他曾会晤到《海上花列传》的作者韩子云,《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作者吴趼人。翻译欧美小说一百多种的林琴南。甚至林琴南翻译《迦茵小传》,还在他翻译《迦因小传》之后若干年,琴南为了两书同名,才把迦因的因字加上草字头为迦茵,以示区别。他是谙日文的,又翻译了日人黑岩泪香的两部小说,一取名《空谷兰》、一取名《梅花落》,风行一时。后来上海明星公司把它搬上银幕。又写了实事小说《一缕麻》,情节曲折,哀感动人,梅兰芳又把它搬上舞台,为时装京剧,梅氏亲自演出。同时他又翻译了日文的教育小说《馨儿就学记》,商务印书馆的国文(即现今的语文)教科书,节选了充作教材。凡此种种,具见前辈典型,足资矜式的了。

吴门天笑生,和商务的《妇女杂志》相对抗。这时主编《妇女杂志》的,原名公毅,是包朗甫的文孙,因字朗孙,又取《神异经》“东王公与玉女投壶,每投千二百矫,矫出而脱误不接者,天为之笑”,便把天笑作为笔名。他为人温文和易,写字纤小端秀,似出女子的簪花妙格。他每天写日记,也是一笔不苟的。他旅居上海,日记从不间断。抗战胜利,他的哲嗣,迎养他为香港寓公,因操觚惯了,寓庐多暇,写了《且楼随笔》,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又写了一部《新白蛇传》,是讽刺性的长篇社会小说,刊行于世。他笔酣墨舞之余,又复根据历年积累的日记,写成《钏影楼回忆录》,初载高伯雨主编的《大华杂志》,杂志寿命不长,续载《晶报》,是杜就田。

世界书局于一九二三年创刊了《快活》旬刊,由柯荣欣为之印成单行本,时为一九七一年,天笑已九十六岁高龄了。其中涉及的人物,难以尽举。写成《钏影楼回忆录续编》十万余言,一九七三年,高伯雨为之刊行。初编的封面是叶恭绰写的,吴湖帆为写扉页。叶恭绰、吴湖帆都死于一九七〇年之前,这是预先请他们写就的。续编封面本拟请章行严书写,没有写成,而行严下世,他就委托了我为他代求,陆澹安、朱大可两位和我时常晤叙,又是擅书法的,便请澹安、大可大笔一挥了。《续编》出版,天笑已奄奄一息,总算及身目睹。所以《回忆录初编》是天笑签了名且盖了印章,寄赠给我的。《回忆录续编》出版,天笑已不能执笔,是高伯雨签名寄赠给我的了。这书内容充实,柯荣欣称之为“清末民初的社会史、经济史,尤其是文化史的最珍贵的资料。”美国的青年文学博士林培瑞Perry Link,一再在彼邦报刊上推荐这部书。我也把这书奉为至宝。尤其是《译小说的开始》、《金粟斋译书处》、《在小说林》、《时报的编制》、《编辑小说杂志》、《时报怀旧记》、《记上海晶报》、《关于留芳记》、《回忆毕倚虹》、《回忆邵飘萍》、《缀玉轩杂缀》等项目,有关文史掌故,同时刊有号外的《香闺花影》。较迟的,如蒯礼卿、吴子深、杨廷楝、章太炎、朱梁任、张仲仁、王均卿、祝心渊、苏曼殊、金松岑、尤鼎孚、曹根荪、曾孟朴、狄楚青、陈景韩、徐念慈、曾虚白、张岱杉、黄炎培、史量才、朱少屏、杨白民、江南刘三、杨荫深、黄伯惠、宋春舫、陆费伯鸿、黄远庸、张季直、沈信卿、袁观澜、陈去病、柳亚子、邓秋枚、李叔同、高吹万、胡寄尘、蔡哲夫、叶楚伧、诸贞壮、陈陶遗、黄晦闻、马相伯、张静江、熊希龄、沈寿、陈夔龙、姚鹓雏、陈蝶仙、周瘦鹃、范烟桥、丁悚、孙雪泥、张恨水、易实甫等,都是知名之士,颇多有趣的轶闻。且天笑的行文,波澜曲折,是素所脍炙人口的。

《逸经》的最后一期

解放前,一度风行掌故性的期刊,那黄萍孙的《越风》,实开先例,奈萍孙不善推销,数期即停止。《逸经》继起,后来居上,主持者,为太平天国史学专家简又文,别署大华烈士,当然该刊登载洪杨史料较为丰富了。编辑主任,为三水陆丹林,他别署自在、凤侣、红树室主。该刊月出二期,门类分文学、诗词、史实、艺林、逸闻、人物、特写、纪游、小说、杂俎,社址设于沪西愚园路愚公村的人间书屋。供稿的,如白蕉、老向、王重民、易大厂、柳亚子、胡怀琛、宋春舫、俞平伯、周作人、林语堂、叶恭绰、陈子展、赵景深、郁达夫、李青崖、谢兴尧、冯沅君、萧一山、谢刚主、金息侯、瞿蜕园、徐蔚南、谢冰莹、徐彬彬、一士弟兄,均一时俊彦。那刘成禺的《洪宪纪事诗本事诗注》、冯自由的《革命逸史》,最初即连载该刊,后来才刊单行本的。珍贵史料,都附图照,有《马相伯九十八年闻见口授录》、《红军二万五千里西行记》、《林长民及其从兄弟》等,有《少女》月刊,和一般刊物不同,它不仅计量的方面,尤重于质的高下,字数作为参酌而已。又对于名作家特别尊重和优待,周作人要求保留原稿,不得沾污,编辑主任不得已,委事务人员为之誊抄一过,以副本发排,原稿奉还作者。且每篇刊出,将该文多印二十份,俾作者得分贻朋好,积得多了,可装订成册,俨然单行本了。对于后进作者,来稿审慎甄别,从不贸然塞诸字簏。凡此种种,都起了示范作用。

该刊给稿酬,成为真正的绝版孤本,为《逸经》风格之继承刊物。这三十七期,我却有机会得以寓目,可谓特殊眼福,自当把它记录一下,以告文史掌故的爱好者。该期既属样本,当然因陋就简,不能与正式的相比,那是用有光纸印的,可是内容丰富,乃秋季特大号,且为章太炎特辑,谈太炎的凡四长篇,一何晓履的《从章太炎说到满清文字狱》;一姜馥森的《章太炎与梁任公》;一俞友清的《章太炎的暮年生活》;一徐沄秋的《余杭章太炎先生语录》。原来当1932年秋,太炎讲学吴中,寓李根源的曲石精庐,徐氏由根源介绍得列门墙,随听随录的。其他篇目,录要如下:周味山的《宋人文学中之国难词》、胡怀琛的《明日本诗僧绝海》、萧一山的《太平天国诏旨抄》、伍承组遗作《山中草》续稿、陈抱一的《怎样欣赏西洋画》、吴宗慈的《太后下嫁考实之研究》、卫聚贤的《戏剧中净丑旦生起源之研究》、胡行之的《记诸葛锅》、陆丹林的《民初悍吏陈景华》、温一如的《记林心吾》、小邨的《林文庆》、冯自由的《革命逸史》续稿、德珊的《杨家将故事之历史背景》、何慧青的《援越抗法光荣史》续稿、李伯琦的的《洪宪金币》;徐中玉的《游崂杂记》:郭子雄的《牛津的各种学会》;廖次山的《古学考与新学伪经考的剿袭问题》;董作宾的《升平署杂碎》;许钦文的《小工犯》;吴曼公的《时务报》;大华烈士的《阴阳风》;李汉青的《李太白中国人非突厥人》;许云樵的《太平余众亡暹始末记》;吹齑的《王铁珊先生佚事补》;简又文的《高剑父名作淞沪浩劫小记》等,补白不备载了。

以上各文,大都充满着掌故性资料,希望日后影印《逸经》三十六期时,并把这最后从未发行的三十七期一并附人,俾读者得窥全豹。

此后《逸经》曾与《西风》、《宇宙风》合并为一。不久,丹林离沪赴香港,主办《大风》,不如一般杂志那样的容易,例必一访天王府遗址。我赴黄山,路过南京,就在天王府逗留了半天。记得地点在长江路二九二号,本属前清两江总督衙门,一八五三年,太平军攻克南京,定都于此,把衙门旧址扩建为天朝宫殿,改称天王府。当时的建筑,有城两重,外城为太阳城,南为照壁,内一排旗杆,有牌楼、钟鼓楼、天父殿、下马坊、御河和朝房。内城为金龙城,内有金龙殿,穿堂二殿、三殿。内宫有七八进,宫后筑高台,四周为宫墙,东西二侧各建花园,气派很大。直至光绪年间,端午桥任两江总督,将最西之花园一部分,建宝华庵,储藏宋拓汉《华山碑》,并经常宴客于此。辛亥革命后,尤其少女读物,内中颇多木栅栏,犹具官署旧制。那后面旧屋,改建三楼大厦,称为国府。风云人物,出入其间,显赫一时。抗战军兴,梁鸿志据此为维新政府,把大门改建一新,靠西花园之屋,作办公室,东边则除若干警卫队驻宿外,尚有空屋,任其旷废,阒寂无人。有某属员姑妄探之,发现字纸堆着五大间,狼藉遍地,检视则档案数百件,重要的,已被日军携取而去;散弃的,无非历任官员任命状的底稿,及许多柬帖、账册,和杂乱无章的零星文件。又发现十多个大木箱,封闭未启,属员报告梁,内容偏重于德性的培养,累累赘赘,悉为《清史稿》。立即派了秘书科员着手整理,得三百多部,售给书店,得了善价,归入梁之腰包,其他残本,也以低价出让。解放后,政府把天王府大为修葺,尚存金龙殿、荣光殿及一些附属建筑。西花园水池中的石舫尚完好,又从水池中捞出碑碣石鼓。又照壁北面,立有汉白石碑,郭沫若题了“太平天国起义百年纪念碑”几个字。

回忆几种妇女杂志

我的写作,经过半个多世纪,阅览了民初的刊物。当时风气尚未全面开通,女子入校读书,为数不多,那位平等阁主人狄平子创办《时报》,提倡女学,发行《妇女时报》的定期刊物,时为一九一二年。

天王府与《清史稿》

凡到南京的人,蒋介石辟为参谋本部,梁令警卫兵以刺刀撬开,王宠惠、杨兆良新婚合影,自然想开发她们一点新知识,刚健婀娜。包天笑曾有一篇《我与杂志界》,谈及往事,有那么一段话,节录如下:“我为了编辑《妇女时报》,认识了些当代女文人。在开始编辑时,原拟除了编辑人以外,其余写稿的都是女作家。及至集稿以后,便觉得不对了,那时女子读书识字的,远不及今日之多,倘投稿人而果为女子手笔,幼稚不堪卒读。若通顺条达者,率多捉刀人之所为。唯女子在旧文学中,能写诗词者大有其人。此辈女子,大都渊源于家学。故投稿中的诗词较多,虽《妇女时报》,亦有诗词一栏,但这不过聊备一格而已。办该杂志的宗旨,于是对于文稿的征集,激励她们一点新学问,不仅以诗词见长。因此,除当时女学界有几位卓越的人物,可以握管写稿外,其余真似风毛麟角。在这样过渡时代《妇女时报》中写稿的,便不能不以男子充数了。”

一九一四年,那位高剑华女士主编一种月刊,取名《眉语》,专载扫眉才子女作家的作品。有一位别署梅倩女史,写了好多篇缠绵悱侧的小说,不意有一读者,爱慕之余,写信梅倩以通情愫,梅倩致复,直使这位读者大为风魔,迳向梅倩求婚,岂知所谓梅倩女史,乃男小说家顾明道的化名,顾没有办法应付,只得揭穿秘幕,当时引为笑谈。

同在这年,陈蝶仙编刊《女子世界》,为一种月刊,登载了许多女诗人、女画家照片,极秀雅温文之致。也有些西洋女小说家、女英雄像,便不能不审慎将事。”,应有尽有。所作不限于女子,但其中有数栏,都是专属于女子的,如《散花集》,完全是闺阁笔墨。其他还有《闺秀诗话》、《欧美才媛小史》。且一度广征闺秀文稿,分等致酬,是竭力提倡的。

商务印书馆发行《妇女杂志》,在一九一五年,系王蕴章主编。设有《兰闺清课》、《芸窗读画》、《厨下调羹》、《寒闺刀尺》等栏目。后由胡彬夏女士续编,章锡琛再续编。他深夜失眠,又复弄笔,在药炉病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