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李白与地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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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李白精神文化的重要内容——热爱大自然(1)

1980年5月,新西兰杰出的社会活动家路易·艾黎先生在李白故里题词:“到李白少年时代的故乡来,看一看保存完好的旧日文献,可以体会一下他的伟大精神。对全世界青年来说,李白的精神告诉他们: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当今瞬息万变的世界中,这种精神往往被泯没。”这段题词含义深刻,对我们研究李白精神及其现代价值有很大的启迪。李白一生热爱自然,崇尚自然,以自己的身心去拥抱自然,把自己融于自然之中,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这是李白最突出的个性特征,把握这个特征,不仅可以深刻理解李白诗歌的精神实质及独特的艺术风格,而且可以发掘其现代价值。

$第一节 热爱大自然思想的形成

李白从小生长在自然景色十分幽美的环境里,这里的自然美对李白一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公元701年李白出生于江油青莲乡,这里是涪江、盘江汇合处的一块平坝,近靠天宝山、太华山,远望紫云山、戴天山,山明水秀,风光旖旎,充满着诗情画意。李白在这里度过童年,大约十五年以后隐居大匡山。大匡山是岷山支脉,山势险峻,景色奇特,西北连崇山峻岭,东南望平畴沃野,山中苍松巨柏,郁郁葱葱,飞瀑流泉,万壑争鸣,野鹿觅食于密林,白鹭飞舞于树梢,一直到1958年原始森林被破坏前都是这样的景色。李白在大匡山,“读书于乔松滴翠之平有十载”。这里他深深领悟到大自然之美,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之中。他曾与东岩子“养奇禽千计,呼皆就掌取食,了无惊猜”(《上安州裴长史书》),他酷爱自然,保护鸟兽,采集野生饲料,以备奇禽取食,与野生动物成了好朋友。李白隐居期间还游历了许多景色幽美的地方,如距大匡山东北20公里的窦圌山,这里的景色秀丽奇特,山峰如削,壁立千仞,林壑深邃,李白题写了“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李白还去过大匡山上面的戴天山,写过脍炙人口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从诗里可以看到这里的景色何等幽美、秀丽。李白还“拨云寻古道”,登上“群峭碧摩天”的太华山,上过“峰峦环秀,紫气郁结”的紫云山,“孤峰秀拔”的小匡山……故乡的山山水水熏陶了他崇尚自然的审美情趣,加深了他对自然美的感受能力,产生了他与大自然的亲和力。

李白热爱大自然与他接受的家庭教育和受道家、道教的影响是分不开的。李白的父亲是“高卧云林,不求禄仕”的隐士。李白的好友魏万说李白之父“乃放形,因家于绵”,即是说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选择了绵州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使李白从小就陶冶在自然美之中。李白之父还教李白读司马相如的《子虚赋》,赋中描绘云梦泽之壮美秀丽,使李白“私心慕之,及长,南游云梦,览七泽之壮观”(《秋于敬亭送从侄耑游庐山序》),这说明李白从小就在父亲教育下通过文学经典去提高对自然美的感受力,培养崇尚自然美的情趣,李白之父没有把李白送入正统的以儒家经典为教科书的学校去上学,而是让他博览群书,“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学神仙,仙游未曾歇”,“六甲”是指道教书中的“奇门遁甲”之类,“百家”中必有老、庄的书,“学神仙”就是学道教的神仙之术。李白生长的川西北是道教的发祥地,在风光秀丽的群山中散布着许多道观,如在李白家附近的紫云山有黄录宝宫,太华山上有太华观,窦圌山上有天尊古殿,戴天山上也有道观,李白与这些道观中的道士有密切交往,向他们学神仙之术。道教以老庄哲学为其宗教的哲理内核,以老庄著作为主要宗教经典。老庄哲学主张崇尚自然,顺应自然,回归自然。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也就是说人与自然融合为一体,达到物我泯一。道教的服食修炼的思想和老庄的崇尚自然的思想是统一的。在幽美的自然环境中修道炼丹,享受自然之美,最后达到超越生死,物我泯一,与大自然一起得到永生。李白是深受这种思想影响的,他“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谣》)。在《日出入行》中写到:“鲁阳何德,驻景挥戈,逆道违天,矫诬实多。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也就是说要顺应自然,要与自然元气打成一片,达到与自然泯一的和谐境界。

$第二节 热爱大自然的思想与李白的生活道路

李白生长在杂交型、复合型的巴蜀文化氛围之中,在青少年时期接受的教育也比较博杂。他不仅仅是接受道家、道教的影响,还接受了儒、法、墨、纵横等家的影响。积极入世建功立业是他思想的主导,他希望做帝王之师,施展其“济苍生”、“安社稷”的雄伟抱负。如果他只是或主要是接受道家、道教的影响,那他也会像他父亲那样做一个“高卧云林,不求禄仕”的隐者,或在故乡的道观中当一名道士,但他接受道家崇尚自然、回归自然的思想影响又比较深,故而在积极入世的道路上又不同于一般人走的科举考试的道路,而是走了一条特殊的道路,这就是把争取建功立业与漫游名山大川、求仙学道相结合。本来积极入世、投入宦海、建功立业与消极出世、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是矛盾对立的,但李白力求把它们统一起来。李白告别故乡写的《别匡山》:“晓峰如画参差碧,藤影摇风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依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这首诗表现了李白酷爱大自然与充满政治热情的思想的矛盾和统一。故乡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色深深地吸引着他,而大丈夫的“四方之志”又召唤着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最后还是下决心要把自己的文才武艺奉献给大好时代,但这并不是说他不再“恋清境”,而是说不再恋故乡的清境,要在故乡以外寻求更多的清境。在离开故乡以前他游览了峨眉山,顺江而下,离开巴蜀时,他说:“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秋下荆门》)这之后他一面游览名山大川,一面寻求建功立业的机会。唐代统治者提倡道教,特别是唐玄宗曾多次征辟道士隐者入宫,于是由隐而仕的“终南捷径”为唐代士人入仕的一条通道,走这条道路既可以享受山林之美,又可以直登庙堂,取得功名,这对于酷爱大自然的李白来说,当然是一条十分理想的道路。不过李白并非通过“终南捷径”猎取荣华富贵,而在得到皇帝重用、施展济世安民的政治抱负之后,“功成身退”,回归大自然。他的《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说得很清楚,他隐居山林是为了等待时机,建功立业,“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当他“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还是要“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洲”,也即是最终要投入大自然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