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魏晋南北朝骈文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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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后记

零雨送秋,轻寒迎节;江枫晓落,林叶初黄。不意间,树叶又见飘落。

在这澄清的初冬时节,那一树树灿烂得如黄金的银杏树叶,静静地绽开在缕缕阳光之中;历经夏秋风雨的磨炼,而焕发出生命中亮丽的光泽。也很奇怪,这个时节北方树上的枯叶早已被呼啸而过的北风一扫而光,偶尔残留的一两片叶子也在瑟瑟寒风中颤抖。而在这西南一隅,枯了的树叶却一直静静地待在枝丫上,守候着春天的到来;也只有春天来到了,才纷纷扬扬,如雪花般,从空中撒落下来。更奇怪的,东一宿舍楼前的一株老树,每年都是在深秋时节绽出新芽,满树的翠绿,直映得你不由得揉揉眼睛,满脸疑惑:“是不是搞错了季节?”

大自然默默无语,却在时时昭示着未来。印度一位哲人泰戈尔不就说过:“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穆。” 而生与死,落叶与新绿却这样组合到一起,这难道不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两年前的一个初秋,我一个人背着行囊,在南方柔和阳光的抚慰下,走进了这座城市,这个校园。大约一个月后,即十月份的一天,也是在初秋温暖的阳光下,我随着罗老师在体育馆前散步。突然,罗老师抬起头发问:“你研究骈文怎样?”我一时愕然,或许是我惊愕的神情,罗老师又微笑着补了一句:“先不急,回去再好好想想。”没什么前思后想,题目就这么定了,简单得有时连我自己也感到纳闷。罗老师是一位非常和蔼、平易的人,对论文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先自由吧。或许正是这样,才更激发起我的无畏:怕啥,题目虽然大些,但作为基础的搭建,不是一个很好的促进吗?

然而,事实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真正去脚踏实地地搜集、整理资料,才渐次发觉这真的不啻于一座大山;而我,只是山下的一只蚂蚁。仅从一点说,假如从建安元年(196)算起,到隋文帝开皇九年(589)灭陈,也近四百年的历史,只看基础资料,也需假以时日;更别说挖出一点新意了——要搬大山,谈何容易!没办法,只能走下去;现在的选题确实不容易,六朝更是如此。走几步算几步吧,我这样安慰自己:好歹我还能走几步吧?

接下来的日子极其平常、单调,也无风雨也无晴;教室、图书馆、宿舍就构成了我学习生活的主色调。所幸的是,罗老师每学期总会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我们一起到市郊玩耍,喝茶论道;也由此增添了生活的色彩。我现在都还记得,前些日子,在十月丹桂飘香的季节,罗老师特意带我们去桂湖,在一个清幽、四周流溢着丹桂浓浓香气的天井院内,与导师一起品茶,谈学习,论感触。这又是何等的惬意、神往。我时常自问: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我没能做到;但没偷懒却是真的。我曾对家人说:“对我来说,无所谓星期天,星期天就是星期一。”不料家人却反问:“那要是你把星期一都变成了星期天,不就天天在玩了?”我又愕然。

是的,日子与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有别的,是人。

四川大学是一所古朴、厚重的学校,翠绿中掩映着静谧的典雅的教室,永远是翠绿映人。也就在这一间间全国各地区别不大的教室(或报告厅),我有幸听了一些老师的课,特别是罗老师,又进一步充实、拓宽了我的根底,开设了《墓志铭研究》、《敦煌文献研究》等,即关注最新的学术进展——地下出土文物。曹顺庆先生的《中国古代文化元典》、项楚先生的《庐山远公话校读》、沈伯峻先生的《明清小说研究》,以及周裕楷老师的《文学阐释学》、《石门文字禅》等,都让我感到知识的厚重、博大;润物无声、潜移默化,也就是他们,引导着我前行的方向。当然,重要的是一种学术氛围、一种求知的欲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正是这些,让我得以继续跋涉、前行。这一时期波澜壮阔、动荡、多元的社会,也放散出无穷的魅力;研究的空白点也时时吸引着我:以一家利益为转移的士族,繁兴、封闭的庄园经济,战争、灾难下的民众,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佛教,证仙成真、仙风飘飘的道教,以及建立在整体文化氛围中的文学,无不给我以极大的魅力——足以抚平、慰藉你不时泛上来的寂寞、冷清。魏晋六朝是一个战乱频仍、动荡不已的时期;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时期,思想界却是异常的活跃,没有一统的霸权话语;有的,只是不止的论证、驳斥。这一方面,某种程度上我们不得不佩服南朝的一些君主,诚然他们治理国家不怎么,却绝不会因学术、观念不一而杀戮士人。即便是范缜“无神论”的思想强烈地动摇了梁武帝佞佛的思想根基,梁武帝也没一怒之下,砍掉范缜的脑袋了事,而是亲率一帮文人,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辩论。魏晋南北朝的一些异彩,恐怕就在于此吧?

只是遗憾,这一个已经远去一千多年的时代,因特定的地域——当时的文化中心建康原野卑湿,纸质文献又实在不易或不能穿越漫长的时光而走出地面;以及特殊的社会情形——台城、江陵焚书,使得留存的史料甚少——大大限制了汉魏六朝文学的研究。不过,这也构成一种逝去的魅力:让你去搜集、发掘,一如美丽的海市蜃楼,尽管你永远不能靠近,但那非凡的绮丽、旖旎,本身不就是一种美丽么?跋涉、徜徉在追求中,至少能给你精神的充实和时时的抚慰。

月明星稀,伴随着树下一人踽踽的身影;

潮起潮落,流淌走世间无数匆匆的年华。

我相信,建立在物质发展基础之上的社会必然要凸显、张扬文化——即精神的需求;这一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和事实也表明,必然需求这一领域有较多的突出人才;而宽广的传统文化积淀无疑能充分透视、发掘事物、境地的文化蕴涵,以此彰显民族生生不竭的精神之所在,以及满足新时代对构建传统文化的人才需求。

逝者如斯,在这喧嚣的社会上,只有江水脉脉无语,依旧东流。

在这个北方已大雪纷飞、雪落无声而此地仍静谧、温和的暮冬时节,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林间小路,暂时什么都可以不想,也什么都可以想;“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又该是怎样的一种诗意境界。或许,就是这种时刻,你能聆听到来自苍穹中冥冥的召唤;而一旦你想走近、辨明时,它却又倏然而逝。

也许,这才是人生真实的存在。

是为记。

二OO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下午

又,匆匆间,四年多的时间又转瞬而逝,有时,凝视着黄浦江滔滔的流水,确实是“逝者如斯”!

这次出版,在工作之余,笔者尽可能地进行了修改、调整。然而,凡事不可能都尽如人意,也只能这样出版了。但尽心可以无悔,却是真的。

(后记)保留原样,也算是一种追忆吧!

惟努力以求,才可在崎岖、坎坷中走出一条路来。是为补记。

二O一一年十二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