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政治制度史导论(第二版)(21世纪政治学系列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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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社会等级与政治文化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对社会划出明显等级的朝代,以四等人分,将民族与地域压迫、歧视公开化制度化。元朝的四等人是这样分的:蒙古人最高贵,居于社会的顶层;色目人(西域各族和西夏人)次之,这两等人人数最少,但属于统治民族。汉人(北方的汉人、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即原来金朝统治领域的人)居第三,南人(南方汉人,即最后降服的南宋人)处在最底层。

由于蒙古人总数太少,所以,色目人则成为准统治者,蒙古往往利用色目人管理汉人和南人。蒙古人和色目人拥有特权,贵族自不必说,除了反叛朝廷之外没有犯法的概念,打死汉人没有任何政府机关能处置他们。就是一般的蒙古人和色目人,犯了法也归特别的机关处理,蒙古和色目人打死汉人,只判凶手出征。反过来,如果汉人伤了蒙古、色目人,则肯定被判处死刑。因此,各级政府的达鲁花赤实际上掌握着汉人的生杀大权。

汉人不许习武,不许拥有武器,不许打猎,不许养马,不许聚众生事,所有的结社都被禁止,连祈神赛会、庙会赶集都被怀疑为聚众造反,被严令禁止。每到夜间,往往宣布戒严,禁止汉人出行,有病请医生也不被允许,甚至连在屋里点灯都受到干涉,在汉人区域实际上是在实行军事管制。蒙古驻军驻扎在全国各个军事要点,然后由汉军和新附军具体控制,他们的行为受到蒙古军的严密监视。如果查出管制不严,那么汉军和新附军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蒙古人原来信仰萨满教,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自然崇拜,所以很容易接受比较成型的宗教。在中亚的蒙古人很快就接受了伊斯兰教,而在汉地的蒙古人则对佛教的一个分支——来自吐蕃的喇嘛教显示出极大兴趣。作为汉人道教一个分支的全真教,也曾受到蒙古人的礼遇,但不及对喇嘛教的热情。在元朝,喇嘛教的僧侣地位很高,来自吐蕃的高级喇嘛可以享受“国师”待遇,与皇帝和王公贵族相往还,寺庙广有田产,势力很大,一般的喇嘛也受到特别的优待,地位略等于色目人。至于吐蕃僧人,地位就更高,连蒙古贵族也要让他们三分,吐蕃僧人到处横行不法的事情,时有所闻。

蒙古人基本上拒绝汉化,不肯也不屑学习汉语,但所有的高级官吏基本上由他们和部分色目人垄断,只有非常少的汉人可以做到高位,而南人则一个也没有。掌握一切权力的蒙古人虽然善于打仗,但行政能力却逊色很多,往往得依赖担任属吏的色目人。回回令史、译史和通事同样拥有极大的权力。汉人士大夫在元朝建立之前,一点地位都没有,往往跟平民一样,被掠为奴隶,当牛做马。后来处境稍好,总算可以担任有些无关紧要的官职,而且还部分地恢复了科举,只是取人太少,每科不过30人左右。对于大量的汉族读书人来说,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因此读书人的处境并没有根本改善,正像钱穆说的那样,蒙古人对待汉族读书人,就像对待工匠一样,不过是纯粹的利用而已。(参见钱穆:《国史大纲》,65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所以元代的读书人读经无所用,只好去编曲唱戏,结果造成了元代杂剧的繁荣。

在元代除四等人外,还有一种社会等级的排列法,这是民间的排列,也能说明问题。这种社会等级排列,一种说法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另一种说法是“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钱穆认为,后一种说法不合理,因为古代工与匠是一回事。(参见钱穆:《国史大纲》,658页。)除了官吏僧道之外,有一技之长的人地位都要高一点。蒙古人特别看重具体的技术,每次破城,即使屠城也会对工匠、医生与兽医加以保护,其目的只是要把他们掠走,编为自己的附庸,让他们为王公贵族和蒙古人服务。由于蒙古特别看重工匠的技术,所以,虽然工匠的人身不得自由,但待遇却要优于一般平民。第七等级的“猎”,实际上是专门为蒙古人打猎养鹰的鹰户。打猎是蒙古贵族的消遣,而养鹰也是一种专门技术,所以也比一般平民待遇要好些。

由于元朝统治者基本上拒绝接受汉文化,所以,基本上意识不到儒家伦理对于统治的好处。即使有个别人意识到了,也无法顺畅推行。元朝的国家治理,基本上无视汉人千年的政治传统和经验。在制度安排上,具有儒学底蕴的士大夫,只是作为统治的装饰和点缀,元朝统治者偶尔听取一点汉人的意见,往往也是偏于技术方面。他们用不着儒学为自己增添合法性,也基本上不需要对自己的统治做道德上的修饰。而且,他们无视汉地原来的知识精英的存在,不仅不依靠他们,反而有时候还排斥他们。他们对汉人的统治,基本上是军事强制背景下的强行盘剥和严刑峻法。在元朝统治的不足百年里,民变和农民造反从来就没有断过。

元朝统治者在拒绝汉化的同时,也造成了部分汉人的蒙古化。清代史学家赵翼指出,在元代,有很多汉人取蒙古名的事情,比如姓张的叫张拔都,姓刘的叫刘哈刺不花,有的甚至连名带姓一并蒙古化了。还有的人,为了谋求一官半职,或者做通事,积极学蒙古语。(参见赵翼著、王树民校证:《廿二史札记校证》,701~702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