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地颂(第三部)
1262300000033

第33章 挽狂澜于既倒(1)

●“黑色风暴”席卷神州。粟裕大将奉周恩来之命乘直升机在北京上空“灭火”——哪里闹事,飞到哪里。

●周恩来嘱咐秘书:“告诉刘杰,不能承认反党、反社会主义!”二机部战功赫赫,岂容抹杀?!中国第一颗氢弹抢在法国人前爆炸了!

●国防工业在武斗中瘫痪,周恩来痛心疾首:“我很难过。我的心情是三个不安:不安,不安,不安!生产上不去,我很痛心,再不能耽误了!

●美国以中国为假想敌人,连续几年进行“高跟”核战争演习。周恩来一再敲响警钟: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国防建设第一,国家利益至高无上!

●苏联拉上美国共同对我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周恩来正告柯西金:如果这样做,我们就宣布,这是战争,这是侵略,我们就要坚决抵抗,抵抗到底!

●林彪要把原子能工厂从一线迁到三线,核燃料生产因此将长期中断,周恩来毫不含糊地说,工厂不能搬!林彪又以防敌机轰炸为由,要把密云水库存水放掉。周恩来又—次坚决表示反对:那样做,会淹了下游的居民群众,不行!

●1970年4月24日,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了!香港。张博士站在山上,望着海的那一边。张小姐偎依在麦瑞的怀里无声地哭泣。麦瑞安慰她:“不要哭,亲爱的,你们会团圆的!”1966年11月7日。罗布泊。

《国际歌》声起。

马兰基地。聂荣臻在戈壁滩上,迎着初升的太阳,缓缓向前走去。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巴黎公社起义、十月革命攻打冬宫、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抗美援朝等历史画面,心中充满了革命的豪情。

在他的身后,有张爱萍将军,有基地司令员张蕴钰和指挥员们,有刘杰、刘西尧、李觉等领导同志,有彭桓武、王淦昌、朱光亚、于敏等一大批科学家和技术人员,有无数解放军官兵和家属。

在雄壮的音乐声中,他们慢慢向前走着……

大漠上空,风起云涌。

锣鼓喧天,红旗如林。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聂荣臻忧心如焚:“卫星还放不放?”

周恩来:“放!苏联放了,美国放了,法国也放了,连日本也要放,我们中国还能不放?”

聂荣臻:“科学院领导班子瘫痪,搞出什么‘张劲夫反党集团’!”

周恩来:“胡闹!”

聂荣臻:“七机部更乱!”

周恩来:“马上实行军管!”

国防工业各部代表们来了。客厅里坐满了人。

周恩来:“国防科委、国家科委在聂荣臻元帅领导下,成绩是主要的,原子弹、导弹都上了天。怀疑一切是不科学的,不是毛泽东思想,不是实事求是!”

一天。周恩来在院子里嘱咐李秘书:“告诉刘杰,不能承认反党、反社会主义!”

又一天。晚上。周恩来在打电话:“中国科学院存放核试验资料的档案橱被撬开,半年多了,还没有查清楚,请你抓紧,彻底追查!”

粟裕在打电话:“好的!”

又一天。夜里,周恩来当面交代:“把贺龙两口子接到这里来住。”

粟裕:“我马上派人去接。”

看见粟裕要走,周恩来又立即唤住:“等等!告诉四机部,王诤是个好同志。前些日子,我让他住在中南海,保护起来,现在让他出来抓工作,以后不能再抓人了!”

山坡别墅。张博士握着麦瑞的手:“谢谢你,麦瑞!”

麦瑞笑着问:“你不再怀疑我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了?”

张博士:“当然,不过,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热心?”

麦瑞:“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人,又是一个记者。我外公很早就到中国当传教士,我母亲也在中国长大。”

隔壁。张小姐和陆小铃偎依在一起,听着广播。

山下。胡少校开着车向山坡别墅驶来。

电铃声突然响起。张博士警惕地:“你们到地下室去,快!”

张小姐拉着陆小铃迅速离去。

麦瑞:“我去开门。”

门开了,胡少校大吃一惊:“啊!记者小姐,你也在这里?”说着,他径直走向客厅。

张博士:“胡少校,你来此有何贵干?”

胡少校:“张博士,我们不要捉迷藏了!”

张博士:“你想干什么?”

胡少校:“跟我回台湾去一趟。”

张博士想把他引开:“走!”

胡少校:“不过,走之前,我还要检查一下!”

胡少校向地下室走去,刚要打开地下室的门,张博士从背后向他连开三枪……

北京。天安门。王旗拉着儿子在广场上走着。

他们来到西单罗圈胡同12号,一个小四合院门口。王旗看了看门牌号码,按了一下门铃。

沈谱——范长江夫人、沈钧儒的女儿,前来开门:“请问,你找谁?”

王旗:“我找范长江同志。我是特地从内蒙古赶来的。”

沈谱:“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王旗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你把这几张照片给他看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谱:“啊,那你请进来吧。”

王旗拉着儿子的手,走了进来,在小客厅坐下。老阿姨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国家科委副主任、中国科协副主席范长江在卧室看着照片,不禁又惊又喜:“这是我1936年在内蒙古额济纳拍的照片!”说着,他已经到了客厅,“请问,你是谁?”

王旗:“我原名叫杨?巴特尔。”

范长江在回忆,喃喃自语地:“杨?巴特尔,杨?巴特尔……对了,你就是王大娘抚养的那个孩子杨?巴特尔?”

王旗:“是我,就是我!”

范长江亲切地:“王大娘呢?”

王旗:“她去世了。”

范长江:“去世了?可惜,解放后,我没有能再去额济纳。……唉,再也见不到她了!”

王旗:“我娘去世以前,几次要我到北京来找你。这次到北京开会,下决心非找到你不可。果然,嘿嘿,找到了!”

范长江:“你在哪个部队?”

王旗:“我在……基地。”

范长江:“东风基地?”

王旗:“是的,你知道东风基地?”

范长江:“不仅知道,而且联系很密切。可惜,我一直抽不出时间去看看。三十年了,旧地重游,该是多么富于诗意啊!”

此时,沈谱正在厨房和老阿姨一起做饭,不时听到客厅传来范长江的笑声。

天黑了,范长江把客人送到门口。他突然把小孩抱起来,十分动情地说:“小杨?巴特尔,长大了,要像你奶奶、像你妈妈那样,坚强、善良、勇敢!”

杨?巴特尔:“爷爷,我们还能再见吗?”

范长江:“当然能,一定能!”

1966年12月11日,中央专委会第十七次会议在三座门举行。

邓稼先正在汇报:“关于……氢弹……原理试验……”由于过分紧张和疲劳,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说话结结巴巴,气都喘不上来。

周恩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条毛巾:“不着急,慢慢说!在座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核武器本来就挺吓人,看你这么紧张,我们连心脏病也要吓出来了!”

人们哈哈大笑,邓稼先也笑出了声,全场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此时,朱光亚正乘车急急赶往三座门,只听他不时地叹气:“嘘!……嘘!……”司机知道,他心里有事了。这是他的习惯:有了心事,闷在心里不说,别人也不好问。他匆匆走进会议室,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周恩来向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今天着重研究了人造卫星问题,首先是运载火箭要加快,1968年要把C型导弹搞出来,D型导弹也可以试,洲际导弹也可能搞出来,全部要在这四年之内解决。这次氢弹原理试验,是1964年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以后最重要的核试验,它将证明你们摸索到的氢弹原理是不是正确,也将预告中国的第一颗氢弹什么时候炸响。和过去几次试验相比,这次试验的最大特点是威力大,爆炸点底,地面放射性污染比较严重。尽管程开甲等专家反复论证,认为安全可以保证,但我还是很不放心,因此务必请各位注意:安全,安全,安全!安全第一!如果天气不好,条件不具备,宁可推迟试验,或者暂不试验,也不能对试验场区下风地区造成污染和危害!程开甲同志,你能保证吗?”

程开甲站起身:“总理,我保证!”

王淦昌、陈能宽、邓稼先、朱光亚、张蕴钰、李觉等纷纷起立:“请总理放心!”“绝对保证安全!”“总理,你放心吧!”

周恩来摆摆手:“大家请坐下。你们的保证,我相信,我高兴!当年,红军战士冒着敌人的炮火,突破乌江天险,强渡大渡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靠的就是这股劲,就是这种精神。今天,我们搞‘两弹一星’,靠的也是这股劲,也是这种精神。不同的是,精神加物质,这个物质就是科学。你们科学家有了这股劲,你们将军也有了科学,这就如虎添翼,有了翅膀,天高任鸟飞!我本来应当和你们一起去罗布泊,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分不开身了。中央专委决定,由张震寰同志担任这次试验的总指挥。好吧,我衷心地祝你们成功!”

1966年12月27日。罗布泊。马兰机场。聂荣臻走下飞机。雪花在飞舞,他望着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

张震寰立正敬礼,聂荣臻举手还礼,和他热烈握手,一边问:“天气预报怎么样?”

张震寰:“很快会好转。”

聂荣臻:“那好。”

此时,在一百一十米高的铁塔上下,几十名青年男女在紧张地忙碌着。

天色暗了下来。李觉来到铁塔下,大声喊着:“要安插雷管了,塔上的人快下来!”

人们纷纷从塔上爬下。曹淑华下来之后走到李觉面前:“李部长!安插雷管,我要参加!”

邵乃林:“女同志,靠边!”

曹淑华:“女同志又怎么啦?我在塔顶还不是干了二十个日日夜夜!”

邵乃林:“好汉莫提当年勇。同志,现在是安插起爆氢弹的雷管,明白?”

曹淑华:“那又怎么样?人家马国惠还把头枕在氢弹上睡过觉呢!”

李觉:“真的?马国惠,你真的头枕着氢弹睡过觉?”

马国惠笑着点点头。

李觉:“哈哈,这可是头条新闻!”

马国惠:“这有什么!没有安插雷管,氢弹是不会爆炸的。”

李觉:“你在哈军工教科书上看到过?”

马国惠摇摇头。

邵乃林指着铁塔:“李部长,你看,这铁塔上下,光我们哈军工六五届的同学就有二十多个,谁在教科书上看到过氢弹是怎么安插雷管的?”

李觉点头微笑:“是呀,是呀,你们去年刚毕业,一来就上了战场,一年多工夫就成了技术骨干,了不起啊!”

邵乃林:“嗨,这有啥,‘实践出真知’呀!”

曹淑华:“嗬,小邵,你还是个哲学家嘛!闲言少叙,言归正传,李部长,今天晚上,我要跟你们一起上铁塔,安插氢弹雷管!”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行!”

这是陈能宽。他严肃地说:“谁上去安插雷管,这是试验基地党委的决定。”

邵乃林:“明白?”

曹淑华撅着嘴,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明白!”

李觉掏出怀表,时针指向九点:“时间到了。”

陈能宽把手一挥:“上!”

马国惠、李植峰、邵乃林、钱云富、李祖卿等和陈能宽一起登上铁塔。

塔顶是爆室,在风雪中摇晃着。

陈能宽拿出一个信封:“启爆开关的钥匙就在这里边,大家各就各位,放心地干吧!”

铁塔下,李觉在雪地上来回走着。

张震寰、张蕴钰焦急地等待,时而望着天空,时而望着铁塔。

铁塔周围已空无人影,只有值班的军官和战士在岗位上。

邵乃林:“枕着氢弹睡觉的英雄,我要插雷管了,你可以在边上看着。”

马国惠:“我不看。”

邵乃林把手搓了搓,用嘴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雷管插在即将爆炸的氢弹上。

罗布泊。风雪茫茫,一片混沌世界,只有高高的铁塔迎风挺立。

此时。马兰基地招待所。朱光亚不停地来回踱步,发出一声声“嘘!……嘘!……”他一会儿望着窗外的天空,一会儿又在房间里走着。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里,于敏也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雪花在飘呀飘呀,心急如焚地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1966年12月28日12时。基地上空出现了一片蓝天。

张震寰一声令下:“起爆!”

氢弹装置像电闪雷鸣一般爆炸了!蘑菇云随之升向高空。

此时。于敏一个人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紧张、焦急、忧虑……试验的结果怎样呢?他和战友们一起日日夜夜探索到的氢弹原理是不是得到了证实呢?突然,唐晓威、吕敏等破门而入,喊着:“成功了!成功了!”

于敏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看看!”他望着一行行测试数据,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欢呼,“成功了!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欢呼声响彻马兰基地,响彻罗布泊,一直传到北京周恩来的耳朵里。他放下电话,双手掩面,是喜悦,也是痛苦……

晚上。刘杰、刘西尧等在一片造反派的吼叫声中乘车进了中南海。

周恩来双手叉腰,站在中南海西花厅大门口,听着远处传来的高音喇叭声。看见刘杰、刘西尧等人,他大步上前,和他们热烈握手:“试验成功了!祝贺,祝贺!”

大师傅准备晚餐,服务员在倒酒。

周恩来笑道:“他们反对我,我无上光荣!‘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风也好,浪也好,任何时候,我最关心两件事,一是水利,它关系到人民的生死;一是上天,它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氢弹原理试验成功了,但要把原理变成氢弹,变成自卫的武器,还有一段艰苦的路要走。尤其在目前,到处乱哄哄的,要千方百计把科学家保护好。宁可我们受苦,也不能让他们遭难,培养一个科学家多不容易啊!”他举起酒杯,“今夜得宽余,喝酒吧!”

人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戈壁滩上。一座原子能工厂。响起了“抓革命,促生产”、“反对管卡压”的口号声。

总工程师姜圣阶说服造反派们回车间:“操作规程不是管卡压,绝对不能违反!”

正在这时,一个小伙子奔来:“姜总!不好了!”

话音未落,车间传出警报器的狂叫声。人们惊呆了,几十双眼睛一齐望着姜圣阶。

姜圣阶毫不犹豫地把手一挥:“共产党员们,跟我上!”

人们跟着姜圣阶冲进大厅,只见红色的剂量灯一闪一闪地亮着,警告人们大厅里已有放射性物质。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电话铃响起。

周恩来在接电话:“事故排除了,好,好!姜圣阶他们怎么样?”

工厂,军管组长在打电话:“他们一连奋战了三十多个小时!”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周恩来在打电话:“我马上派专机去接他们来北京检查身体!”

一架飞机,在戈壁滩机场降落。

姜圣阶坐在台阶上,坚决不走。军管组长劝他:“姜总,这是周总理的命令!”

“可我不能离开工厂。你知道,第一颗氢弹在等着!……替我谢谢总理!……”说着,姜圣阶双手掩面,他哭了。他想起1947年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在工厂参观被一个白人啐了一口,气得姜圣阶要揍他,被人们拦住。……他想起,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了,听说美国飞机轰炸了他的家乡东北,他又气得把茶杯摔在地上,大吼一声:“我要回国!”好心的朋友劝他:“留下吧!”他说:“不,我不愿寄人篱下!我是中国人,我要保家卫国!”他想起——

人们早已上了飞机,可姜圣阶硬是不走。军管组长急了:“警卫排,紧急集合!”

警卫排列队站着。

军管组长:“姜圣阶同志,周总理命令:人命关天,一分钟也不能耽误!请立即执行!”

姜圣阶用手帕擦去泪水,站起身走向飞机。

军管组长率领警卫排跟在他后边,生怕他要逃跑似的,也像在为他送行。一直等他上了飞机,战士们才向他致军礼告别。

北京。周恩来到医院看望大家。他紧紧握着姜圣阶的手:“听说你无儿无女!”

姜圣阶:“谁说的?幼儿园、小学的孩子们都是我的儿女!”

周恩来:“好,好。我也跟你一样,无儿无女,可我把天下的孩子,都看做是我的儿女。”

姜圣阶:“总理,放射性污染是有一点,但并不厉害,更不可怕。这些天,各种检查都过了关,还是让我先回工厂吧!”

人们一齐嚷嚷:“让我们回去吧!”“姜总一个人留下,多休息几天。”“氢弹要上天,一天也不能耽搁呀!”

周恩来:“不行!安全第一!没有医生批准,谁也不能走!”

1967年。黑色的“一月风暴”席卷神州大地。“夺权!”“夺权!”狂喊乱叫和大字标语触目惊心。

晚上。粟裕大将,国防口军管小组组长,乘直升机在北京郊区上空“灭火”——哪里闹事,飞往哪里。

于敏,核武器研究所氢弹理论部主任,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整幢大楼黑洞洞的。他站在窗前,只见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两派群众各在一边,严阵以待,一触即发。

粟裕一行从天而降。人们喊着“欢迎亲人解放军”的口号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