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少年心事当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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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想起让我没入尘埃开出花朵的你(1)

另维

你有没有遇过这样的人。

一个不需要特定时间地点环境,偶然看见一张像他的脸或背影,听见一个与他差不多的名字,就会令你的呼吸倏然一滞的人。

周享亦,在你的生命里,会不会也存在着这样的人呢?

2005年初春是备战中考的关键阶段,我却因习惯不了新班主任成绩直线下滑。妈妈急白了鬓发,寻签问卦咨询各类专家,最后不惜血本要把我转入以地狱式教学和高分率闻名的初级中学。

闺蜜程点初在给我的送别礼物里藏了一张纸条,收件人不是我。

那么周享亦,我可不可以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天为了某一场邂逅,而预先安排好的呢。

即将迟到的清晨,我狂奔到马路中间后才发觉地上竟没有可以用来短暂停步观察路况的斑马线。

正在疑惑的时候,汽车呼啸着迎面而来,强大的气流伴随刺耳刹车声以不可控制地飞速前进,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突然被拽出几米远,一个趔趄后站定,发现自己已然身在马路对面的同时,我看到了正忙于甩开我手腕的你。

高我很多,衣服里长外短,面容清秀却黑黢黢的,鸡冠式发型看起来很喜感。总之,没有一点儿英雄、骑士、王子什么的样子。

一开口就更糟糕了,痞里痞气,浪费了一副好嗓音:

“小朋友,什么事想不开让你停在路中间寻死的呀?”

我不由皱眉:“我不是小朋友,这里没有更大的学生,我已经三年级了。”

“咦?我也是呀,可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我刚转来。”话毕,我岔开毫无意义的解释,问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也是三年级的,叫周享亦的人?”

你眨眨眼睛,满面莫名其妙:“我就是啊。”

我小郁闷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日日携带的纸条:“程点初给你的。”

公鸡头周享亦,这个是董岚晓,敢不照顾好她我就拔光你的宝贝鸡冠毛!

程点初

你小心翼翼展开我背得滚瓜烂熟的句子,露出好脾气的笑意:“点姐QQ上跟我说N多次了,要转来一个她的死党叫董岚晓。”

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撇撇嘴:“……就是你啊。”

“是我又怎样!?”我瞪眼叉腰,牛皮哄哄地展现对你态度的不满。

你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捉起我的手腕,从斜挎式书包里摸出一支笔,也不问我怕痒与否就刷刷画出一串数字。

“出问题有麻烦就拨我电话,我包解决。”你收笔微笑然后拍拍胸脯,表情很有“我的地盘我做主”之风范。

周享亦啊,心脏忽然变得暖暖外加脸颊突现烫感的我怎么好说,你装周杰伦其实比你的发型更具喜感呢。

打过照面后我忽然发觉,我们好像很容易遇到。

课间通往男厕所的走廊上,小卖部里外,偶尔甚至是校园里随便哪个角落。你像是和大多数中学生一样有自己的小圈子,无论何时都以“群”为单位行动,这样“永远都有事做”和 “不方便打招呼”的状态下,你却每一次都能好眼神地在适当距离里看到我,并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冲着我微微点头或者扬起嘴角笑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回到身边的谈天、打闹中去。

是这样说有也无、说无也有的看不见痕迹的浅浅交集。

可是周享亦,我甚至还来不及惆怅一下,你就又一次风风火火地杀进来了。

你赔我的少女情怀。

事实上,相较于之前“即将迟到的清晨”,多少也是有点儿发展的。

已经迟到的清晨,面对拦路追要姓名班级的守门爷爷,我挤着眼泪一边抒发无尽的懊悔与决不再犯的决心,一边央求他放我一马。正要放弃预备写名的时候,再一次被人一抓腕部拖离现场。

手臂相连,周享亦,你拉着我奔跑在初春雾岚未散的清晨里,衣摆飘飘发丝飞扬,我就要迷失在由你带来的扑面凉风里了,你却一个急停,顺势把我塞进了校门边又脏又小的角落。

泛滥网络的猥琐叔叔故事乍现脑海,我连忙甩开你,质问瞪眼十分忙乎。

你不搭腔,只朝校门方向扬了扬下巴,嘴角微弯眼睛也亮晶晶的,表情好不得意。

耳朵里顿时就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因为坚决抵制一切耽误学习的行为,这儿没有值日生,迟到早退都由刚才的老头记……他认不清人,被逮下场又惨,所以正常人都会选择瞎写。”

你又再度指指校门,“我是老手我怕谁”地骄傲解释:“——只要没撞上一脸杀气的副校长就万事OK。”

此时,神出鬼没的副校长果然正在看门爷爷面前,努力想要了解刚才在他眼皮下逃脱的两位同学。可是,老爷爷显然力不从心,几番交流,两人都很抓狂,却依然发扬着锲而不舍之精神,继续。

“鸡头小子,真有你的!”眼看着转危为安,我不由一掌拍上你后背,以示赞赏。

“他们聊他们的,”你把手放进宽大上衣的口袋,转身冲我嘻嘻一笑,“走,请你吃早点。”

2005年寒流赖着不走的初春清晨,我坐在你对面,背景是简陋小面馆里被油烟熏成漆黑色的墙壁。豆腐面有点儿咸,你吃完后碗筷都被收走了我却连三分之一都未搞定,于是,我吃你看,令人好不尴尬:这位同学你能不能不要看我啊。你“嘁”了一声说谁看你啊,便掏出手机津津有味地打起游戏来。

周享亦,那一刻我真的很挫败,我堂堂大活人一个,居然还不如又绿又丑的贪吃蛇有趣。

我诅咒你。

我的诅咒很成功,很快你的手机低电量报警铃大震。我正要偷笑,却见你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摸出三块电池,一一试起来。

面对我的大跌眼镜,你摇摇手机和电池,笑得好不得意。

“这可是你的麻烦包解决热线,为了保证它随时畅通,电池当然要带足——”

我就突然失掉了所有利嘴尖牙,手都不知放在哪里好。

你也终于装好手机电池,又一次陶醉在了贪吃蛇游戏里。

“要始终抬头挺胸镇定如常”、“名字不要编得太假”、“最后来个‘谢谢再见您辛苦了’”……背好你传授了一路的不败经验,我一边赞美你一边兴奋地回到看门爷爷面前,正要索要记名簿时,只见他诡谲一笑,潇洒亮出手机:“喂,副校长吗?跟您报告一下,您的预测太准确了,刚才迟到又逃跑的两名学生已经出现,请问是要他们在这儿等您来还是让他们去您办公室找您?——哦,明白,好的,您放心……”

周享亦,当我缓过神看你的时候,你还在石化中,直到副校长“都先回去上课,下午放学来我办公室接受教育”的严厉话音落定后才有所好转。办公室门口,你隔包握了握手机,撇撇嘴露出自嘲的笑:“还麻烦包解决专线……”

你看着我,丧气得头顶向来笔直的鸡冠型毛发都要跟着耷拉下来了:“——这种烂情况,带一书包电池也没用啊。”

周享亦啊,那一刻我多么想宽慰你。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办公室门口说“有用啊,你可以拿它们进去砸死他”太过冒险,只好挥挥手笑一笑:“那么下午见。”

或许就是在这一天意识到一些事情的。

撞了这么个大霉运,前后邻桌都在准备为我哀悼和哭丧了。被悲凉气氛萦绕了一整天,周享亦,我不忧伤就算了,要命的竟还有点儿小期待。

训斥、认错、保证,然后是八百字检讨,我们活着走出校门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很受伤,可当我看到身边难过得脑袋都快要缩进脖子里的你,已到嘴边的怨念顿时蒸发殆尽。

“你有没有很饿?”我问得很母性。

你看看我,像小孩子一样迷茫地点了点头。

“我请你吃晚饭吧。”我说,又忽然觉得很奇怪,便连忙补了句“就当是还早饭的人情”,然后,大迈步走到你前面。

——是怎样的一顿饭?

对于之后的情节,可以用“如果没”和“就不会”连起来的……一顿饭。

周享亦,如果你看到这里,一定会很莫名其妙的吧。小餐馆里一碗再正常不过的廉价豆腐面,没有三聚氰胺,连出镜率一向很高的小虫子也没有,我甚至为了防止你先吃完给你点了超大碗。我们万无一失地吃完饭、道别,然后我东行走向车站,你西行回家。

可是如果没有请你吃饭,到车站后我就不会愕然发现自己竟已身无分文,就不会无奈地拨打所谓的麻烦包解决专线,也不会听到你那句让我多少年后都忘怀不了的“放心吧你,一会儿见”。

那么清澈、自然,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十四五岁少年的声音。

那么简洁明了,掷地有声,让人在一瞬间就被温暖紧紧包裹的句子。

我在你一声突兀的“嘿”里惊吓不已地转身,你扶着单车露出又痞又得意的招牌笑容。黑暗里,路灯的摆放像是经过了精准的测算,昏黄光芒斜斜打下来,把你的轮廓雕琢得很是好看。

我无所适从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开口:“那个,借我一块钱……不然没法坐车回家。”

你看着我的表情很诡异。

“……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没带钱啊!”半晌沉寂后,你跳脚惊叫了好一阵,然后耸了下肩膀叹了口气,看起来无奈又伤感,“没办法了……”

嘀咕着“真是麻烦”,你侧过身冲我拍了拍单车后座。

“上来吧。”

“……哦。”

周享亦,那天之后每当我看到电影里小男生骑单车载小女生,两人的发丝衣角笑容青春什么的一起随风飞扬的酸俗情节,都会不自觉想起你,然后赶紧伸出手,捂住我表情很囧很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