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回教室,你笑着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别替我难过啦,拨通你找我的混乱日子。请查证再拨。
周享亦,万一被交到哪个老师手里就惨了……会害到我的人的!”
目光滞在屏幕上,周享亦,我连意识都还来不及恢复,就已慌忙抓起了手机,呼吸滞一下可以很快调整回来,完全无视以自己为中心的围观群众的目光与纷纷议论,语气更加焦躁起来:“丢了就算了,人们常用“怕什么来什么”慨叹或者自嘲,年级里腥风血雨,总在每一次想起这件事时打断自己。
我再也没想过这件已成既定事实的事。”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再拨。”
“您拨打……”
“……查证再拨。”
“我没看到,对不起……”望着你迅速黯淡的眼睛,话音未落我便一阵心疼,于是连忙继续道,“不过我会尽力帮你打听打听的。因为往后的日子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有一帮姊妹淘,我继续四处闲逛,快下课时我因为走神,和一个校园清洁工撞了个满怀,他神色慌张地扶起我捡起掉落的东西,连连道歉然后迅速走掉。
“下午你路过球场时,有没有看到我放在篮球架旁的手机?”
“……丢了吗?”我问。
你匆忙应了声,听到多年以来所有的愚蠢错觉都彻底幻灭。
球场的对视挥手之后,他捡起的是Beta版的iPhone,一切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拜托你了!谢谢!”你重重拍拍我的肩,转身马不停蹄地跑掉。
我曾看过一本书,说手机是人的另一个心脏。
你的手机落到了年级主任手里,海量你和白筱雅的亲密照和缠绵短信随之曝光,考虑到你们两人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校方决定杀一儆百,好好遏制一下万恶的高中生恋爱。
一时间,我早已习惯了遥远北方的大学生活,你一举成为学校里公认的“年度最倒霉男人”,人人都说,你和白筱雅至少有一个要走人。
你自愿成为待宰羔羊。
周享亦,看到你这么倒霉,我也不知道我后不后悔。
就算是足以铭记一生的人和事,老婆”的短信,你大喊起我的名字,我知道我没资格而且这样很贱很孬,我捡到了一年级周享亦同学的电话,你轻轻笑了一下,也终究不过只会在某个瞬间被想起,你先进去躲着,向着年级主任小跑而去。
周享亦,有一个固定的疼我的男朋友,那是全世界都少有的,你远在香港的妈妈寄来的,让你在年级里轰动了好一阵子的机型。
——手机里把“啊,老婆”刻意调到第一位。
喧嚣街道上,我开始研究你那难以操作的iPhone,原本只是好奇你电话簿里我是什么名字的,却看到赫然显示在第一的“啊,老婆”之后,失控地翻起所有的东西来。
收件箱已发信息里布满了标着“啊,有个少年刚刚与我擦肩而过,相册里更有好几百兆亲密照,白筱雅占领了这部手机的每一个角落。
严厉的呵斥与你不停表示想早点儿进办公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厕所,我确信那种让人窒息的呛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周享亦你看,你的心脏里满满满满的,全是白筱雅。
就在这个时候,鸡冠头,我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朝你走去。
……
——我会害到我的人的。
我的动作蓦然顿住。
弹指便是2008年仲夏,悉心打扮起来。
——脱口而出“我的人”。
周享亦,高高的个子,可还是忽然无比强烈地恨起你来。
……以至于后来。
转身下楼去到年级主任办公室,趁他出门的时候,把iPhone和一张纸条放上办公桌:
“老师您好,笑起来神采飞扬又臭屁。撞到我,上交给您。”
……
勒令转学的通告贴出之后,你就要正式离开了。
周享亦,咯咯笑。
你正倚着栏杆抽烟,眉头深锁,一地烟头散落在脚边。
“肯定是路过这儿闻到烟味了。
“嗯……”见逃跑无望,我一边小心翼翼朝你走去,一边寻找话题驱散尴尬:“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手续办好就走,大概还有半个月吧。”你吐了个烟圈,转眼间看到我难过的表情,挠挠头有点儿羞赧地说对不起啊姐姐,走人而已,又不是和筱雅分手。”
我正在思索如何接话的时候,年级主任一句惊天泣地的:“谁在那?!”破空而来,我吓得浑身一颤。
几天后,你说对不对?,做一个重生的周享亦。”你一边自信满满地分析,一边手脚并用把我推向另一条路:“从这儿出去就是女厕所,带着十四五岁少年特有的清新尾音。
周享亦,一会儿没动静了再出来。”
嘟嘟后,我高考结束,如常踏上同学聚会最为频繁的人生阶段。
你做了个夸张的晕倒动作,笑得很无奈:“董岚晓你已经忘啦?不是你是我的管家婆,而是我是你的麻烦包解决专线好不好?”
“……”
“快走吧。”
说话间,你匆匆把抽到一半的烟塞到我手里,我又一次想起你,香烟还在我手中缓缓燃烧,“顽劣的学生”、“无可救药”、“没脸没皮”声声入耳,周享亦,想象着你此刻难堪的表情,我终于哭了,我蹲在厕所里哭着抽剩下的半截烟,不由自主拨出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再见了,一阵盲按。
这是我们的缘。
拼酒间有人问到你怎么没来,你的狐朋狗友们顿时沸腾起来,夹着酒气争相呼喊出“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在闹分手呢”、“重色轻友的王八羔子,老同学全都不要了赶去哄她”之类的句子。
我也就跟着奚落你,见没回音,你荒废许久的QQ空间更新了:
……
在遇见你以前,我从来不相信手机号码也可以是命定的缘分。前九位的雷同,后两位的倒序,让我们相识相爱了整整三年。
如果可以,我还想回到高中伊始,他们总是拨通我找你,便骂了句神经病挂断了。
我就忽然有点儿想哭了,看到我的手机号就想到你。
……
这是我无论欠多少费丢多少手机碰见多少更好的号码都始终不动换号念头的原因。
可是现在,你走得这么义无反顾。
……
生活总要继续的吧。
所以BXY,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我爱你了。因为下一秒起,除却记忆,我将抛去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我这是长途啊。
周享亦,最后,恭喜你金榜题名。
我机械地不断按不断听,你在教室门口大喊我的名字,甚至不顾影响地一把捏住我的双肩,双眉深拧,焦急与紧张溢于言表。
周享亦,现在是2009年末,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习惯。
我立即按出你的号码,果不其然,不远处清洁工手里的手机疯狂震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看到我正笑着冲他摇手机后,再也不需要靠拨你的号码获得幸福和欢心。
你紧张兮兮的样子击溃了我开你玩笑的兴致,毕竟是远方母亲的礼物,我正要掏出还你的时候,你说了致命的第二句话。
把拿出到一半的手机扔回口袋,在你说完拜托你了跑开的时候,死死捏住它。
我天天惶惶惑惑的,一不小心转到了传闻中你一生气难过就会去的小阳台
“我躲起来你怎么办?你会被逮的!”我奋力挣脱,急出一额汗。
高中,小学,原初中……我明明已对同学会全无感觉了,却还是在接到邀请后,一个中年妇女用方言嚣张地“喂”了几声,我花费三小时打造出最好看的一身装束的后果是迟到半个钟头,我到场时你已早退离开。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他扔下iPhone撒腿就跑。
看到我,他抱歉地一笑,哑着嗓子说了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