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风徐来
总有一些记忆会让我选择远离,然后在某个月光如水、花落无声的夜晚,无端想起。
是游戏,是幻想,是我的岁月、情感,也是人生。
一
我是在大理出生的。
我们的村子四面环山,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人们过着庸常而简单的生活。大理是一个边陲小国,有的人到过皇城,他们说那里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卖鱼的王大婶对此不屑一顾,她女儿有幸嫁给了一个在中原做蜡染布生意的商贩,她捎信讲到了中原的富庶、繁华。
然而我却更向往江南。这是那些有着怪异打扮的人带给我的梦,这些人的衣着我在村里从未见过。据老人讲,他们是行走江湖的人,来这里,是因为大侠萧峰曾在这里出现。我问什么是江湖,老人叹气,他说,江湖就是伤心地。我觉得老人是在骗我,他们每一个人都看起来兴高采烈,并会偶尔给我们这些孩子讲一讲江南,桃花岛、燕子坞,由黄蓉手中流传到民间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笛谁家听落梅”,更有那让人欷歔落泪的江湖故事江湖人。
从此以后我就喜欢在村子的街头坐着发呆。这条街是村子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路,我渴望着有一天能从这里走出去,向东、向东、向东,过无量山,访少林寺,一直走到江南。
老人给了我一把柴刀,他说只有这个才能帮我获得走出去的力量和盘缠。于是我每天来到村边的树林砍柴。柴刀是用最劣质的铁打造的,我必须担了柴到集上卖,更换新的柴刀,余下的我才能乐滋滋地放进我的小木匣里。打柴的时候我不敢向树林深处走,那里有野兽甚至鬼怪出没。但我终有一天会走进去的,因为树林的外面,有我梦想的江南。
终于有一天老人对我说,你可以走了。他送了我一把桃木剑。他说,你只要擎了这把剑,便是江湖人,便再不能回头。
我接过剑,然后踏出村口。
我就是在这里碰上飞燕飞烟的。说实话,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俗气很好笑的名字,我猜她一定是先注册“慕容飞燕”,又注册“慕容飞烟”,结果都被别人抢了先,只好将“飞燕”“飞烟”放在一起,做了自己的名字。
遇到她的时候,我已经杀过了三片树林,桃木剑已经破损了,唯一的一套衣服也破烂不堪。她在我不远处带着善意的嘲弄的笑看着我,她眉目清秀,笑靥如花。
“你是想走出树林吗?”她问我。
“是的。”
“可你已经做不到了,只有向回杀,才有生的希望。”
“不会的,我是为了自己的梦,所以我不会回头。”
“梦?”
“对,我要去江南,那里有梦。”
“江南武林是瑰丽的,但,也是杀戮的。”
“武林是杀戮的,但,江南同时是瑰丽的。”
她凝视我。“你一定要向前?”她问,“即使死?”她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名字那么可笑。
我点头。她说你或许会有些作为的。
她送了我一把铁剑,我的力气刚好可以挥动它。她又送了我一些金创药,还有两千两银子。
她说还是大理好,这才是你的家,在江南倦了,记得回来。
在我这个年纪,能得到铁剑的人是非常少的,所以我顺利地走出了树林,一路奔波,来到江南。到江南的时候,经历过磨难的我已经可以操纵龙渊剑了。
但是那把铁剑是我生命的起点。我想,只要有机会,我会报答飞燕飞烟的,虽然她的名字我很不喜欢。
二
江南的确是瑰丽的。
我虽然并没有见到传说中名动江湖的人物,但我确实吃到了“二十四桥明月夜”,虽然不是黄蓉亲手施展的“兰花拂穴手”,却也足以让我动容,因为,这是我梦的组成。更重要的是,我在这里遇到了我的一个同窗好友,他已经是江南一大帮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飞燕飞烟说得没错,江南也是杀戮的。
那些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人物,绝不会轻易得见。除了练就过硬的功夫,还需要机缘巧合。而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协助我的好友,一统江南。
我是一个厌恶野心的人,是他们,让江湖不再快乐。而我又不愿我的梦轻易破碎,我依旧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在杏子林助萧峰一臂之力,或在酒楼亲见段誉以六脉神剑“解酒”。我必须让我们的帮派成就“大业”,它的梦不实现,我的梦便不会完整。
忘了告诉大家我的名字,我叫微风,微不足道,无影无踪。我知道这个名字也很无趣,但无论怎样,我觉得,比飞燕飞烟还是强上一筹。
日子久了,没有人再叫我微风,他们叫我“微杀”。我的剑,已饮了太多人的血,我很少再用第二招,只一招,我已足以立足江湖。
这一切要归功于我的同窗,他是一个有百万资产整天穿着休闲服打哈欠的人。他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无一不是用人民币买来的。但他够义气、有魄力、朋友无数。如果说,我“微微一动,可成绝杀”的话,他则连动也不需动了,会有许多人为他出手——他已经坐上了这个帮派的头把交椅。
然而他对我是从不管辖的。他甚至想出钱为我买一件“五彩圣衣”,“五彩圣衣”是这个世界中最高级的装备,拥有它的人如凤毛麟角。我一直想寻找一件,留给飞燕飞烟,虽然她的名字很让我无奈,但我却在一次次的回忆中,越来越觉得她才是懂我的人。我说过,我是要报答她的,“五彩圣衣”于她,或许远不及她的帮助于我,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式。
我回绝了同窗的好意。“无论如何,”我说,“这件衣服我必须亲自找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不平静乃至惊心动魄的,如今也习以为常,我甚至开始厌倦这种生活,直到,我再次见到她,飞燕飞烟。
虽然树敌很多,但那时候可以与我们抗衡的帮派几乎荡然无存了,我也成了江南一带很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人许以大量的游戏币或经验值买我的项上人头。飞燕飞烟就是在这个时候又来到江南。
“你就是微杀?”
“是。你怎么来了江南?大理才是家。”
“大理已经不是大理了。”她清秀的眉目露出伤感,“那里也成了帮派林立的地方,而且,他们连刚刚走出村落的人也不放过。还不如江南,毕竟这里都是经历过的人。”
“你怎会想起成立帮派?在江南,我们容不下别人。”
她笑了,容颜依旧娇媚,“那其实不是帮派,我们只是几个好朋友罢了,在一起玩儿而已。”
“那你们就一起玩儿吧,这里没有苍山洱海,却有流水人家。有我在,你和你朋友的帮派不会有事。”
“你就没想过再回大理?”
“以前想过,但现在你来了,就无须再想。”
“为什么?”
“因为我想用‘五彩圣衣’答谢你,你来了,我就不需要送过去了。”
“你有‘五彩圣衣’?!”她眼里闪着快乐兴奋的光芒,“那可是最漂亮的衣服了!”
“现在还没有,但我一直在寻找,我一定可以找到!”
“可你是微杀,你有能力让大理重新做回大理。那里,应该有安宁的村落。”
于是我们约定,一起寻找“五彩圣衣”,找到后,便一起回大理,让那里回到庸常生活,也回到平静安宁。
三
寻找“五彩圣衣”的日子是艰难的,但厌倦的感觉没有了,我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目标。我拒绝了很多人帮忙的好意,因为我希望飞燕飞烟穿上我亲手得到的宝衣。
只是我同窗的态度不同。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说,“我觉得她另有所图。”
“她的所图无非就是和我一起回大理。”
“我看不一定。总之你要小心,我们的敌人很多,有危险记得找我。”
“我会的。”
那段日子我们几乎踏遍了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处山洞、密林,杀进杀出。偶有仇人想乘人之危,却终究敌不过我手中的利剑和她的咒语。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甚至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还能相视一笑。这时候她的名字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就像对方的影子,再不孤单。
“五彩圣衣”依然杳无踪迹。她几乎怀疑关于“五彩圣衣”的传说并不真实。但我却始终相信它的存在,因为这在其他服务器上已经出现,并且在官方得到了证实。
我们依旧寻找,直到有一天……
她说她家里有些事情会离开几天。她约我三天后在百花谷相见。
“那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她在留给我的信中写道,“这么久的奔波让人很疲倦,或许我们两个该在那里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忘记五彩圣衣,忘记帮派,忘记大理,过一段没有战斗、没有流血,甚至没有刀剑和咒语的日子……”
三天后的夜晚很美。
同窗对我的赴约惴惴不安,他要派人暗中保护我,我谢绝了,我不希望这样的夜晚还带着杀气。
当我走入百花谷口的时候,飞燕飞烟已经来了。她没有带作战的法杖,换上了平常女子的衣装。“没有江湖的日子真好,”她笑着说,“如果我们有缘,说不定会在这里遇到周伯通的。”我也笑了,我知道这是每一个进入这个世界的人的梦想,但现在,这一切已不再重要。“不知道会不会有飞来的蜜蜂,不过你看,这里有很多龙女花,即使在夜光下也显得很美。”我俯身去看,然后我听到了心脏被利器穿刺的声音,这声音我绝不陌生——我的剑曾多次发出过同样的声音。再然后,我低头看见一截短剑从我的前胸穿了过来。我下意识地转头抵抗,一掌将她击开,却发现身后已站满了我的敌人。
我知道我落入了一个大圈套,那些被我们灭亡的帮派自始至终也没有忘记复仇,而我,则成了他们首选的追杀对象。
我没有盔甲与武器,没有伤药,更重要的是,我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我看着她的眉眼,依旧清秀,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她身后的人在集结攻击的咒语,几个大招攻击过来,我体内只有浅浅的一丝血了。
虚拟的人物是没有真正的死亡的,他们有的,是损失宝物、损失金钱,或是降级、丢经验,最残酷的,便是打入一个轮回,一切重新开始,那便与死无异了。
我依旧凝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杀我?”我问。
“复仇,因为你清理了我以前的帮派。”
“可那时你并未露面,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