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松毛虫的行进行列(第6卷)
1280400000003

第3章 遗传论

根据对现象的描述,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雄虫对家庭态度冷漠,是昆虫世界中的普遍规律。可是,在某些种类的食粪虫中却出现了不同的情况。它们知道家庭协作,做父亲的差不多和母亲一样勤劳,它们共同维系家庭。这些好运气的昆虫,它们的这种差不多已经涉及伦理道德的本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人们能够用安置幼虫耗资过大作为理由。既然需要为幼虫准备居住的场所,让它们拥有生存必需品,从整个家族的利益来看,丈夫帮助妻子岂不是大有好处?两个人一起劳动,可以创造出一个人单独劳动难以创造的福利,单独劳动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理由似乎可以成立,可是它经常被事实否定。

赛西蜣螂为什么可以成为勤劳的父亲,圣甲虫却总是无所事事、到处游逛呢?虽然这样,这两种食粪虫依然有着一样的技艺、一样的养育方法。月形粪蜣螂为何知道它的近亲西班牙粪蜣螂不知道的事呢?月形粪蜣螂帮助伴侣,不离不弃。西班牙粪蜣螂却很早就离婚了,甚至等不及孩子们的粮食加工储存好,就抛弃了新婚的家庭。两者在制作粪球方面都耗资巨大,不仅如此,这些粪球在食物储藏室里面成排安放,需要长时间看管。产品相似会给人造成习性也相似的错觉。

我们来细致地观察一下膜翅目昆虫。膜翅目昆虫的地位无可争议,它是第一个留给子孙遗产的积聚者。为后代积攒的财富,不管是一罐蜜,还是一筐猎物,父亲从不插手。假如住宅的前厅需要清扫,做父亲的连扫帚都不会动一下,无所事事就是它铁的规则。有些时候,维系一个家庭的耗费是很巨大的,可是它作为父亲的本能却从未被唤醒。

我们能从哪里找到问题的答案呢?

我们可以把问题推及其他,暂且不说虫子了,我们来关心一下人类吧。我们人类有我们的本能,当从平庸凡俗中突显出一些本能,并且达到巅峰状态时,就被赞为天才。从凡俗中涌现出来的奇特怪异的事物,常常令我们惊讶赞叹不止。耀眼的光点令我们着迷,在黑暗中闪着耀眼的光芒。我们为之赞叹,却搞不清楚这些色彩缤纷、百花怒放的景象是从哪里降临在某人身上,所以对于这些人,我们就说:“他们是天才,多才多艺。”

一个牧童摆弄着一堆堆小石子数来数去,借此排忧解闷,消磨时间。后来他成为一个精于计算的人。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仅仅是通过短暂的默算,他的心算迅捷准确,令人惊讶不已。那一大堆算不清的烦琐数字,压得我们难以透气,然而在他的脑中,却是条理清晰。这个令人惊叹的人,可以用数字做游戏,他有天分,是天才,有数的天赋。

还有一个孩子,当我们正在弹子和陀螺的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的年龄时,他没有去游戏玩耍,而是默默地离开嘈杂的人群,独处一个角落。他能够听到他心中那如同天籁般的竖琴回音,他的脑袋便是一座教堂,摆满了管风琴。充裕的音色,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听到,那来自内心的合奏,让他陶醉其中,欢欣雀跃。祝福这个将来有一天可以用他的音乐引发我们心中的高尚感情的、与生俱来就不平凡的人。他具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和才能。

第三个小孩,是一个吃食物时还会被果酱弄脏的小孩,他特别喜欢玩黏土,把它们揉捏成天真可爱、幼稚憨厚的小塑像,令人惊讶。他用刀尖把欧石楠根雕刻成假面具,特别讨人喜爱,做鬼脸的,扮怪相的;他把黄杨木雕成绵羊和马;在松软脆薄的石子上雕刻他的狗。放任他自由发展吧,假如上帝助他一臂之力,或许有一天他可以成为闻名天下的雕刻家。他有形态方面的本能和天才。

在人类活动的领域中,每个分支里,比如艺术、科学、商业、工业、文学和哲学,情况大体都是如此。从一出生,我们的体内就潜伏着有别于其他凡夫俗子的东西。可是,这种特征是从哪里来的呢?有人确定地说,它来自遗传,一系列的遗传。一种时而直接、时而遥远的遗传,把这种特征传递给我们,只是时间对它进行了添加和修改。假如你去查询族谱,大概可以追溯到天赋的根源。最开始,它只是恰好渗出的、微乎其微的涓涓细流,然后慢慢地成为滔滔江河。

遗传!这个词蕴涵着多么神秘深奥、难以想象的寓意啊!先进的科学已然尝试着向它投射一点儿光芒。可是,科学只是成功地创造了一种不合常理的专有名词,从而让原本就难懂的事物更加晦涩。我渴望清晰,那就把那些荒谬不堪的理论托付给那些沉迷于这种理论的人吧。

我将集中精力来观察现象,而不会去试图探究解释什么原生质的秘密。

我们的方法肯定不能揭示出本能的根源,可是,它最起码可以告诉我们,寻找它是有用途的。

做这种研究,一个内在特点已为人熟知的试验对象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到哪里去寻找这个对象呢?假如可以得知别种生命的深层秘密,就可以找到大量极好的研究对象。可是,除了这个对象本身以外,谁也没有办法探测它的生命。假如永不消失的记忆和静思的才能赋予了这个对象的探究活动应有的准确性,这已经是太走运了。走入别人的角色,无论是谁都办不到;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又必须位于别人的角色中。

我非常明白,自我是很让人憎恶的。人们对自我很宽容,这样有利于所从事的研究。我将替代小木凳上的粪金龟,像对待虫子那样单刀直入询问我自己,询问自己在各项本能中起支配作用的本能源于何处。

达尔文给予了我“无与伦比的观察家”的称号,自从得到这个称号,“无与伦比”这个词就在我的脑海中多次盘旋,我自己却不清楚我在哪些方面可以无愧于这个称号。对自己身边触手可及、触目可视、胡乱攒动的一切事物都感兴趣,这是很自然也极诱人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就暂且认为这个恭维是有理有据的吧。

假如必须肯定我对昆虫的好奇心,我就不会再犹疑不定。确实如此,我觉察到了自己的才能,觉察到了蛊惑我时常接触这个奇特世界的本能。就是这样,我觉得自己适合把宝贵的时间用于这些研究。假如可能,这些时间可以更好地用在预防往日的苦难。是的,我认可我是热衷于观察虫子的观察者。这种颇具特点的嗜好,不单是我生活中的痛苦,同时也是我生活中的乐趣。它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呢?首先其中哪样东西应当归功于遗传呢?

芸芸众生、世间万物没有历史,他们受到现在的束缚,没有办法记住过去。可是,告诉我们家族的历史吧,让我们可以知晓亲人的过去,知晓他们怎样耐心顽强地同严酷的命运抗争,知晓他们为了造就今天的我们所做出的一切努力。这些诚实的家族史档案不会没有丝毫价值,它富有教育意义,令人鼓舞。对于个人来说,没有哪种历史具备这种史料的价值。可是,在形势和环境的逼迫下,家庭被舍弃,一窝新生儿忽然失去踪迹,那么,这个家再也没有人还认得。

在众多的勤劳者中、在繁忙的工作场所,我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杂工,对家庭的记忆很贫乏。我收集到的资料,到了祖父那一辈,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我决定花些时间在这方面,先是了解遗传的影响,然后再留一页与我的亲朋息息相关的纸给他们。

我没有与外祖父交往过。听人说,我这位令人尊敬的外祖父,原来是鲁埃格最贫困的那个市镇的执达员。他在印花公文纸上用大字抄写早期的拼写词,他装满墨水和笔,带着笔盒翻山越岭,遍访缺乏清偿能力的穷人家,制作证书。这个低等文人处在充斥诉讼的环境中,艰难地同困顿的生活作斗争,自然无暇去关心昆虫。他最多是有时会碰见昆虫,然后用脚后跟把它踩碾致死。这只不为人所了解的虫子,被怀疑为有害,实在不值得对它进行什么其他的研究。

而外婆呢,除了自己的家和那串念珠外,其他的都与她没有关系。

对于她来说,假如纸上没有公家盖的印章,字母没有丝毫好处,只不过是损害视力的天书罢了。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在小民百姓中,有谁会关心读书写字呢?读书写字是属于公证人的奢侈事物,再说,公证人也不可以没有规矩地滥写滥读呀。

所以说,她最不把昆虫当回事。她在泉水中洗菜,倘若发现菜叶上有条幼虫,她会被吓一跳,然后把这条令人讨厌的虫子远远扔开,切断与危险物的一切关系。总而言之,昆虫对外祖父母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几乎是人们不敢用手指尖去碰触的讨厌东西。我对虫子的嗜好,绝对不是从外祖父母那里遗传来的。

至于我的祖父母,我有比较确实的资料。他们都很长寿,使我可以了解他们。他们是农民,一生从没翻过书本,他们对字母表的仇恨不满实在是太深了。他们在淡红色的高原上开垦一块瘠薄的土地,酷寒的山脊上满布花岗石。他们的房子孤独地坐落在金雀花树和欧石楠中间,与外界间隔,四周没有人烟,没有左邻右舍,只有狼时常出没。

在他们眼中,这座房子就是整个世界。只有在赶集的日子,有人会赶牛到附近的几个村子,其他的地方他们仅仅是听说过而已,而且还是隐隐约约地听说过。

在这孤单寂寞的荒野里,有一片到处是沼泽的石灰质低洼地,呈现红色的水从地下渗出来,为主要的家产牛提供丰富的食粮牧草。夏天,在矮草遍野的坡地上散布着绵羊。一道用树枝围成的栅栏把羊群日夜围圈,保护着它们,避免受到野兽的袭击。当牧草被剪平时,牧场也就迁移到其他地方了。牧场中央是牧人的茅屋,可以移动的简陋的麦秆搭的棚屋。假如窃贼或者狼夜间忽然从附近的树林来了,两只高大的戴着铁钉项圈的牧羊犬就会担任起保卫这里安全的责任。

牛栏里铺着一层牛粪,它的深度永远都可以达到我的膝盖,粪堆中星星散散点缀着咖啡色的屎尿坑。这里居民很多,将要断奶的羊羔来往蹦跳;鹅热闹地吹喇叭;鸡不厌其烦地抓刨泥土;母猪呼噜呼噜地叫着,一窝小猪崽吊在它的乳房上。

严酷的气候限制了这里的农业飞跃发展。风调雨顺的时节,遍布金雀花树的荒野被人们放火焚烧,然后人们用犁头翻耕草灰,使土地变得肥沃,于是在几阿尔邦的地上收获黑麦、燕麦、土豆。大麻种植在最好的角落,这种作物是祖母一向青睐的,它可以提供纺纱棒和纺锤织造麻布的原料。

祖父是个擅长放牧的牧人,对其他的一窍不通。倘若他知道一个远在他乡异地的亲人竟然对没有丝毫价值的虫子有着强烈的兴趣,不知疲倦地观察研究,而这些虫子即使在他的一生当中也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他该如何瞠目结舌、惊讶不已啊!倘若他猜到这个疯疯癫癫的人就是我,就是那个坐在他身边、小围兜挂在小小的脖子上吃饭的小孙子,他的目光会有多么令人恐怖啊!他一定会大发脾气地说:“你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透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的祖父作为一家之长,他不苟言笑,我常看见他板着脸,特别严肃。他经常用拇指把浓密的头发推到耳后,披散在肩头上,是很典型的古代高卢的茂密的长发。我看见他头戴小三角帽,身着及膝的短裤,塞满稻草的木鞋走起来发出响声。啊,不,那已经消逝的童年游戏,在他的身边养蝈蝈,挖食粪虫,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祖母是一个严格遵守教规的女人,总是戴着罗德兹山区妇女特有的帽子。帽子好像个黑毛毡圆盘,硬得像块木板一样,中间装饰着一指高、比面值 6 法郎的埃居略宽的帽顶,一条黑饰带扎在下巴上,这样优雅但是不够稳固的圆帽就可以保持平衡了。

腌制食品、大麻、小鸡、乳类、黄油,绘汁洗涤液,照顾一群孩子和全家的食物等,概括了这个要强的妇女的全部思想。在她的左边竖着纺纱棒,杆上装饰有麻丝碎屑;右侧则是在灵活的手指下转动的纺锤,纺锤不时被唾液搞湿。她总是把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从来不知道疲倦。

记忆中,特别让我又一次看到她在冬天夜晚的形象,冬天特别适合全家聚在一起闲聊。吃饭的时候,全家老小围坐在一起,一张长桌,两条长凳。凳子是一块冷杉板,钉着 4 颗跛脚木钉,桌子上放着盆、碗与锡匙勺。

桌子上面,总是摆着一个与车轮大小差不多的黑麦圆形大面包,面包外面包着一块麻布,散发着灰汁香气。祖父用刀子一下子切下来足够一顿吃的分量,然后再使用只有他自己才有权使用的刀子,把切下来的那部分细分给我们。现在我们每个人把自己分得的那片面包细细地分成小块,用手指掰碎,随着自己的心意把碗盛满。

接下来就是祖母了。在炉膛的旺火上,大肚皮锅里的汤沸腾翻滚,咕咚咕咚地欢唱,散发着萝卜和猪油的香味。祖母手拿一只镀锡的铁勺子,一个挨一个为我们从锅里盛出足够浸湿面包的汤,再舀出萝卜和一半肥一半瘦的火腿片放在盛得很满的碗里。桌子的另一头放着水罐,口渴时能够尽情饮用。多好的胃口啊!多快乐的一顿饭啊!如果这顿美餐再搭配上家里自制的白色乳酪,气氛就更加美妙了。

我们身边的大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数九时节,天寒地冻,壁炉里燃烧着的是整根整根的树干。在壁炉的一个沾满烟灰的角落里有一块板岩薄片,那是晚上用来照明的工具。那里燃着松树的碎木片,都是从半透明、浸透松脂的松树块中挑选出来的。这盏灯在房间里发射出淡红煤烟色的光,节省了带灯嘴小油灯的胡桃油。

吃光了碗里的食物,把最后的一小块乳酪收起来,祖母就坐在炉火角落的木凳上,继续摆弄起纺纱棒来。我们这些小孩,男的女的都蹲在炉火旁,把手伸向金雀花木放射出的五颜六色的火焰。我们围坐在祖母身边,屏息凝神地听她讲故事。没错,这些故事翻来覆去地讲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特别美妙动听,大家都喜欢得很,因为狼经常在故事中出现。这只狼是好多故事的主人公,经常吓得我们浑身起鸡皮疙瘩。我特别想看看它,但是牧羊人却总是拒绝我,他们不让我晚上到牧场中央的茅屋里去。

当大家已经谈够了讨厌的野兽、龙与蝰蛇的时候,当含松脂的木块将要燃尽放射出最后的红光的时候,我们就会去睡一个劳动过后甜甜蜜蜜的觉。因为家里我年纪最小,所以可以享受床垫,也就是那个填塞了燕麦壳的口袋,我的哥哥姐姐们就只能睡在麦秆上了。

我亲爱的祖母啊,我欠了您多少恩情啊!就是在您的膝盖上,我找到了那对我最开始的悲伤的安慰。您也许遗传给了我强健的体质,热爱劳动的品质,可是,祖母,您丝毫不理解我对昆虫的浓厚兴趣。

我对昆虫的浓厚兴趣,我的父母也一样丝毫不了解。我的母亲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她受过的教育就是那饱经折磨的生活,充满辛酸苦辣的人生。这与我的兴趣所需要的一切完全背离。我可以发誓,应当去其他地方寻找我的天才的根源。

在父亲那里可以找到根源吗?同样找不到。他勤劳肯干,就像祖父一样健壮。这个顶呱呱的汉子,年轻时读过书。他虽然会写,但是绝不按规则写,只是随意胡乱拼写;他虽然会读,但只有读的文章的难度和历书中的小故事差不多时,他才可以读懂。在我们的家族里,他是第一个被城市诱惑的人,结果他倒了大霉。

他财产有限,技能也不高,只有上天才知道他是如何勉强维持生计的。他经历了乡下人变成城里人的伤心与失望。虽然他心地善良,却受到了命运的打击和生活的压迫。他当然更加不可能让我投入到昆虫学中,他有其他更加直接、更加需要关注的问题。当他发现我用大头针把昆虫钉在软木瓶塞上时,打了我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这就是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全部鼓励,或许他是正确的。

结论显而易见,在遗传中,什么也无法解释我对观察事物的爱好。

有人会说,我对过去的历史回溯得还不够久远,我具备的资料在祖父母这一代就终止了。我逾越祖父母这一代,又可以找到什么呢?我只可以肯定一点,我将会找到更加纯朴的直系亲戚。他们全是在农田里干活儿的人:农夫、黑麦播种者、牧牛人。因为环境,他们在细致而敏锐地观察事物方面,全部毫无能力可言。

可是,从还是小孩时起,热爱观察事物、对事物充满好奇,在我的身上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我为何不叙述一下我那些初期的新发现呢?这些新发现很天真很幼稚,可是却非常适合用来让我们了解一些有关天赋的诞生情况。

当时我五六岁,贫困的家庭为了少一张嘴吃饭,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被送到祖母那里照料。在祖母那儿,在孤寂中,在鹅、牛与羊中间,我最初的才能微光显露了。在这以前就犹如无法穿破的沉沉黑暗,从内心光明乍现的那一刻,我在真真正正的生活中诞生了。这种生活彻底摆脱了混沌的黑云,让我保持了长久的记忆。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穿着棕色粗呢长袍,长袍上沾满了污泥耷拉在脚后跟上。我还记得皮带上用一根细绳拴着一条手绢,手绢经常丢失,于是衣袖的袖口就成了替代品。

一天,我这个喜欢静思的小男孩,背着手,身体面向太阳,灿烂的阳光令人头晕目眩,却又令我心醉神迷。我就像一只受到灯光诱惑的尺蠖蛾。我是在用嘴和眼睛享受灿烂的阳光吗?这便是我最开始的科学好奇心提出的问题。亲爱的读者们,请不要笑话,未来的观察家已经在努力锻炼自己,已经投入到试验中了。我把嘴大大张开,把眼紧紧闭住,灿烂的光芒消失了。我睁开眼睛,闭紧嘴,灿烂的光芒又一次出现了。我再一次开始,结果仍然相同。我成功了,我的试验告诉我,我是在用眼睛看。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新发现啊!当我向家里人汇报了我的新发现后,祖母温柔地笑我天真可爱,其他人却在嘲笑我,世间的事原来就是这样嘛。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新的发现。夜幕来临时,在附近的荆棘丛中,我听到了一些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这声音很轻微也很柔和。是什么在这里悠悠鸣唱呢?难道是一只在窝中的小鸟 ? 我得去看一看,得快些。我听说那里有狼出没,这时恐怕会从树林里出来。

但是我还是要去瞧瞧,离这儿并不远,就在金雀花树后面。

我久久地守候在那里窥视,但没有用。荆棘一动,略有声响,清脆的撞击声就戛然而止。第二天我又一次潜伏在那里,第三天再一次重新开始。这回我凭着一股倔劲儿终于成功了。啪!我伸手一把抓住了歌手。原来是一只蝈蝈,并不是一只鸟,我的伙伴曾经教过我吃它的大腿。我长时间的潜伏得到了些许补偿。事情的美妙在于,我刚才了解到的东西并非它那双有虾子味儿的后腿。从这时开始,我通过观察明白了蝈蝈是会唱歌的。这次我没有把这个新发现透露给他人,我害怕会像上回那样受到大家的嘲笑。

啊!那些长在田地里、房屋旁边的美丽花儿,好像在用它们大大的紫色的眼睛对我微笑。紧接着,我看见了一串串红樱桃,它们颗粒粗大。我品尝了它们,味道并不好,而且也没有核。这些樱桃又是什么呢?秋末,祖父来到田地里,用铁锹把田地翻得天翻地覆,从我的观察田里刨出一筐筐一袋袋的圆根似的东西。这个我认识,家里有许多,我经常把它放在烧草肥田的炉灶上煮。这叫做土豆。它开紫色的花,结红色的果,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这个将来的观察家,6 岁的小男孩,眼睛一直警觉地盯着虫子和花草,就这样,他在无意识中锻炼了自己。他向花儿、虫儿走去,就好像粉蝶飞向甘蓝、蛱蝶寻觅蓟草一样。他关注,他凝望,他调查情况,他被好奇心诱惑着。可是,在遗传中识别不出这种好奇心的秘密,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他的家族中从来没有过的才能的萌芽,他隐藏着并非他直系亲属的火炉里固有的火星。这不足挂齿的东西,这幼稚的想入非非的东西,这没有丝毫价值的东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假如教育不参与进来,用实例给它喂食,用锻炼使它强壮,那不用怀疑,它一定会熄灭。那时,学校将会解释用遗传无法解释的事物。这正是我马上要观察和研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