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的几何学(第8卷)
1282200000019

第19章 胡蜂

9月里,我和小儿子保尔一起去探险。保尔有一双好眼力,而且不会受杂念的干扰,会单纯而专注地对一件事,这对我来说是十分有利的。我们沿着小路仔细寻找着,在离我们2 0步远的地方,保尔就发现前面有情况,有一些东西很迅速地从地面冒出来,上升后消失。时不时地冒出一个,速度很快,像是那块草地上有个小火山口正在向外喷射出岩浆。儿子叫道:“那儿有一个胡蜂窝,肯定是胡蜂窝! ”

为了不引起蜂房里那些粗野士兵的注意,我们悄悄地靠近它们。

儿子说的没错,那确实是个胡蜂窝。地上有个可伸进一个拇指的圆形门,忙忙碌碌的胡蜂来来往往。太冒险了!我们逼得这样近,会招致易怒的胡蜂攻击的,想到这个可怕时刻,我不禁毛骨悚然。得先了解地形,要是不熟悉周围的环境,可能会让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好事不在忙中取,等天黑了我们再来,到那时,所有的胡蜂都已经从田野里回到巢穴。

如果任意妄为,征服胡蜂窝就会是个冒险的行动。我准备了四分之一升汽油,一根一拃长的芦苇和一大团事先揉好的黏土,这些就是这次行动的工具。经过几次试验,但收效甚微,最后才总结出这些工具是最简便、最有效的。

我决定采用严格的窒息法,这种方法比较廉价,我的财力可以承受得了。为了观察胡蜂的生活习惯,装在玻璃房里的必须是活的胡蜂巢,于是,善良的雷沃米尔身边就有了一些仆从,他们受优厚的报酬诱惑,在经过艰苦职业磨炼后,死心塌地跟着雷沃米尔,为了满足这位科学家的要求,他们不惜让自己的肌肤给胡蜂蜇刺。我没有那么富有,请不起仆从,只能直接付出自己的皮肤,因此,在获取蜂窝前,我经过再三考虑,在掏胡蜂巢穴时,最好把里面的居民闷死,死了的胡蜂就不会再蜇人了。这种做法虽然很残酷,但是绝对安全。

再说,我也不必再重复大师已经观察得那么清楚的那些事情。我只想了解一些细节方面,只要几只胡蜂就可以了,只需要减少窒息药液的剂量,就可以得到几只活胡蜂。

我很喜欢使用汽油来获取胡蜂巢穴,一是它价格低廉,二是它不像二硫化碳会很快使胡蜂死去。事情做起来简单极了,只要把汽油灌进胡蜂的巢穴里就行了。一个离地面约一拃长的门厅通向地下室,要是将汽油顺着这条坑道倒入,那可是个愚蠢的行为,将会给后来的挖掘工作带来不少的麻烦。汽油在中途会被泥土吸收一些,因此少量的汽油不可能灌穿蜂巢,等到第二天,人们会误以为没有危险,可当动手挖掘时,会在洞口下遭遇一大群愤怒的胡蜂。

一根芦苇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把芦苇伸进长廊,用芦苇这条密闭的管道可以把液体送入洞穴,而且毫无损耗。用一个漏斗可以很快将汽油注入,最后,就拿出带来的那块黏土团,用它把蜂巢的出口大面积地封盖起来,剩下的事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约晚上9点,我身背工具包,手拿电筒,同保尔一起出发了。我们去做的还是先前那件事。天气暖和,月亮发出微弱的光;远处的农庄里传出犬吠声,在橄榄树上传来猫头鹰的鸣叫声,在灌木丛中有意大利蟋蟀合唱。一路上,我和儿子猜着每一种叫声是哪种昆虫发出的,一个发问,另一个则尽力回答,渴望从中学到知识。在这个迷人的夜晚捕捉胡蜂,可以补偿我们失去的睡眠,也使我们忘记可能被胡蜂蜇伤的危险。

来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将芦苇从那个入口伸进了门厅,可能会因为摸不清长廊的方向动作会有所迟缓。这时,可能会有一些胡蜂从巢里冲出来,扑到那只插芦苇的手上。我事先已经考虑到了这种危险,于是,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会担任警戒,用手绢赶走突如其来的胡蜂。再说,假如不幸被胡蜂蜇伤,但用一点浮肿和一时奇痒为代价能换来一个真理,那还是很划算的。

幸运的是,这一回没有碰上麻烦。导管到位了,将瓶子里的汽油注入了洞穴,我们听到了地下的胡蜂发出的威胁声。我们飞快地把湿泥团堵在了洞口上,为了让洞口封得更加牢固,还迅速地用脚在泥团上踏几下。随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了,此时已是子夜,我们睡觉去了。

拂晓时分,我和儿子带着铲和锹又到了那儿。不少在田间过夜的胡蜂早已经醒来了,我们在挖它们老巢的时候,它们飞了过来,不过,清晨的空气太凉爽了,只要用手绢赶几下,就可以把它们赶走。抑制了它们好斗的习性,因此,我们要在阳光变得强烈之前抓紧工作。

在门厅前,我们挖出了一条能满足自由挖掘的宽壕沟,留在里面的芦苇就是明显的标记。然后,再一层层小心翼翼地向下挖,垂直面被打开了,就这样向下挖进了约半米,在宽敞的洞的圆拱下,悬挂着一个完整的蜂巢。

蜂巢有中等个头儿的笋瓜那么大,四面均不与洞壁粘连,只有顶端深深地扎进洞壁,牢牢地粘在上面,这实在是一个精美的作品。蜂巢顶上长着各种须根,最多的是狗牙根。在柔软均匀的土质中,洞穴有可能挖得比较规则,因而蜂巢的形状就是圆的;在多石子的地里,蜂巢就变形了,这里凸出一块,那里凹进一块,这都是因为在筑巢时碰到了障碍。

在蜂巢和洞壁之间总是有一条一掌宽的空隙,工蜂在继续扩大和加固建筑物时,它可以作为自由通行的大道。那里就是一条小街,把蜂巢和外界联系起来。这块空地是个圆,像个宽大的盆子,在蜂窝的下方,还没有被利用的空间还有很多,有了这块空地,随着蜂巢从上往下不断加盖,外套还可以扩大。这个呈小锅底形的洞底还是一个大垃圾场,无数垃圾都丢弃和堆积在那里。

洞穴那么宽敞,倒给我引发了一个问题。毫无疑问,胡蜂是自己挖的地下室,因为像这样规则而又宽敞的现成洞穴是找不到的。起初,独自工作的蜂城的缔造者为了图快,也许会利用露鼠挖的藏身洞,但是后来那个巨大的地下室工程只有胡蜂自己建造了。可是,那些挖洞穴时产生的杂物,还有约半立方的土到哪儿去了呢?

蚂蚁会把挖出的土在家门口堆成圆锥形的小丘。如果胡蜂习惯于在门口堆土,那么会有上百升甚至更多的泥土堆起来,那它将会堆成多大的一个土丘啊!可是事实远不是那样:在它的门口我没有看见垃圾,完全是干干净净的。胡蜂把那么多土方搬到哪儿去了呢?

那些性格和平的蜂儿给我提供了观察的机会,它们让我找到了答案。我们留意观察正在疏通一个旧巢穴准备加以利用的石蜂;同时还观察一只正在打扫蚯蚓洞,准备在那里堆放一袋袋树叶的切叶蜂。一小片垃圾、丝质挂毡碎片或是细小的土粒被它们用嘴叼起,充满激情地一跃飞走了,它们将携带的那一点垃圾抛到远处,然后再飞回工地,叼起垃圾再次飞向远方,它们往往会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丢弃一点点垃圾。也许它们觉得,要是用脚随便把那些微粒扫开,会把空地堆满,所以它会不辞辛苦地飞到远处去抛撒微不足道的垃圾。

胡蜂也以同样的方式工作。成千上万只胡蜂合力挖掘一个小地下室,还能根据需要把它扩大。每只胡蜂的大颚里都咬着一小块儿,把它叼到了外面,飞向四面八方,飞到远处抛掉口中的垃圾,有的飞得较近,有的飞得较远。就这样,人心齐,泰山移,挖出的泥土被撒在一个很大的范围里,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中型胡蜂巢穴的用料是一种薄薄的灰色纸张,有弹性,上面带有白色条纹,颜色随着使用的原料不同而变化。按照胡蜂的习惯,中型胡蜂会把纸张做成层,但这种纸抗寒能力很差。如果说胡蜂会在一层一层的套子之间夹上气垫,以此来保温,那么中型胡蜂对热学原理的精通程度并不比它差,只是方法不同,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型胡蜂用纸浆制成一张张大大的鳞饰,把它们像瓦片那样在蜂巢外面铺上好几层。

这些鳞饰富有弹性、厚实、充满了静止的空气,构成了一条粗糙的莫列顿双面呢毡。在这个掩蔽所里,即使在气候宜人的季节,那儿也是非常炎热。

胡蜂行会的排头兵黄边胡蜂以精力充沛、骁勇善战而著名,在筑巢时也同样使用圆形轮廓并遵循夹层蓄压空气的原则。在柳树洞或者是废弃的粮仓角落里,用黏性木质碎片做成巢穴的主体,就像一个纸包装袋,环绕着金黄色条纹,非常易碎。在这球形的蜂巢外面裹着瓦片似的外套,它是由好几层大块凸出的鳞饰相互焊接而成的,每层之间都有很大的空隙,里面的空气静止不动。

使用静止的空气来阻止热的散发,在保暖技术方面,胡蜂走在了人类的前面。蜂窝采用一种体积最小、容积最大的形状,六面体的蜂房更是节省空间和材料,它们采用的都是符合物理学和热学原理的科学方法。有人对我们说,胡蜂之所以策划出这种合理建筑物的方法,是通过不断改进才获得的。因此,我无法相信胡蜂会一窝窝地全都死于我使用汽油的计谋中。实际上,只要胡蜂稍微动点儿脑筋,就很容易挫败我的“毒计”。

然而,胡蜂的愚蠢着实令人惊讶,在这点儿小困难面前,这些所谓的杰出建筑师竟然束手无策。除了平常的工作以外,它们根本没有发明和改进蜂巢时的聪明头脑。我的想法被几个简单易行的试验证实了,我们看看下面的试验。

在院子里,中型胡蜂偶然在一条小路旁选定了住所。在那儿走动是危险的,因此我的家人没有一个敢到蜂窝周围去冒险,为了安全,我必须除掉这个吓唬孩子的坏邻居。有一些玻璃容器已经无法使用,怕被调皮的孩子们打破,就把它们丢在野外。我想,如果用那些容器做试验的话,这倒是个好办法。

我拿了一个做化学实验用的钟形罩,等到黑夜胡蜂全部归巢,我把地面平整后,将钟形罩扣在洞口上。等到第二天胡蜂出巢上工时,一飞出窝就会被我罩住了。于是问题来了:它们会不会利用罩子下面的缝隙想办法逃走呢?它们既然能够挖出宽敞的洞穴,那它们会不会想到在地上挖一条短通道让自己获得自由呢?

第二天到来时,强烈的阳光照在玻璃罩上,一大群工蜂从巢里出来,迫不及待地要去觅食,可总会撞到透明的罩上摔下来。胡蜂盘旋着挤作一团,在吵吵闹闹中,有的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了,虽然落到地面,但仍顽强地在那儿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随后,它们回到了巢里。

随着阳光越来越热,接着又会来一批胡蜂,请注意,就是没有一只胡蜂用脚去刨那个可恶的圆罩下的泥土。这种逃跑的智慧远远超出了它们的智力。

瞧,有几只在外过夜的胡蜂从田野里回来了。它们绕着钟形罩飞来飞去,徘徊了半天之后,有一只胡蜂决定在罩子下面挖洞,其余的也赶紧来帮忙。一条通道毫不费力就被打开了,大家随之都进去了。我也由着它们去。等到所有在外过夜的胡蜂都回到家,我把那个洞用泥封上,但从洞里仍能看见那个洞口,我是有意为蜂儿提供挖地道逃跑的机会,也许它们还会被作为出口。由于有刚才的经历,我心想,那些在外过夜的胡蜂将给其他胡蜂作示范,传授从围墙下挖洞的策略。胡蜂智力再怎么低下,现在逃跑也完全有可能。

然而事实是,既没有什么示范,也没有什么经验的传授,我太高估这些挖洞高手了。那种使它们成功地进入里面的方法,在罩子里没有一只胡蜂尝试。一群胡蜂在容器里闷热的空气中盘旋着,束手无策,它们挣扎着。由于饥饿和高温,它们逐日成群死亡。一个星期后,一堆尸体在地上躺着,一只活的也没有了。由于受习惯束缚,没有创新能力,那儿成了一座死城。

胡蜂这种愚蠢的行为,让人想起了奥都蓬讲述的野火鸡的故事。

一些野火鸡在几粒黍米的引诱下,经过短短的地下通道,进入被栅栏围住的笼子里。通向出口的路是阴暗的,光线照在栅栏之间,于是这些火鸡便贴着有光线的栅栏转来转去,直到猎人来到拧断它们的脖子为止。吃饱后,它们可以从那个一直洞开的入口出去,对这群愚蠢的家伙来说,依它们的智力永远想不到用这个方法。

在家里,我们也曾设置过一种捉苍蝇的巧妙陷阱。取一个开口朝下的长颈大肚瓶,将它立在三脚矮支脚上。在洞口的周围,瓶子里的肥皂水形成环状的湖面,将一块作为诱饵的糖放在入口下面。苍蝇们来了,飞跃起来垂直地进入了陷阱;它们疲乏不堪地靠在透明的围墙上,最后全部被淹死了。它们之所以惨遭厄运,只因为它们不懂这个基本的道理:从进来的地方出去。

在那个玻璃罩里,胡蜂也是这样的愚蠢:它们会进去,却不会出来。当它们从洞穴里出来时往亮处走,走到透明的玻璃罩里,它们就算找到了光亮,目的达到了。虽然一道屏障阻止了它们的飞翔,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只要那个区域光线充足就足以让它们上当;它们尽管撞击玻璃也无济于事,但还是固执地、义无反顾地要冲向更远处的明亮天空。

情形不同的是,从田野里回来的胡蜂,它们从明处飞向暗处。此外,即使没有实验者制造的麻烦,想必它们家门口有时也会被雨水冲下或是被路人踩塌的泥土封住,在这种时候,寻找、清扫、挖掘,最终找到洞口,这是突然到来的胡蜂免不了要做的几件事。它们天生就有隔着泥土嗅出家的位置、急切地挖开住所的本领。这种本领是上苍赐予这个家族的财富,以便它们能在日常的事故中得以自我保护。这时,它们不需要动任何脑筋,自打胡蜂来到世上,它们已经见惯了泥土的障碍,它们自然会把土刨开,然后钻进去。

在玻璃罩下的事情,也不外乎是这样发展的。从地形的角度来看,胡蜂已对它们巢穴的位置烂熟于胸,只是没办法直接进入而已。怎么办?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它们就按古老的习惯进行挖掘和清扫,困难随之就会被排除。总之,胡蜂尽管遇到了一些障碍,但还是知道如何回家,因为它所做的事情只是常规行为,不需要用愚笨的脑子想出什么超常的法子来。

可遗憾的是,尽管遇到的仍然是同样的困难,它们却找不到出来的通道。胡蜂就像奥都蓬笔下的火鸡一样,迷失在这个难题面前:既然已确认是入口的地方,就该确认它可以作为出口。由于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胡蜂同火鸡一样都绝望地挣扎,在光明中累得精疲力竭,可是不能注意到地下那条可以轻而易举通向自由的通道。它们之所以谁也没想到这条路,就是因为这需要动点儿脑筋,同时,还要控制想逃到亮处的冲动。

如果需要稍稍改变一下常规做法,胡蜂和火鸡宁愿去死,也不愿以过去的教训来告诫今天。

胡蜂运用几何学原理解决了用形状节省空间和材料问题,我把发明圆形巢和六边形蜂房归于胡蜂的荣誉,把气垫外套的发明归功于胡蜂的创造才能,就是我们的物理学家也想不出比这更精巧的御寒外套。

不会把入口变成出口,这么个智力低下者的头脑,竟会有这些了不起的发明!这样的奇迹会来自这些蠢材的灵感,我深感怀疑,这样的艺术,一定大有来头。

现在,让我们来打开蜂窝厚厚的外壳,蜂房的门朝下,里面全是巢脾,牢固的支柱将水平排列的巢脾连接在一起,巢脾层数是可变的,在季节末,可达到10层之多。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昏昏欲睡的幼虫在成长,以颠倒的姿势一口口地接受食物。

用支柱固定的巢脾之间会留有空间,这是为了方便喂养。在那儿,工蜂们不断地来来往往,忙于照顾它们的幼虫。在外壳和蜂房的立柱之间有侧门,形成了四通八达的通道。在外壳的侧面,在围墙的纸页下,隐藏有一扇造型并不豪华的城门,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出口。大门对着地下室通向外面的门厅。下层蜂房比上层的大,下层专供饲养雌蜂和雄蜂之用,上层用于饲养身材较小的工蜂。起初,这个群体需要大量劳动力,需要一些绝对有工作癖的工蜂,它们扩大住所,让蜂巢成为一座繁荣的城市,之后又要为未来的事操心了。当它们建好一些更宽敞的蜂房后,一部分归雄蜂,一部分归雌蜂,根据我得出的数据,有性别的居民占居民总数的三分之一。

还要注意的是,在陈旧的蜂巢里,上层蜂房的隔墙,从上到下都给蛀蚀了,成了一些废墟,只留下一些墙基沟了。当这个劳动力有富裕的社会只靠两性的出现来得到完善时,这些蜂房就没有用了。小房间被铲掉了,纸张又变成纸浆,以此建造出的大房,会作为有些幼儿的摇篮。依靠外来的帮助,拆掉的旧屋用于建造更宽敞的新房间,也许还能为外壳上多添一些鳞饰提供材料。节省时间的胡蜂,当家里有可用的材料时,是不会不惜代价地到远处去开采的,它也像人类一样知道修旧利废。

在一个完整的蜂巢里,蜂房数以千计。以我做的一个统计为例,我按时间先后顺序对巢脾进行编号,最陈旧的蜂房在最上面是1号,最新的在最下层是10号。

巢脾排列顺序 直径(单位 :厘米 ) 蜂房数

1号 10 300

2号 16 600

3号 20 2000

4号 24 2200

5号 25 2300

6号 26 1300

7号 24 1200

8号 23 1000

9号 20 700

10号 13 300

总计蜂房数11900间

在这个表格上只能看到大概的统计数字,蜂巢和蜂巢之间会有很大的差别,每一层巢脾的蜂房数有10 0间左右,数目不是非常精确。

尽管这些数据有一定的出入,但我得到的结果和雷沃米尔的结果非常一致,在一个15层巢脾的蜂巢里,他数出有13 0 0 0间蜂房。大师还补

充说:“在一个只有10 0 0 0间蜂房的蜂巢里,相连的蜂房也许每一间里都饲养过不下3条幼虫,这样一个蜂窝每年要产出30 0 0 0多只胡蜂。 ”

有3 0 0 0 0只胡蜂诞生,这和我统计的结果一样。恶劣的季节到来时,这么多胡蜂会发生什么情况呢?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现在是12月,虽然已经进入冰冻,但还不十分严重。我有一个很熟悉的蜂窝,这完全归功于为我提供鼹鼠的那个人,我的那几块菜地没有什么收成,是他将蔬菜卖给我,以此换取了微薄的报酬。那只蜂窝与他相邻,虽然给他带来许多麻烦,但为了我的需要,他还是将蜂窝留在了菜园子里的花菜中间。我随时可以去参观。

既然是寒冬的季节,就没有必要先用汽油把胡蜂憋死了,寒冷想必已经抑制了它们的狂暴,那些麻木的家伙将会相安无事,只要稍加小心,我去打扰它们就不会遭到报复。于是,一大早,我用铁铲在覆盖着白霜的草丛里挖了一条包围沟。工作进展顺利,没有一点儿动静。一个蜂窝出现在我的面前,它吊在地洞的圆拱上。地洞的底部像个圆脸盆,那里躺着些死尸和一些行将死亡的胡蜂;我可以一把一把地将它们抓起来。这些胡蜂好像是感到自己在衰竭,便离开自己的卧室,自己坠入地下公墓,甚至有可能是健康者帮忙把死者扔下去的。纸做的圣物盒可不能被尸体玷污。

在地下室门口的露天地里也有许多死胡蜂。是它们自己出来死在那儿的呢?还是作为卫生措施由活胡蜂将它们运到外面来的呢?我倾向于认为这是速葬,垂死者手脚还在乱动,就被抓住一条腿拖到尸体示众场去了。这种残酷的丧葬习俗和我们后面还将提到的其他一些野蛮行为是一致的。

在里外两个墓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三类居民。工蜂的数量是最多的,其次是雄蜂。这两者死亡都是自然的事,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但是未来的母亲,那些腹中怀着许多生命萌芽的雌蜂也会死。幸好蜂窝里不是荒无人烟,从一个裂缝处我看见了挤来挤去的胡蜂,这些胡蜂足够满足我的计划需要了。把蜂窝带回去安置好,以便我自由自在地在家中对它们作一段时间的观察。

肢解后的蜂巢将更便于监视。粘连的支柱被割断了,我把一层一层的巢脾分开,然后再重新叠起来,给它们盖上一大块外壳作为屋顶。

胡蜂被重新安顿在它们的家里,但数量有所限制,以免数量多了造成混乱。我保留了那些最健壮的,将其余的扔掉。我研究的主要对象雌蜂约10 0只。这会儿,那些平静的、处于半休眠状态的居民任由我挑选和倒来倒去,没有一点儿危险。只要有几把镊子就够了。我把蜂巢整个儿放在一个带金属罩的罐子里。接下来只要日复一日地观察其变化就行了。

当气候恶劣的季节来临时,胡蜂的数量在减少,造成它们死亡的似乎主要有两个原因,饥饿和寒冷。冬季,胡蜂的主要食物—粮食和甜果都没有了。尽管有地下掩蔽所,最后冰冻还是给这些饥民以致命的打击。事情果真如此吗?我们去看一看。

放置胡蜂的罐子在我的工作室里。冬天,那儿每天都生火,可为我和我的昆虫带来一些温暖;那儿没有冰冻,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能照到太阳。在这个隐蔽所里,避免了因寒冷而减员的可能,也不必害怕饥荒。在罩子下有满满一碗蜜,还有葡萄,是从我晾放在麦秸上的最后几串葡萄上摘下来的,以此变换一下食谱。要是有这么多的粮食,蜂群中还出现死亡,就该将饥饿排除在造成死亡的原因之外。

采取了防御措施后,开始胡蜂的情况还不坏,它们夜晚蜷缩在巢脾里,只有当太阳照在罩子上时才出来。它们来到太阳下,一只挨一只地挤在一起;随后又活跃起来,爬上房顶,懒洋洋地散着步;然后下去到蜜碗边喝一点儿蜜,吃点儿葡萄。工蜂凌空飞起,盘旋着,聚集到网纱上,长着长角的雄蜂卷起触须,非常活泼,身体较笨重的雌蜂没有参与这些游戏。

一星期过去了,它们光顾食堂的时间尽管很短,但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它们生活安逸。然而现在,无缘无故地爆发了死亡,一只工蜂在太阳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巢脾的斜坡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突然,它跌落下来,仰面朝天,肚子抖动了一阵儿,脚蹬了几下,它死了。

雌蜂这边也引起了我的恐惧。我碰巧看见一只雌蜂从蜂巢里滑出来。

它仰面朝天,一副打哈欠伸懒腰的姿势,肚子剧烈抽动,一阵痉挛后就一动也不动了。我以为它死了,可它根本没死。经过日光浴这特效活血剂的治疗,它又站立起来回到巢脾里去了。复原的雌蜂并没有得救,下午它又遭受了第二次打击,这一次它真的死了,四脚朝天。

死亡,尽管只是一只胡蜂的死亡,也值得我们深思。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日复一日地观察那些昆虫的死亡。其中有一个细节令我震惊:工蜂会猝死。它们来到巢脾上滑下来,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死得像闪电那么快。它们已经耗尽了生命的期限,被年龄这无情的毒剂扼杀了。当机器的发条松开最后一圈时,机器就停止不动了。

可是城堡里最后出生的雌蜂根本谈不上年衰力竭,相反,它们的生命刚开始。它们有着青春的活力;因此,当冬季的纷乱笼罩它们时,它们有一定的抵抗力,而那些年老的劳动者则死得很突然。

雄蜂也一样,只要它的角色还没演完,它就会努力抗争。我的罐子里有几只雄蜂始终精力充沛,动作敏捷。它们主动接近那些女伴,不过并不强求。姑娘平和地一脚将它们踢开了。这会儿狂热的交尾期已过,这些迟到者错过了好时光。它们将死去,因为它们已经没用了。

从蜂群中很容易认出那些末日来临的雌蜂,因为它们已顾不得梳洗打扮自己了。它们的背上沾着泥,而那些健康的雌蜂一旦在蜜碗边上恢复了体力,便待在太阳底下,不停地掸着身上的灰尘。它们靠后腿的跄节轻柔而又有力的伸缩,不停地刷着翅膀和肚子,前腿的跄节在头部和胸部抹来抹去,因而黑白相间的服装保持着光亮。那些虚弱的雌蜂不讲究卫生,待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或者无精打采地漫步,它们放弃了刷洗。

对梳洗不在意是个不祥的信号。两三天后果然满是污垢的雌蜂最后一次走出蜂巢,来到屋顶上享受一次阳光;接着无力的小爪失去了支撑,它轻轻地飘到地面,就再也没起来。它不能死在心爱的纸屋里,胡蜂的法律规定房间里必须保持绝对干净。

如果那些有疯狂洁癖的工蜂在场,一发现行动不便者就把它们拖出去。可是作为严冬时节的第一批受害者,它们已经死了,垂死的雌蜂只能以跳进地下坟墓的方式为自己举行葬礼。如此众多的胡蜂住在一起,为了大家的健康这样做是必要的。这些禁欲主义者拒绝死在巢脾间的蜂房里,最后的幸存者也得把这个违背常理的规矩贯彻到底。对它们来说,这是个永远不能废除的法令,不管居民如何少,任何尸体都必须远离婴儿室。

尽管室内很温暖,尽管还有健壮者来喝那碗蜜,我那只笼子里的居民还是在日益减少。临近圣诞节时,只剩下12只雌蜂了。

1月 6日, 一个下雪天,最后一只雌蜂也死了。

是什么原因使我的胡蜂全部死亡了呢?我的照料已经使它们避免了我最初认为通常情况下引起死亡的那些灾难。它们有葡萄和蜂蜜吃,没有挨饿;它们有炉火取暖,也不曾挨冻;它们几乎日日沐浴着阳光而且住在自己的蜂房里,也没有遭受思乡之苦。它们究竟死于何因?

我明白雄蜂的死因,它们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交尾已完成,已经留下了众多的生命萌芽;对工蜂的死我还不能解释得很清楚,春回大地时,它们本可以在建立新的殖民地时帮上大忙;我一点儿也不明白雌蜂的死因。我有将近10 0只雌蜂,可是没有一只能活到新年初。

10月和11月刚从蛹壳出来时,它们有着青少年强健的体魄,它们是未来,它们虽然承担着生儿育女这一神圣职责,也没能保全性命。它们也像那些因衰弱而没用了的雄蜂以及那些被劳动耗尽了体力的工蜂一样死去了。

不要把它们的死归罪于被囚禁在罩子里,在田野里,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我在12月底观察过的那些蜂巢出现了相同的死亡率,死掉的雌蜂相当于剩下的居民数。

这只是个推测数,也就是说蜂窝里有多少雌蜂,我不知道,然而殖民地的坟墓里众多的雌蜂尸体告诉我,它们应该是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只要有一只雌蜂就能建立起一个有3万居民的城市,如果每只都生育,那将是多么可怕的灾难啊!胡蜂将一统天下。

事物的法则要求大多数死去,不是死于偶发性的传染病和恶劣的气候,而是死于不可抗拒的命运,它以同样的狂热去摧毁,也以同样的狂热去发展。由此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只要有一只雌蜂得到这样或那样的保护,就足以保住它们的种,为什么一个蜂巢里还有那么多准母亲呢?为什么是一群而不是一个?为什么有那么多受害者?对这个错综复杂的问题我们简直理不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