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昆虫与蘑菇(第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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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论反常

何谓规则?单一事物构成整体之后就会显露出共性,依据其共性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出我们所说的规则。那些不依从规则的事物就会呈反常态,譬如说昆虫都有6只足,那么非6只足的肯定不属于昆虫类;而且每只足上都固定带有一个跗节,这样一成不变的法则就是规则。人们会追问:怎么唯独是6,别的数字就不可以取而代之吗?为何跗节仅仅是一个而非几个?如果人们一再提出这样的问题,就会显得无知、乏味了,也许人们已经习惯了心安理得地认同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这样,当一个个规则被如法炮制出来的时候,人们就毫无质疑地欣然接受。因为人们一直认为规则有它产生和存在的必然性,顺其自然就是大势所趋,不必枉费心机地究其根源。

而恰恰相反,面对脱离常态的现象,我们常常惶恐不安。那些特例,反常态,甚至是违反规则的情形又是怎么发生的呢?违背规章的魔爪会不会无情地向四面八方伸展呢?原来和谐的音律怎么就被狂野的不和谐冲击得支离破碎呢?看来,是到了我们心平气和地对这些问题进行一番探究的时候了,可是,要获取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真是希望渺茫啊!

在昆虫的世界里,违反常规的现象真是数不胜数。在我所观察过的昆虫中,有一种奇异的昆虫仍让我记忆犹新,它就是粪金龟的幼虫。初次遇见它时,乍一看上去,它简直就是个遍体鳞伤的废物,其实它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程度。见此情形,我不禁要问:在它短暂的生命旅程中它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苦难,使它这般可怜兮兮,以至于它的后足都已经严重变了形?为了获取食物,它只能在狭小的仓库里艰难度日,没有足够的空间将身体伸张,就如同被捆绑起来,那么这样变形就不足为奇了!

我一直以为粪金龟的伤残是它成长过程中的扭伤导致的,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它们的伤残是与生俱来的。因为后来我曾亲眼目睹了它的出壳过程,并用放大镜对幼虫做了一番细致的观察。成虫的后足可以被用来装压丰收的粮食,因此它就好比是压榨机,粮食可被它挤压成粪肠。而幼虫的后足还很嫩小,就好比严重变形的跗节,根本派不上用场。形似秤钩的后足紧缩成一团,附着在其后背上,足底朝背部弯曲,与地面没有任何的接触,已经完全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怎么能称之为腿啊!明明就是要抛出去却又依依不舍地擎在掌心的东西,而幼虫就如同那笨手笨脚的投掷手在摆弄姿态。

粪金龟幼虫的一对前足虽然同样短小,但还好,它不像后足那样成了废物。小东西将前足蜷缩在身体的前部,它就可以优哉地抓着啃咬过的美食;中足和其前、后足截然不同,修长且结实的中足是那么的惹人眼,它就好比坚挺的柱子支撑着粪金龟鼓囊囊的腹部。胖墩墩的肚子极容易让它失去平衡,翻倒在地是常有的事。偶尔从背部看过去,你会发现两根细长的柱子支起了一个大肚子,真是稀奇古怪啊!

它的结构怎么能如此的古怪呢?当然,粪金龟幼虫背上那个硕大的背囊并不为奇。因为我们都清楚,那个鼓囊囊的大兜里存储着浆砂,以备建蛹室时使用。小幼虫简直不能承载这样的重量,在挪动的过程中,它不时左右摇摆,几乎要摔倒。可是它居然能长出这样严重变形的后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假若它的后足能变成爪钩,那就太实用了。幼虫为了能寻觅到美食,它们必须在狭长的食物仓库里来来回回地挪动,如果那两条后腿能够派上用场,它就可以自由地穿行了。

圣甲虫的幼虫只是怡然自得地待在洞里,要进食了,它们只需将臀部稍微一推,不费吹灰之力,食物就到嘴边了。反常的现象不断地出现,为了进食,身体伤残的必须艰难地前行,而体格健全的却可以悠然地无须动弹;瘸子要一瘸一拐地去远行,而有着灵活腿脚的却是经常纹丝不动。如此的违反常态,即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啊!

据我观察,圣甲虫和它的同族半刻金龟、阔背金龟及麻点金龟有着共性。从幼虫蜕变为成虫,它们的后足也会随着退化萎缩,在其前足上同样都找不到跗节,这种伤残也许就是它们这个家族所特有的吧!

我曾查阅过一本关于昆虫专业分类的词典,虽然其中内容极其浅显,我却意外地发现,编者竟莫名其妙地用“阿德舒斯”这一名称代替久远且意味深长的“金龟子”,而“阿德舒斯”在拉丁语中指的是没了武器的人。居然用到这样的名称,只能说明这个人太缺乏灵性了。如果沿用这个称呼,人们就很难将圣甲虫和同样没有防护武器的食粪虫区分开来。侧裸蜣螂和圣甲虫在形态上极其相似,这样的称呼就极易将它们混淆。那位编者本想通过名称来展现这类昆虫的特性,但他应该构造一个更准确的词来描述它前足无跗节的这一特点。人们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偌大的昆虫王国,除了圣甲虫及它的同类,没有哪些昆虫可以享受这个美誉。这也是它们区别于其他昆虫的重要特性,但人们却视而不见。那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也是造词者的通病。

5个小节撮合成了跗节,我们就勉强称其为昆虫的手吧!但是,就连这样的跗节在金龟子的前足上我们也很难找寻到。依据常规,绝大多数的昆虫都有着指形爪尖,而金龟子却只有一双光秃秃的残肢。

对于这种现象的说法不一,但有一种听起来还蛮合理的:这些痴狂的滚粪球者已经习惯了头朝下、尾朝上的倒立行走姿态。在行进过程中,其前足的底部与坚实的地面摩擦,同时,它要担负几乎全部的承载重量。

在这种繁重的体力劳动中,细长的跗节不但不起任何的作用,反而是一种累赘;可能它们故意地将那作为摆设的跗节去除了,可是,截肢术又是在何时何地开展的呢?在作坊劳作中出现意外伤亡是常有之事,那么金龟子是不是在意外事故中被截去了跗节?这些猜疑又立刻被否定了,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金龟子前足的跗节,即便是刚刚由幼虫蜕变的成虫也一样。它们没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因为那些蛹还藏在蛹壳里的时候,其前足就没了跗节。

如果真有截肢这样的情况,那也只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一只金龟子不小心被截掉了两个一无是处的跗节,它没有忧伤,只有如释重负之感。这样,后代就欣然继承了它短平的前足。金龟子不再遵从常规,它永远舍弃了指尖状的前足。

后来,太多的疑问不断地出现,这颇具说服力的解释也就无立足之地了。人们会追问,昆虫明知道跗节毫无用途,早晚要被废弃,它们怎么会枉费心机地在自己的身体上将它构建出来呢?原本,怎样去构建动物的骨骼要依规行事,绝不能随心所欲。它们的结构形成是在事物的矛盾斗争中有目的性地开展的。

那种设想真是太荒唐了,在圣甲虫的生命伊始,它身上从未出现过跗节,更不可能在滚粪球时将其摔掉。谁能证实这一点?是侧裸蜣螂和赛西蜣螂吗?它们的可能性还大一些,因为它们同样是狂热的滚粪球者。它们的很多情况和圣甲虫很相似,它们也头朝下倒着滚粪球,也用后足尖担负所有的重量。虽然前足也和地面有摩擦,但它们却保留着圣甲虫舍弃的跗节。在其他昆虫都遵循常规的情况下,圣甲虫怎么就能别具一格呢?有谁能帮我解开这个谜团,我时刻准备着倾听他的高见啊!

沼泽鸢尾象的跗节末端只有一个爪钩,而其他昆虫却是一对。对此,我一度充满疑问,如果我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我就心满意足了。

沼泽鸢尾象的爪钩怎么就少了一个呢?是因为不起作用就被舍弃了吗?其实不然。攀缘时,有了残留下来的小爪钩,象虫在鸢尾光滑的细枝上也能游刃有余,还能欣赏美丽的花朵;利用它,象虫在花瓣的两面都可以自由行走;在光滑的蒴果上它可以倒挂并悠然前行。当然,如果多一个爪钩,它就更容易保持平衡。按常规,它本应该拥有两个爪钩,因为它所属的长喙类本来都是两个爪钩。鸢尾象居然舍弃了一个爪钩,它的用意何在呢?从原则上来讲,少了一个爪钩,就是出了大问题了,而在现实活动中却无关紧要。多数情况下,只有借助放大镜才能观察到的异常现象,用肉眼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阿尔卑斯草地上有一种蝗虫被称作红股秃蝗,它失去了飞行的能力,成了万杜地区最高的小山丘的宿主。它的成虫并没有褪去幼虫的外形,只有到交配的时候,它才把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它用珊瑚红色包裹了腿节,胫节上也被染成了蓝色,但是它的变化仅仅如此。

即使是成虫进入了交配期和产卵期,它也不能像其他的蝗虫那样自由自在地飞行,它只能以蹦蹦跳跳的姿态前行。

这些跳跃类昆虫只是徒有前后翅,由于缺少飞行的基本技能,它只能永远慢吞吞地步行,于是,在拉丁语中红股秃蝗就很自然地被称为“步行蝗”。两个未发育的鞘始终停留在这个身体不健全者的肩上,而它的飞行装备却隐藏在里边。挟着蓝色腿的可人小精灵要由幼虫逐渐羽化为成虫,在此期间,小鞘里的前后翅就开始萌生了,可是它怎么毅然决然地将其舍弃呢?按常理来讲,本应有的翅膀却被扼杀在萌芽状态,这就好比是一部机器,还没运转起来,它的齿轮就无缘由地停歇了。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还是蓑蛾,雌虫在生长过程中毫无变化,它一直没有脱去蠕虫的模样,那就好比袋子里积满了卵。其实,它本应该进化成蛾的,但它好像没有这样的机会。鳞翅目昆虫就应该拥有一对长满鳞片的翅膀,以便显示它高贵华丽的姿态,可是对于那么漂亮的翅膀,它只能望尘莫及。相反,雄性可以用华彩的羽饰装扮自己,身着迷人的黑丝绒服,时不时地摆弄它优美的舞姿。重任在肩的雌性永远脱不去它蠢笨的小肥肠形态,而雄性却摇身一变,披上了让人赞不绝口的彩妆,真是奇怪至极!

于是,对于短翅天牛的特性,我们也同样接受了。它在杨树和柳树上度过了自己的幼虫期,而且时刻展露着它迷人的长角和健硕的体态,它身上凝聚的美丽容颜与山楂树上的栎黑天牛不相上下。多数鞘翅目的昆虫都能长出鞘翅将其身体包裹住,这样柔弱的后翅和腹部就可以安然地生存在属于它们的空间里。然而,短翅天牛却有胆量违背常理,它就以两片短小的小马甲似的鞘翅来应付差事。那就好比在缝纫过程中布料突然不够,既无法缝制燕尾服,也无法将需要遮盖的地方包裹严实。

也许是它的后翅个头过大了,鞘翅根本无法将它包裹住,鞘翅也就没有了保护作用,于是,人们常常将它误认为是大胡蜂。本来它就属于鞘翅目昆虫,鞘翅却小得可怜,原因何在?真是因为原料不足吗?难道它就这样视财如命,舍不得将护套加长吗?

真蝽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吧!它的幼虫居然把家选在斑纹隧蜂的蜂窝里,还狂妄地将蛹室里的隧蜂蛹吃光。夏天到了,幼虫便羽化为成虫,它就把新家安在了刺芹带刺的蒴果上,人们还以为它是双翅目昆虫中的苍蝇呢!它那两个硕大的后翅同样缺乏鞘翅的保护,你会发现有两个小鳞片附着在它的肩上,其实那是鞘翅的原基,当然早已被舍弃了。又出现了没有长鞘翅的鞘翅目中的一员,也许是它没有能力将那微小的鳞片蜕变成真正的鞘翅吧!

隐翅虫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当然,它也属于鞘翅目。几乎所有的家族成员的鞘翅都在不停地缩减,直到变成原来的1/3或者1/4。

没有了鞘翅的遮掩,胖乎乎的大肚子就袒露了出来,它们竟是衣冠不整,真是有些不成体统。

出现了这么多的畸形,反常态,特例,我没有办法再列举了,我根本不能将其尽述,同时仍然谜团重重。人类和动物不能完美地交融,但如果我们寻求巧妙之举,我们定能打开植物界的心扉。如果我祈问植物,或许它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有一首拉丁诗曾这样写道:

关于玫瑰有着这样一个谜语:

我们五弟兄,其中两个有胡子,

两个没有长,一个半边蓄着胡子。

我们不禁要问,五弟兄指什么呢?原来那正是玫瑰花萼的五个萼片。我仔细地观察,发现有两个萼片向两边延展开来,好比长长的胡须,也像伸展着的叶子。其实,这两个萼片本来就是叶子发育后形成的,它们就是留着胡子的两弟兄。但是在另外两片萼叶上看不到毛刺。还有一片萼片就很是奇怪了,一半儿是光溜溜的,另一半儿却蓄着胡须,它才是那个半边留着胡子的弟兄。

这个意外的发现并不存在偶然性,花儿们的结构特点都极其的相似。也许是它们都遵循了花本身结构的规则,所有玫瑰花朵都有五个萼片,而且都按形态被分为三种,这就好比维特鲁威艺术几乎在所有的建筑风格中都有体现。这个简单且一成不变的规则在植物界也得到了完美地展现:五个一组的序列排列是植物界必须遵守的法则,而花朵能够完美地完成它的排列任务,五个花瓣必须以螺旋层叠的方式依次转圈地呈现在花朵中央,五个花瓣形成的两个螺旋层就是两个圆周。

这样,玫瑰花萼的排列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把其中的一个圆周平均分为五份,先将第一个萼片置于第一个分割处,但继续将第二个萼片放在第二个分割处就成问题了,那样五个萼片围成的不是一个却是两个圆圈。于是,第二个萼片被挪到了第三个分割处,然后间隔式地依次摆放,从起始点绕过两周后,终结点恰恰与起始点重合。

为了构建一个没有空隙的圆圈,我试图将萼片的底部增宽。我发现,在第一和第三分割处的萼片伸张到了圆圈外围;而处于第二和第四分割处的萼片两边则被挤压在两个相隔萼片的下面;位于第五个分割处的萼片则半隐半现,一半儿藏在萼片的下边,一半儿显露出来。

受到其他花瓣的严重挤压,隐藏在下边的一半儿就不能将嫩小的毛刺伸展出来。于是,在第一和第三分割处就出现了两个蓄着胡子的萼片;而在二和四分割处的萼片就长不出胡子;第五个分割处的萼片就更奇异了,它是一半儿有胡须,而另一半儿就是光秃秃的。

原来这就是玫瑰谜语的谜底吧!

5个萼片形态各异,乍一看去,其组成结构紊乱,脱离常规;但如果用数学定理来解释,那就是合情合理的。而代数中潜在的原理——无序便是有序,规则常常隐藏在无规则之中,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证实。

我依然畅游在植物多姿多彩的世界中,以5为单位的序列法则严

格制约着花瓣的排序,为了完成理想的排序,它们必须依从以5为单位的序次排列。可是仍有很多花冠的构成方式违反了常规,唇形科和面具科的花冠就是如此。唇形花的5个萼片处于花柄的顶部,它们构成的萼是绽放的;5个规则的花瓣攒在一起,就好似夸张的两片唇,上下各一片,两个花瓣构成了上唇,3个花瓣构成了下唇。

面具花也是由两片唇构成的,两个花瓣连成了上唇,3个花瓣正好组成了下唇,只不过下唇的花瓣有些凸起,拱起处便是花冠的入口。轻轻用手压住花瓣的边陲,两片唇就会慢慢张开,松开的瞬间,唇就会合拢,它就好比是兽面,也像兽的吻端。鉴于这个奇异的特征,人们就给它起了个栩栩如生的名字——“龙头花”或者是“金鱼草”。面具花这一词又是从何而来呢?我终于发现龙头草的大唇和古装戏演员头上那偌大别致的面具之间有着太多的相似处。

双唇形花的雄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主要源于它违背常态的结构。为了更好地进行授粉,雄蕊的位置必须进行调整,它不能再均衡地排列了,在排列过程中要么密集,要么松散。雄蕊本为5根,其中的一根早就消失了,只在基部留下了些许的迹象。另外4根也分为高低不平的两对,有些倚强凌弱的气势,矮的一对险些要被高的一对挤掉了,这一阵势也可充分证实前面提到的消亡事件。

优胜劣汰之后,鼠尾草的两根较高的雄蕊就这样被保留了下来。

每根雄蕊丝的顶端只顶着半个花药,通常情况下,每个花药里都包含两个药囊,中间被膜状的药隔分开。鼠尾草的药隔太霸道了,它就好比一根天平梁直插在花丝上,天平梁的一端吊着半个花药,其实那就是花粉囊,而另一端却空空如也。在雄蕊的环形结构中,无关紧要的部分都被去除了,只有必不可少的部分才得以幸存,这也许就是花冠追求个性和异样的结果吧!

唇形花、面具花等植物的反常态怎么就导致了花基本结构的变化呢?在这里,我可以借助建筑学的一个例子来探究这个问题。一些人获得了建筑大师或桥梁专家的美誉,那是因为他们敢于突破,他们巧妙地用光秃秃的大石块来维持桥体的平衡。在利用石材的建筑中,他们把圆弧形作为造型的标准,而这种圆弧形也可叫做半圆周形,后来被称为半圆拱。将大石块整整齐齐地拼凑成拱,它便能承载重物了,虽然石拱的造型凸显坚固雄壮,但总会有些呆板,缺少精细之态。

事物的发展总要预示着进步,拱形桥的建造也出现了新标准,当两个圆心不同的拱交会时,就形成了尖拱。尖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加拱的高度,拱也就愈显挺拔壮美了;如果能在尖拱上添加一些美丽的顶饰,呆板枯燥就会被变幻莫测和巧夺天工所取代。

遵循常态的花冠就好比花朵建造中的半圆拱,它的形态千变万化,有时像口钟,有时像把壶;有时显现轮形,而后又突然转为星形,还可能变换成其他的形状。利用类似的材料,根据四围排列的构建方式,就得到了符合常规的花冠;非常态下的规则就好比有着突破性的尖拱,诗文中不对称、无序便是美,不知不觉这种美也汇入了花的美文中。那戴着大嘴面具的龙头花和咧开大嘴的鼠尾草所蕴涵的美,可以和山楂树和黑刺李的玫瑰形花相提并论。它们就是原本整齐却又被谱进音阶的半音,就是那高昂的主旋律下悠缓的乐章,就是那在和谐音律之下游离的音调。动情的独奏曲总是不经意间融入百花交响乐之中,使原本动听的交响乐愈加奇妙。

于是,我先前已有的很多疑问便可以迎刃而解了。我们终于明白了,本属鞘翅目的红股秃蝗为什么没有翅膀,它无法飞行,只能在高山上的虎耳草里蹦蹦跳跳;为什么隐翅虫和短翅天牛只能穿着短小的上衣;真蝽又是为什么披上了双翅目昆虫家族的外衣。原来它们早已厌倦了那呆板无情趣的主旋律,它们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为其增添色彩,而各种昆虫就成了交响乐中一个个怪异的音符。但是,我探寻的脚步仍然无法停止,其实,还有更多的疑问依然困扰着我:粪金龟前足的跗节怎么就消失了?沼泽鸢尾象的跗节怎么能只有一个爪钩?粪金龟怎么能生来就受到了损伤?怎么会出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反常现象?我还是希望能从植物那里探寻个所以然。

印卡百合花原产于秘鲁,我小心翼翼地将它移植到我的温室里,这种怪异的植物也常常让我匪夷所思。乍一看上去,它的叶子就好比柳叶,根本没有什么观赏价值;但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样子很可怕,它那扁扁的丝带形的叶柄呈扭曲状,而且每片叶子都是如此,这样整棵百合花就变成了患有歪脖子病的病人。

如果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它,原来扭曲的丝带状的叶柄就缓缓地展平了,它便很快地复原了常态。接着,你会惊奇地发现,好似复原的叶子却来了个底朝天:原来颜色浅且多气孔和叶脉的一面,由朝下转为朝上,叶面润绿顺滑的一面原本是朝上,却突然朝下了。而在正常的情况下,叶子光滑的一面应朝上,粗糙的一面朝下。

印卡百合确实能重新平展开来,但却有了全新的变化,原来背光的一面趋向了光亮,原本朝向光的一面却背了光。随着方向的改变,叶子原有的功能尽失。为了避免出现失误,继续保留叶子的功能,植物的叶柄就必须扭曲,直至成为螺旋状,就好像所有的叶子都成了扭脖子。

阳光的作用会带来这种扭曲,如果我们强行介入,它们扭曲的叶柄也能展开。我找来小棍子和细绳,先将百合的茎弯下去,并把它拴在小棍上。这样,在太阳的照耀下,叶柄就很快地舒展开来,同时又变为丝带状。嫩绿细滑的那一面就可以向着太阳,颜色稍浅且粗糙的那一面就要背对太阳。歪脖子的症状消失了,叶子终于能恢复常态,但是这个植物居然颠倒黑白了。

百合的叶子能够倒长在茎秆上,由此,我们可以作出一些判断吗?当植物不小心误入歧途的时候,它可以利用阳光的力量努力将扭曲的叶柄转为正常态,那是在更正错误吗?这错误是秩序混乱的结果,还是什么魔爪在故意捣乱来违反常规呢?也许是我们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把正常的状态归为失态的表现吧!

事实上,不和谐的音色也能创造和谐之美,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明白这些的。充满智慧的行为却引来疑云重重。

问号在所有的书写符号中是一个很奇特的标志。地球就是用它下面的圆点表示;居于其之上的那个大弯钩就好比古罗马占卜时用到的曲棍,它一直质问和探究这个充满奥秘的世界。如果我们要在科学之路上一如既往地探寻真知,那这个符号就可以代表我们虔诚的科学精神。

这根曲棍引导着人们在这个未知的世界探寻,它高挑地矗立着,就是要站得高望得远,还要看得清。事实上,它仍摆脱不了混杂狭小视界的局限,探究未知可以让人们走出阴霾,重见天日。但是,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奥秘等待人们去探究。人类的智慧在进步,一层层神秘的面纱终究会被揭开,但人们进步的步伐不能停止,因为在奥秘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们去探究。那将会是什么呢?也许是前途一片光明,是我们在为什么中还要寻求为什么,是究其原因背后的缘由,是世界方程式中无法解开的大X。永不放弃,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爱好求其究竟的好问者的本能,动物界有这样的本能,思想领域也不例外。

我在竭尽全力地寻求昆虫呈现反常态的最基础缘由,遗憾的是,我没能得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解释,那么,要结束这一章节的描述了,我仍对很多发现疑虑重重,我不得不在此页最抢眼的地方竖起那根占卜用的曲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