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千年一坊:水井坊千年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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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两个“陕西人”在成都的爱恨情仇(3)

338年,李雄堂弟李寿(李特之弟李骧之子)刀口舔血夺权成功,自立为帝。因他夺权后将国号由“成”改为“汉”,年号为“汉兴”,并废除五铢而铸行“汉兴”小钱,故他也应算一个成都的开国君王。史家把他和李雄的大成国常统称为“成汉政权”。

李寿虽只过了六年皇帝瘾,知者甚少,但“汉兴”铜钱是中国最早的年号钱,我听送仙桥古玩市场的“老鬼”藏家说:“汉兴”铜钱是中国货币史上的收藏珍品,能卖大价钱。

李特兄弟子孙三代建立的成汉政权共存在四十四年之久,是当时“五胡

十六国”中最早建国的,也是自秦代以来第一个以成都为中心的少数民族(氐族)割据政权。

李寿过了六年皇帝瘾,死后太子李势继位,国内混乱。347年,东晋西征将军桓温举兵灭蜀。他见成都城池牢固,很容易滋生土皇帝,想釜底抽薪,一把火烧掉成都城。

但桓温前脚刚班师回朝,原成汉宰相范长生的儿子范贲及邓定、隗文等人纠集散兵游勇就攻入成都,自立为蜀帝,年号为龙风。范贲捏造妖言,煽动蜀境,蜀人多半趋附……龙风皇帝在宝座上屁股都还没坐热,不到一年,就被东晋派兵消灭,擒斩范贲等人。

范贲虽是短命皇帝,但《晋书》《资治通鉴》等史书都记载他曾“称帝”,故也该认为是成都的一个开国君王。

过了五十多年,谯纵又跳到台上过了把帝王瘾。404年,益州刺史毛璩(今南部县人)率众三万奉命出川东伐叛军,命参军谯纵出涪水与主力会师巴郡。哪晓得谯纵突然倒戈兵变,于405年引兵攻成都,把毛璩一家都杀了,自称“成都王”。后来他巴结北方势力强大的后秦,被正儿八经地封为蜀王,在成都当了八年土皇帝。413年,刘裕遣元帅朱龄石挥师破成都,谯纵吓得屁滚尿流、走投无路,找了棵道边树上吊而亡……

一晃到了南北朝时期。梁国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萧纪,很有文韬武略,治理蜀地十七年了,又想做皇帝梦。551年,宫中殿柱环绕树节的地方开了花。树子没干透就砍来修房,生叶开花本也不稀奇,但萧纪又痴癫起来,他散布谣言:“宫中殿柱开花,是老天爷让我登基的祥瑞哟!”于是就急不可耐在成都当皇帝了,改年号为天正,还把大儿子萧圆照立为皇太子……本想江山万年,岂料转眼就被也刚在江陵称帝的萧绎攻灭了。

$“前蜀”“后蜀”粉墨登场……

三百六十年后,成都人很熟悉的另一个皇帝又登台了,他就是五代时前蜀国开国君主王建。王建字光图,河南许州舞阳人,排行老八。他年轻时杀牛、偷驴、贩私盐,乱吃野钱,所以家乡人称他为“贼王八”。他名声极坏,却长得牛高马大、相貌出众,就去从军。黄巢攻占长安后,唐僖宗逃到四川。山中栈道被火烧,浓烟滚滚,王建身先士卒开路。休息时,正背时倒霉的唐僖宗枕着王建的腿就睡着了,醒来见王建为保护他不敢休息,不禁流泪,忙脱下御衣赐给王建……长安收复后,王建被任命为禁军将领。他天天同皇帝老倌打交道,觉得当“天子”醉生梦死、女人成群,心想哪天轮到老子过把瘾就巴适惨了!

王建慢慢混成壁州(治今四川省通江县)刺史。唐大顺二年(891),川中大乱,王建攻取成都,已拥有东、西川四十余州。903年,唐朝封他为蜀王。907年,奄奄一息的大唐朝灭亡了,朱温篡唐称帝。

王建见过把瘾的机会果然来了,立马称帝于成都,国号蜀(史称前蜀,903~918年在位)。王建称帝之后做了一些好事,他下诏劝农桑,百姓也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他当皇帝后也肯接受意见,一次有个和尚挖出一只眼珠子献给他。把王建感动得下令:要供一万名僧人饭食来相报!翰林学士张格说:小人无故自残邀宠,这样重赏,要导致不正之风泛滥啊……王建当即就收回了成命。

王建七十二岁死后,庙号高祖。其子王衍继位,只晓得声色犬马,大修宫殿亭阁,绵绵十里,又引水绕宫城为御河,皆可行舟作乐……王衍喜欢艳歌、艳舞,天天和彩娥宫女打得火热,还乱写麻肉的爱情诗,说啥子“月华如水浸宫殿,有酒不醉真痴人”……后唐李严出使前蜀,回去就向后唐皇帝建议:这小子如此不正经,打他!

后唐庄宗在同光三年(925)命郭崇韬率兵攻蜀,只用了七十五天就兵临城下。王衍想学前代阿斗刘禅,也装个傻帽保小命,就背起棺材去迎降,不料此招不灵,仍被砍了脑壳!前蜀共传两代,历时二十三年……

紧接着后蜀国开国君主孟知祥粉墨登场。孟知祥字保胤,河北邢州龙冈人。祖父孟察,父亲孟道,在郡里承袭做军官,伯父孟方立和叔父孟迁都做到节度使。沾家庭背景的光,孟知祥年轻时就被李克用任命为左教练使,还把一个侄女嫁给他。

李存勖继承晋王后,让孟知祥担任身边要职“中门使”。孟知祥很精灵,晓得以前几个中门使都因不合主子意而丢命,于是千方百计推掉这个看似光荣的烫手山芋,而另举荐郭崇韬。

郭崇韬就是上文中灭王衍的人。李存勖即位建后唐之后,令郭崇韬领兵灭蜀。出发前,郭为报答孟知祥举荐之恩,就向李存勖说:灭蜀后,孟知祥去治蜀地最宜……蜀地已克,李存勖担心郭崇韬又学三国时讨伐刘禅的钟会,也做皇帝梦,犹豫着是否要杀郭崇韬。他摆宴送孟知祥去成都当西川节度使时,孟知祥劝道:“崇韬是国家功臣,不会有二心的!”

谁知孟知祥刚入剑门赴任,半路遇上前去杀郭崇韬的宦官已绝尘而去。当他昼夜兼程赶到成都,郭崇韬已经兔死狗烹,丢了脑壳……

孟知祥初到成都时,蜀中大乱。孟知祥施政清廉,社会逐渐稳定。《蜀梼杌》中说:“是时蜀中久安,赋役俱省,斗米三钱”,可见很有些丰衣足食的小康光景了。

不久后唐明宗李嗣源取代李存勖,孟知祥就有了割据称王的念头,拒绝向朝廷贡税赋。明宗派李严去蜀地当监军监视,孟知祥反以假传诏书罪名将李严一刀杀死。明宗见此人反骨已现,又无可奈何,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被扣做人质的孟知祥妻儿送回成都……

君臣虽钩心斗角,但后唐明宗在世时,孟知祥为回报明宗恩遇,没有称帝。等明宗死后第二年,即后唐应顺元年(934),他就不客气了,在成都正式称帝,建国号蜀,史称后蜀。只是他在宝座上只坐了半年,屁股还没坐热,一天酒宴上他突发重病死去……

他的三儿子孟昶福气好,会享乐,连尿罐子都用珍宝装饰。他还让百姓在成都遍种芙蓉,每当九月花开,全城一片锦绣——这就是成都简称蓉城的来历。孟昶是昏君,但如果要选成都历史上的环保模范、植树标兵,孟昶完全应该捧第一名大奖状!他当了三十二年的享乐皇帝,才被北宋消灭……

孟昶灭后没有几年,另一个君王李顺又登台表演了。

992年,西川青城(今四川都江堰)人王小波发动了武装起义,吼出:“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动人口号,很快发展到数万人。攻克青城县后又攻彭山县,把县令齐元振杀死,还剖开肚皮塞满他平日贪污来的钱币……这年冬天,王小波率众攻打江源县,额头上中箭而死。他的妻弟李顺又当统帅,依靠“在城贫民”,“指引豪家收藏地窖”,杀富济贫。弄得地主富人“人心恐悚,投死无地”……

994年正月,起义军攻克汉州、彭州,接着攻下成都。这个打着为百姓“均贫富”幌子的李顺,扯下伪装也要过盘帝王瘾,匆忙建立“大蜀”国,自称大蜀王,改元“应运”,并铸造“应运元宝”铜钱和“应运通宝”铁钱。

北宋朝廷急忙派遣王继恩为剑南西川招安史,于当年5月率军攻破成都。只当王不到半年的李顺据说阵亡,下落不明……我翻阅沈括的《梦溪笔谈》卷二十五发现说:“大蜀”国灭亡三十年后,巡检陈文琏才在广州逮到李顺,李已经七十多岁;囚车把李顺押解到京师砍了头,陈文琏升官两级。沈括在陈文琏家里看过《李顺案专卷》,此事当可信。

李顺不到五个月的“大蜀王”美梦虽然打了个盹就被惊醒,但沉重打击了宋王朝,宋太宗也不得不下“罪己诏”。此外,“大蜀”国搞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那一套做法,对后世影响深远,被认为是历史上影响中国的一百次大事件之一。

最后在成都登基的皇帝,就是赫赫有名的张献忠。张献忠(1606~1647),陕西延安卫(今定边)人,出生贫苦。明崇祯三年(1630),陕北农民纷起暴动,张献忠率米脂十八寨农民响应,这个所谓“农民起义领袖”自号八大王……1644年8月9日他杀进成都后,于12月14日正式建国于成都。成都瞬间成为另一片天地……

$两个“陕西人”背后的“五次大移民”帷幕

“张屠夫”对成都的屠城,直接促使了成都历史上的第三次移民。他的老乡“王老板”就是因为他远道而来到成都的。这之后,对于成都而言,每一个“成都人”都是外乡人,应该说,现今“本乡本土的土著成都人”早已没有了,就是三代以上的“老成都”在成都这座特大城市也是屈指可数也。因为成都是一座典型的移民城市。

成都历史上有五次规模较大的移民潮,恐为外人鲜知。成都最早的一次移民应该始于秦代,从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文物中有专家指出,那些散乱的文物,就是在秦军来之前,蜀人祖先匆匆焚毁之后匆匆埋藏起来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征服”,不仅仅在于将朝代从版图上抹去,更重要的在于要从文化深处连根拔起,促使人们失去记忆继而失语,以除祸患而借尸还魂。这样灭绝人性似的“征服”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很多历史断档而难以考证。

前316年应该成为古蜀的祭年,时秦打通金牛道大举进攻以灭巴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巴蜀纳入了自己的地盘。前314年,蜀地出现了一次移民浪潮。往日僻静的蜀道上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长途跋涉者,他们之中,有秦国相国吕不韦,有富可敌国的赵国卓氏、鲁国程郑,也有一些衣衫褴褛,戴着镣铐的罪犯。这些身份不同的人有着一个相同的目的地——蜀地。自秦惠文王始,一直到秦始皇时期,近一个世纪的移民使蜀地成为一个热点。政治上秦王三立三杀蜀侯,经济上秦人在巴蜀两地征收重税,使巴人一度反叛。在秦国统一六国的历史进程中,巴蜀两地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巴蜀成为大秦富裕的大后方。

《汉书》记载,“秦法:有罪,迁徙之于蜀汉。”可见当时迁入蜀地的罪人之多。除此以外,一些富商大贾也成了秦王迁徙的对象。富商大贾们来自赵、魏、楚等国,家有千金之财,皆是当地望族。秦灭六国后,他们已是秦人的掌中之物。这些人有钱有势,秦人生怕他们留在故土滋事,便将其发配至蜀。这正中他们下怀,强留在故土与秦人为敌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到了西南腹地成都平原,秦王朝鞭长莫及,反能一心经商,安享太平。

庞大的商贾移民队伍中,赵国有一位卓氏的话颇能代表商贾们的心理,他说:“吾闻岷山下之沃野,下有蹲鸱(即芋头),至死不饥。……民工于市,易贾。乃求远迁。”赵国卓氏主动要求入蜀,可见他认为迁入成都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商人的眼光无疑是独到的,也无意中成全了后来成都成为商贾云集之地。成都作家萧易和白士林曾撰文称,赵国的那位卓氏最终发配至临邛(今成都邛崃市)后,敏锐地发现临邛山中多产铁矿,却无人开采,不由大喜过望,随即大量招揽滇、蜀两地百姓上山采矿,交由随行的铁匠铸铁。那个时候采矿是一本万利的行当。几年下来,赵国卓氏便富甲天下,单家中仆僮就有千人之多。晋人常璩《华阳国志》记载:“富绛公室,豪过田文”。

那位赵国卓氏,便是我们后来耳熟能详的卓文君家族。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就是成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代大儒司马相如及卓文君夫妇,也可能是移民潮中的外来移民。相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只不过他们来成都的时间早一些,也可能是成都市第一批移民。

而对普通百姓来说,除了远离故乡,他们的生活与从前是没有太大区别的。到了蜀地,有人分得几亩薄田,日作暮休;有人在成都城以经商谋生,祖传的手艺到了蜀地便成了一门绝活。由于一批一批的移民过来,蜀地的“绝活”也就越来越多,以至蔚为大观。

坐在位于陕西街的陕西会馆里,我望着眼前凝重端庄,古朴而有气势的会馆躯壳,再想想历史上那么多冥冥中看似毫不相干却又紧紧联在一起的史事,无不扼腕长叹。

“五次大移民”实际上构成了成都人文的五次大整合,那些优良的文化资源所散发出来的丰厚的底蕴,将这座城市的包容、睿智、大气,体现得淋漓尽致。

深厚的历史沉淀,浓郁的文化气息,还有浸润古蜀的茶文化,构成了成都人水一样的包容性格……成都因为水而有了这样的品性:闲适、宽容,奋进……

地理意义上的四川又称盆地,成都乃是盆底。盆底最低,具有积聚效应,各种优秀的东西都往“盆底”流,有如“水库效应”——兼容并蓄、八方集辏、融合发散。

水的柔韧和妩媚使成都这座城市的人不顽固、不排外,在自信的同时有一种谦逊的品质。

杜甫诗云:“暗想旧游浑似梦,芙蓉城下水茫茫。”成都这座城市,拜天所赐,秉承了巴蜀之地最多的钟灵毓秀,汇聚了川西坝子所有水流的方向,将蜀文化的深厚底蕴隐藏于山水草木之间,如水一样保持着穿透时空的生命力。

“湖北荆州拨火烟,成都旗众胜于前。康熙六十升平日,自楚移来是在年。”这首清人吴好山的竹枝词,旨在记移民之事。清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二载:“康熙六十年,由湖北荆州拨防来川时满洲蒙古共二千余户,丁口五千名余。”三峨樵子注解杨燮《锦城竹枝词》有“康熙五十七年(1718),以分防披甲兵丁散住不齐,始于成都之西角筑为‘满城’,今‘支机石庙’碑有云‘我旗人自康熙六十年间,由楚移蜀’云云,是又由湖北荆州移来者也”的记载。

很长一段时间,成都一直成为南来北往客商之集散地。或许也正是这样各方杂居的“杂交优势”,每一次移民都成为成都文化经济的一次飞跃。川剧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川剧的“五腔共和”包含着秦腔、京剧等“杂交元素”,自成一派,独领风骚。

本章冠名为“两个陕西人在成都的爱恨情仇”,其实没有一点儿跟“陕西人”过不去或有“算账之嫌”的意味,因为那些历史都活生生地存在着,我们可以透过两个“陕西人”背后的之乎者也和子丑寅卯,启动成都历史和成都文化的寻根之问,哪怕它们是水文化也好,酒文化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