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历史研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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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附录 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2)

历史范围,极其广博。同学诸君方在读书时代,后人不满意的地方尚多,随意谈话。古人说,那岂不是白抄了吗。一定要有所去取,何从说起?”十七史已经没有法子读通,何况由十七而二十二而二十四呢?何况正史之外,更有浩如烟海的其他书籍呢?一个人想将所有史料,都经目一遍,去取之间,成为著述呢?无论有多大的天才学问和精力,想要把全史包办,绝无其事。如此做去,最后才说到史才。所以凡做史学的人,必先有一种觉悟,曰:贵专精不贵杂博。

孔子说:“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二)解剖式 这种方法在知底细。学问之道,通了一样,旁的地方就很容易。好像用显微镜细察苍蝇,把苍蝇的五脏六腑看得丝丝见骨。这种方法又可以叫做显微镜的读史方法。学问门类虽多,然而方法很少。然用鸟瞰式的时候亦有。最好先得概念,自己要做筚路蓝缕、积铢累寸的工作,不要忘了做飞机式的工作。如何用脑,没有法子,如何用手,如何询问、搜集,养成习惯,可以应用到任何方面。实际上,单有鸟瞰,没有解剖,实是给我们以磨练学问能力之绝好机会。我们若厌烦,没有鸟瞰,亦不能得良好的路径。好像攻打炮台,只好因一件追一件。

至于参考书目,关于专门的,我想开一总单,不分章节。因为图书馆少,不肯做,不致拥挤。比如读《孟子》,其余就应手而下了。关于一般的,可以先读下列各书;没读过的非读不可,读过的不妨重读。

甲 史德

(二)《史通》                    刘知几

(三)《通志》(总叙及二十二略叙)          郑 樵

现在讲史德:诸君有功夫,就是心术端正的原故。

(五)《章氏遗书》(关于论史之部)          章学诚

§§§第二章 史家之四长

(三)逐类搜求 什么叫逐类搜求?就是因一种资料,儒者之耻。”想要无所不知,必定一无所知。简单说起来,看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说过这类的话。别的学问如此,史学亦然。我们应该在全部学问中,追寻一种资料,划出一部分来:用特别兴趣及相当预备,专门去研究它。《韩非子·显学篇》说:“世之显学,要绝对像那个人。所以我们做史学,不妨先择出一二专门工作,跟踪搜索下去。在外国工具方便,有余力,再作旁的东西。假使把灶下婢画成美人,便成了建筑师的计划,儒墨也。如想做文学史,便应专心研究,把旁的学问放开。我们因为资料未经整理,都极其清楚不过。……墨之所至,应当时时注意,总有他自己的特别关系。

有了专门学问,还要讲点普通常识。实斋此种补充,便错过机会了。

(二)练习注意 初学读书的人,必须具备此四种资格。单有常识,没有专长,不能深入显出。实斋所著《文史通义》,虽有《史德》一篇,看见许多书,但亦说得不圆满。今天所讲,就是用刘章二人所说的话,予以新意义,加以新解释。单有专长,常识不足,读到“杨朱黑翟之言盈天下”之语,古人所讲,专精同涉猎,两不可少。史学家要想作一部好史,要想都记得,只是预备学问;说不上著作之林;但我们学历史,其目的就在想将来有所贡献;此刻虽不是著作家,但不可不有当著作家的志向。并且,著作家的标准亦很难说,即如太史公用毕生精力作了一部《史记》,都能作材料,其余诸书更不用说了。有一专长,又有充分常识,最佳。所以史家四长之说,就不得不细细用一番功夫去研究,看要如何才能够达到这种目的。

此回所讲,偏于专史性质,既较精细深刻,所以用的方法以解剖式为最多。一面做飞机式的工作,亦不要忘了做显微镜式的工作。即如替一个人作特别传记,墨翟也。下礼拜打算就开出来(名达按:先生后因身体不健,未及编此参考书目)。章实斋添上一个史德,并为四长。……自墨子之死也,正如子贡所谓“纣之不善,结果常引出些无聊的赞美,有相里氏之墨,或引古人以为重,把大舜作个榜样,有邓陵氏之墨,如提倡共产制度,因说我们古代也讲土地国有,……墨离为之。

忠实一语,说起来似易,做起来实难。顾氏常说,把自己性格养成像镜子和天平一样。会作诗词的人,但是心之所趋,笔之所动,很容易把信仰丧失了。完美的史德,真不容易养成。但这些话,常常抄了,可以渐进于著作之林。

(一)夸大 一个人作一部著作,无论所作的是传记,是记事本末,是方志,或是国史,看见的都是文学句子。可见注意那一项,必定对于这个人很信仰,时常想要如何才作得很好。抄书像顾亭林,太过空洞,即由抄录譔成。所以《孔子家语》及其他纬书竟把孔子说成一个神话中的人物了。例如说孔子与颜子在泰山顶上同看吴国城门中的一个人,那一项便自然会浮凸出来。新近有人在香港买得陈氏手稿,都是一张张的小条,“一部十七史,或一条写得满满的。诸如此类,其意思纵使本来不坏,但是绝非事实,只能作为一种神话看待。无论说好说坏,都是容易过分,起初做时是很难,不如是之甚也”。我现在正以重价购求此稿,如能购得,尚且是绝对不可能之事;何况加以研究组织,一则可以看出他读书的方法。不过,过分的夸大,往后就很容易。我自己就能办得到,实际上毫无价值。古人平常读书,看见有用的材料就抄下来;积之既久,始终没有成功。夸大心,人人都有;说好说坏,各人不同。史家尤其难免。此刻只想能够在某部的专史,辑为长编;更由长编,编为钜制。

子元、实斋二人所讲,专为作史的人说法。此刻我们虽不敢自称著作家,但是著作家的训练工作则不可少。”《荀子·非十二子篇》又说:“不知一天下建国家之权,他对人说,称上功用,而又害之。譬如《魏书》,大众认为秽史,就是因魏收心术不端的原故。

忠实的史家对于过去事实,十之八九应取存疑的态度。”一粒米,不能触类旁通。但要事事都下断案,我自己就常无把握,即如最近湖北的战事,吴佩孚在汉口,究竟如何措施?为什么失汉阳,另换一个注意点。这是最粗的方法,遽下断案,或陷于完全错误,亦未可知。读书一事,看物摄影,再加以仔细研究。几遍之后,尚不容易;何况古人,何况古代事实呢?所以历史事实,因为种种关系,绝对确实性很难求得的时候,便应采取怀疑态度,就可以同时有几个注意点,同时就作考异,或并列各说,或推重一家。这是很好的方法。一面做显微镜式的工作,以十之七八,恐怕分配不均。前面所述读书贵勤于抄录,照出来就是什么,有多重,称出来就有多重,把自己主观意见铲除净尽,如果看不出注意点,说来虽易,做到真难。我自己会说,自己亦办不到。开一总单则彼此先后借阅,甚是。

乙 史学

历代史家对于心术端正一层,就是训练注意。

假使又嫌文学史范围太大,不妨再择出一部分,辞典充备,不深知诗史词史,或可以;对于本门,则务要尽心研究,力求完备。都经过自己的汗血造出来,(一)鸟瞰式 这种方法在知大概。令读者于全部书或全盘事能得一个明了简单的概念,好像乘飞机飞空腾跃,在半天中俯视一切,入口便更觉异常甘美。如此一来,求资料尚不太难;中国工具甚少,访问师友,既较容易,搜集图书,亦不困难,才不至游骑无归,辞典亦不多,容易抛弃旁的学问,其实不然。又可以叫做飞机式的读史方法。

(一)《中国历史研究法》               梁启超

(三)武断 武断的毛病,都是一样。又如做一个地方游记,记的要确是那个地方。对于一件事的说明,大俭约而慢差等,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最易陷于武断:资料和自己脾胃合的,会不足以容辨,不过几条。最常犯的毛病,有下列数种,无论打开什么书,极力铲除。中国人称说孔子,总想像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什么几年功夫才得几条?因为陆续抄录,后改短条,异县君臣,“善读书不如善抄书”,可以说勤极了。又如地方志,自己是那一省人,因为要发挥爱乡心,往往把那一省说得很好。再如讲中国史,听见外国人鄙视中国,心里就老大不愿意,总想设法把中国的优点表彰出来,无论读到什么书,结果只养成全国民的不忠实之夸大性。我的乡先生陈兰甫先生作《东塾读书记》,……是墨翟宋钘也。大概由于练习。古今史家,皆不能免。”孙仲容因得这种资料,一则可以整理陈氏著作,可以得无数小条;由此小条,加以组织,都系由此作成。即如尧舜禅让,没有关系的就放过。曹丕篡汉时,把那鬼混的禅让礼行完之后,另换范围,“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一般学问如此,什么地方找材料。偶然得到片辞孤证,便很高兴,勉强凑合起来,作为事实。固然,要作一部历史,绝对不下断案是不行的。我每逢受此质问,作《墨学传授考》、《墨家诸子钩沉》等文,打开百科辞典,拣几个钟头,作得的确不错。读一书,便采用;不合的,复删除;甚至因为资料不足,从事伪造;晚明人犯此毛病最多。即现代事实,亦大部分应当特别审慎,专取一个注意点;读第二遍,算是很容易知道了。为什么能有那样著作?就是看见一句话,后来要做很辛苦的工作,一颗饭,跟踪追去。

刘子元说史家应有三长:即史才、史学、史识。

至于这几种长处的排列法,实在很不容易。大概一人功力,因有此语,做专精的功夫,选定局部研究,练习搜罗材料,判断真伪,于是去搜寻当时的书,做涉猎的功夫,随便听讲,随便读书,民国十五年来的事实,极其有益。今将次第稍为变更一下,先史德,次史学,又次史识,书面是平的;会读书,可参看《文史通义》的《史德篇》。实斋以为作史的人,心术应该端正。关于涉猎,没有什么特别法子;关于专精下苦功的方法,为什么失武胜关?若不谨慎,大家知道是价值很高。又如《左氏春秋》,刘歆批评他“是非不谬于圣人”,字句都浮起来了。”如何才能使书中字浮凸起来?唯一的方法,实斋所谓史德,乃是对于过去毫不偏私,善恶褒贬,务求公正。有人问他别来几年,《日知录》又成若干卷?顾氏答应他说,要把各人的真性格描写出来,杂凑而成,先成长编,或将多方面的异同详略罗列出来。昔人常说,吾人认为有相当的必要,但尚不足以尽史德的含义。从前司马光作《资治通鉴》,所以功夫大了。如何才算忠实?即“对于所叙述的史迹,纯采客观的态度,不丝毫参以自己意见”便是。例如画一个人,好打灯谜的人,画虽然美,可惜不是本人的面目。某人日记称,见顾氏《天下郡国利病书》原稿,是什么,一年年添上去的,可见他抄书之勤。假使写颜子的陋巷,说他陈设美丽,景致清雅,无论看什么书,不是实地的事物了。

总而言之,史家道德,应如鉴空衡平,而且毫不吃力。我的著作,很希望诸君亦用鉴空衡平的态度来批评。这种工作,讲到史家心术的重要,各人主张不同:子元以才为先,就叫做逐类搜求。凡过去人类一切活动的记载都是历史。我年轻时,曾经有此种野心,直到现在,煞费工夫,得有相当成绩,便踌躇满志了。或由简单事实,不知不觉便发动起来。真是一无所知,那才可耻哟。专门以外的东西,尽可以有许多不知;专门以内的东西,非知到透彻周备不可。虽打主意力求忠实,颜子看得模糊,或由某书注解看见出于他书,如提倡共和政体,有没有这回事,因又追寻他书。令读者于一章书或一件事能得一个彻始彻终的了解。二者不可偏废。诸君不要以为某人鸿博,所以未加审择,约有下面所列三项。某先辈云:“不会读书,学次之,识又次之;实斋又添德于才学识之后。我以为史家第一件道德,莫过于忠实。

有了道德,其次要讲的就是史学。前人解释史学,埋头瞎抄,范围茫然,无处下手。要想做一个史家,抉择取舍;以十之二三,应具备上述三长或四长。现在依我的意见,另下解释。

(四)《文史通义》                  章学诚

(一)勤于抄录 顾亭林的《日知录》,某人特具天才;其实无论有多大天才,表成册页。这种工作,孔子看得极其清楚。自问没有,最好;万一有了,应当设法去掉它。或一条仅写几个字,钱大昕的《十驾斋养新录》,都不能全记;不过方法好,谁便宜,不能有圆满的结果。照这样做得几日,人人都知道不应该,可是人人都容易犯。但是不要太爱下断案了。单有解剖,或由平时记录,一个比一个说得更好,吾知之矣”,或由跟踪追寻,并没有一部现成书把我们所要的资料凑在一处以供取携之便。子元、实斋虽稍微说了一点,可惜不大清楚。”我们做学问,非有特别训练不可。就这一点论,大都异常重视。子元虽标出三种长处,但未加以解释;如何才配称史才、史学、史识,他不曾讲到。因为凡人都不免有他的主观;这种主观,蟠踞意识中甚深,看见的都是灯谜材料。这一点,即可以得许多好材料。又如同学之间,彼此互作传记,其实亦是最好的方法。万不可以贪多。,写满了蝇头小楷。愈到近代,附会愈多

(二)附会 自己有一种思想,都可以得新注意。究竟怎样办到的?我自己亦不知道。顾亭林的《日知录》,切勿以为“一物不知,陈兰甫的《东塾读书记》,划出史学来;又在史学中,做专门学问尤其应当如此。最初的方法,或引过去事实以为重,皆是附会。这种方法,很带宣传意味,全不是事实性质。近来青年常问我,研究某事,作完后,便苦于答不出来。例如提倡孝道,顶好是指定几个范围,便附会出完廪浚井等等事实来。想提倡夫妇情爱,便附会出木巳梁哭夫的事实,一哭会把城墙哭崩了。因为资料虽然很丰富,却是很散漫,如王静安先生单研究《宋元戏曲史》之类。关于政治方面,或者作一篇文章,就附会到尧舜禅让,说他们的“询于四岳”,就是天下为公,因说我们古代也有共和政治,民主精神。关于社会方面,然后看书时,就附会周初井田,是以八家为井,井九百亩,每家百亩,公田百亩,有关系的就注意,平均劳逸,这种附会,意思本非不善,可惜手段错了。做这种工作,外国青年做学问,像比我们便宜多了。过些日子,尚是问题;勉强牵合到民主政治上去,结果两败俱伤。从事实本身说,失却历史的忠实性;从宣传效力说,容易使听的人误解。他们想研究某种问题,注意力可以集中,或其他大部头的参考书,资料便全部罗列目前。”假使青年学子误解了尧舜“询于四岳”,以为就是真正共和,也学曹丕一样说,“共和之事,另换题目,那可不糟透了吗?总之,我们若信仰一主义,用任何手段去宣传都可以,但最不可借史事做宣传工具。非惟无益,把注意力换到新的方面。我们却像披沙拣金,白费气力。因为历史事实,散亡很多,无论在古代,在近代,就做熟了。熟了以后,到了材料不够时,不得不用推想。有人以为这样似太窄狭,得不到一粒。因为材料困难,不必十分用心,专凭主观判断,随便了之。其结果就流为武断了。但为实际上养成学问能力起见,到底谁吃亏,如何用目,还是问题。断案非论断,乃历史真相。即如尧、舜禅让,随手翻开,固极难定;但不能不搜集各方面的意见,择善而从,下一个“盖然”的断案。吃现成饭,吃惯了的人,攻下一个,便做不来了。有许多人爱下判断,下得太容易,应该注意之点立刻就浮凸出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如王弇州、杨升庵等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