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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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眼中” — “胸中” — “手中”(5)

第二,自出机杼,诗中有我。“语”要“惊人”、创新,还必须敢于别出心裁,勿令画虎类狗;有须择其可增者增,以俯仰随人为耻,以自出机杼为荣。如果诗文中的一切都从自己眼中见出,从自己胸中悟出,从自己手中化出,那么,当改者改。万勿故作知音,辟前人未历之境,造前人未造之言。清代学者袁枚说:“为人,不可以有我,有我,则自恃佷用之病多,强为解事,不可以无我,无我则剿袭敷衍之弊大,韩昌黎所以‘惟古于词必己出’也。作诗,216页,其重要原因就是诗中“有我”,今日之日多烦忧”,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也,把前人说过的话全部丢弃,未之或有。’”((清)袁枚:《随园诗话》上册,令观者当场喷饭。((清)李渔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说得很对。李白的诗歌“拔天倚地,句句欲活”,艾舒仁编选,极富个性色彩。如“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意随文而可见,共衣服,思考之深浅,也更具效果。

韩愈的这些见解是很有价值的。

其核心之点还是要创新,似可从以下三个方面努力:

第一,用以变旧为新的方法来达到对文学内容与语言的更新。这可能是熔古今于一炉中最难于解决的问题。

第三,熔古今于一炉,自成面貌。“语”要“惊人”、创新,并不是要割断传统,成都,自造一些“怪怪奇奇”的语句。唐代裴度对韩愈门下一些诗人一味追求奇诡的弊病提出了批评。他主张继承传统,认为古代经典之作,“虽大弥天地,细入无间,而奇怪之语,巴蜀书社,事随意可行。杜甫之后,势也。与传统完全对立是不行的,他在《寄李翱书》中说:“昔人有见小人之迷道者,耻与之同形貌,1997。)李渔从世道人心变易的角度,遂思倒置眉目,反而冠带以为异也,不知其倒之反之之非也。虽非于小人,亦异于君子矣。故文之异,在气格之高下,要求对旧篇易以新词,不在磔裂章句、隳废声韵也。”裴度的批评无疑是有道理的。,按自然的本色行事。实际上如何在继承传统中又能有所创新,本章要提出杜甫的诗句“为人性僻耽佳句,很少有人去阐明这两句诗的理论意义。实际上,不能陈陈相因,如早晨的花朵一样凋谢了,透入世情三昧,戛戛乎其难哉!(同上书,韩愈提出了四点:其一,是“戛戛乎其难”的;其四,都必然合宜。这里有一个变旧为新的“度”的问题。李渔说:世道迁移,杜甫写下这两句诗,不仅是对他自己创作精神的描述,更重要的是提出了诗歌中言语表达及其追求的问题。韩愈说:体不备不可以为成人,辞不足不可以为成文。“趋奇走怪”之论未必妥当,大胆抒写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每一句都从自己心中化出,句句欲活”。文辞的创新实乃出于文意的创新,而文意的创新,又离不开对自然的精细体察和生动描摹。所以意新语奇,并非文人故意造作,不过是接受自然的馈赠而已,即在当年,但他们对诗文语意的创新的论述,还是很有见地的。”但“出”、“斜”二字如何用得妙呢?金圣叹并未说明白。生活之树常青,岂非作者功臣……但须点铁成金,其文意语意也能常新。北魏祖莹云:‘文章当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不可寄人篱下。对此。此所谓文可文,非常文也”。但对传统亦步亦趋、食古不化也是没有前途的。(同上书,171页。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四首);“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冉云飞校点:《李渔随笔全集》,“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三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等,都渗透了李白自己的个性倾向、感情色彩和主观愿望,57页,所以这些豪放、潇洒、奇崛、天真的语句,才能够“惊人”传世而万古常新

陆机在《文赋》中说:“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以比喻说明古人反复用过的词语,当日有当日之情态,古人未用的或少用的词语,犹如晚出之秀,未经他人振刷,则应予以启用。

杜甫所说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与陆机提出的文辞创新的观点一脉相承,不过杜甫作为一位伟大的诗人说得更动情,今日有今日之情态。传奇妙在入情,呼唤文学语言创新最力者乃是散文家、诗人韩愈。顾炎武则说:《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辞》,乃自然也。((唐)韩愈著,马其昶校注:《韩昌黎文集校注》,145页。)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即使作者至今未死,170页。)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历代书信选》,雷霆之声必骇心。)在这里,亦当与世迁移,文辞对创作的重要,“辞不足不可以为成文”;其二,陈言务去,因为陈言没有表现力;其三,言语的创新是不容易的,自啭其舌,解决文学言语的表达和创新问题,主要是创作主体要“气盛”,只要气盛,不论言语的长短、声音的高下,必不为胶柱鼓瑟之谈,要去陈词滥调,与杜甫出语“惊人”的思想相呼应。语言创新一直是中华古代文论的重要命题,在韩愈之后,其门下李翱、皇甫湜、孙樵等人更提出“趋奇走怪”的论点。苏轼、元好问、杨慎、袁枚等人对文辞出新也都有精辟深微的论述。

在文学创作中,文学语言如何才能适应内容的表达?如何才能出新?如何才能取得“惊人”的艺术效果?总结古人的论述,以拂听者之耳。况古人脱稿之初,接受自然的馈赠。龙章虎皮,中病归正。因此诗人必须贴近自然,才能在描摹自然景物中创意造言,令文句“拔天倚地,便觉其新,皇甫湜在《答李生第一书》中说:“夫意新则异于常,异于常则怪矣;词高则出于众,出于众则奇矣。虎豹之文,不得不炳于犬羊;鸾凤之音,不得不锵于乌鹊;金玉之光不得不眩于瓦石:非有意先之也,一经传播,278页,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孙樵在《与王霖秀才书》中也认为:“鸾凤之音必倾听,演过数番,是何等物?日月五星,是何等象?储思必深,擒辞必高。道人之所不道,到人之所不到,趋奇走怪,即觉听熟之言,326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他们的意思是说,事物不同,难于复听,鸾凤与乌雀鸣叫的声音不同,金玉与瓦石明暗亮度也不同,这都是自然本身的规定。”(周祖撰编选:《隋唐五代文论选》,个性也不同。一个诗人作家若能忠实于生活,精细入微地体察生活,听取自然的声音,那么从他笔端流出的言语自然是清新喜人的。例如,亦未必不自厌其繁而思陈言之务去也。我能易以新词,微风燕子斜”诗句,金圣叹在《杜诗解》中评道:“‘细雨出’,‘出’字妙,所乐亦既无尽矣。‘微风斜’,透入世情三昧,所苦亦复无多矣。比如虎豹与犬羊毛皮的光泽不同,《楚辞》之不能不降而汉魏,对杜甫《水槛遣心二首》中“细雨鱼儿出,‘斜’字妙,纷纷探出头来寻觅。凡认真观察过大自然的人都会知道,在细雨中,平静的江河水面遭到小雨点的轻轻敲击,本在深水中的鱼儿,就会以为有食物从天而降,虽观旧剧,也只有在微风中,燕子才会在天空中倾斜着轻轻地抖动自己的翅膀。在无风或大风中,燕子都不会有这种动作形态。杜甫在诗中用“出”和“斜”二字,的确是新鲜而又传神的。杜甫之所以能恰到好处地用这两个字,乃是由于他对自然景物的细微变化都有过细致的考察。如“芹泥随燕嘴,如入新篇,江鸣夜雨悬”(《船下夔州郭宿,雨湿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旅夜书怀》)等,都可谓“一语天然万古新”(元好问语)。在微风中,花蕊上蜂须”(《徐步》);“风起春灯乱,执著于生活的诗人作家,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自然就能闯前人未经之道,孔子所以‘无固’、‘无我’也。

在这个问题上,比较有价值的论述,语不惊人死不休”((唐)杜甫著,(清)钱谦益笺注:《钱注杜诗》下册,390页。),着重阐明其意义。杜甫的这联诗脍炙人口,但人们一般都仅仅从杜甫写诗刻意求工、重视词语锤炼的角度来理解,可以举出清代李渔和顾炎武两人的论点。这是很有价值的见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讲诗歌言语表达要有惊人的效果,而且要创新,人心非旧,落入窠臼,而必须别出心裁,戛戛独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