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渠道是汉族儒生士大夫通过出任胡人政权的官职,推动其汉化。儒家强调文化正统说,"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当中原的胡族政权"中国之",推行儒术的时候,汉族儒士纷纷加入其政权组织,与汉化了的胡人知识分子一起倡导儒学,促使胡文化向汉文化转向。
在胡人汉化的同时,胡文化也不断影响汉文化,促使汉人胡化。早在东汉末年,汉灵帝就很喜欢胡人的生活方式,如胡人的服饰、舞蹈、乐器、饮食,等等。十六国时期,在汉人中很流行胡人的生活方式。胡人的生活习性对汉人产生了很大影响。比如,汉人习惯席地而坐,宴会时,就在地上铺上"筵",再在上面铺上"席",故吃饭有"筵席"之说,后来,汉人采用"胡床",即胡人发明的高足坐椅,就改变了席地而坐吃饭的习惯,高足家具开始流行。汉人食用奶制品也是胡化的一个表现。
与北方胡汉交会的同时,在南方,蜀、吴,以及魏、两晋在南方进行统治时,汉族与山越等少数民族也加强了融合,促进了巴蜀、江南一带的开发。值得一提的是,三国时,吴国的造船技术十分发达,曾派万人船队达到夷洲(今中国台湾岛),这是台湾与祖国大陆发生联系的最早记录。
三、魏晋风度与玄学
东汉末年,皇权式微,宦官、外戚交替专权,党争激烈,一些不愿随波逐流、独立不羁的官僚士大夫品评人物,抨击时政,时称"清议",这些清流名士后多遭受"党锢"之祸,丢官丧命,牵连九族,使得刚正不阿之士对政治丧失了信心,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魏晋时期。
曹魏末年,司马昭专权,有当皇帝的野心,所以当时的皇帝曹髦就说"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司马昭死后,其子司马炎终于篡夺了曹魏皇位。对于司马氏的政治野心和专权、篡权行为,不少正直之士极为反感,但又不敢刚正直言,以免在改朝换代之中像清流之士一样遭受杀身灭族之祸。他们慑于统治者的淫威,为了保全性命,回避现实,不谈政治,明哲保身,甚至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讲自己不想讲的话,行为放荡不羁,"皆以任放为达",这种处世之道被后世称为魏晋风度。
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是"竹林七贤",即嵇康、阮籍、阮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这些名士一反儒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常态,要么过分讲究,涂脂抹粉;要么不修边幅,故意穿着破烂,行为放浪不羁,不拘礼节。比如,阮籍总喜欢脱光衣裤,岔开双腿而坐,称为"箕踞",这相对于儒士倡导的席地而坐,是十分不礼貌的。刘伶在会见客人时,竟然一丝不挂,却还调侃地问客人:我把天地当作建筑物,把房间当作衣服,你怎么钻进我的裤裆里来了呢?
魏晋名士为求自我解脱,常以饮酒和服丹药自娱。刘伶、阮籍等人都很好酒,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借酒消愁,以醉避祸。据史书记载,阮籍本来有济世大志,但因社会黑暗,有志之士总是遭遇迫害,他就脱离世事,以"酣饮为常"。他们还流行服食一种叫寒石散的丹药,一则想麻醉自己,忘却世间烦恼;二则因为向往远离世俗的神仙般的生活和感觉。何晏长期服药,慢性中毒很深,内热难耐,即使大冬天也要冷水浇身才能缓解。
还有一种名士则隐居山林,逃避现实。魏晋时,不少名士为保持正直的人格和气节,不想与当权者同流合污,同时,又不想放荡形骸,毁坏自身形象,他们就洁身自好,到深山老林中隐居,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时称"隐士"。有个叫孙登的隐士,居住在一个山洞里,以弹琴自娱,很少与人说话。司马昭派嵇康去与他说话,他竟一言不发,三年之中没有回答嵇康的任何问题。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描述了一幅与世隔绝、诗情画意般的乌托邦式的生活画卷,反映了士人隐逸的目的:"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己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
与魏晋风度同时盛行的是玄学。玄学是魏晋风度在思想上的显现。魏晋时期,社会动乱,政治腐败,政纲不振,使名教日渐颓废。两汉经学作为"官学",为给皇室正统做注而变得繁琐僵化,过于拘泥迂腐,甚至与谶纬之学相结合,变得有些荒诞。至魏晋,儒家经学"已为世人所厌","公卿士庶罕通经业",甚至有人认为六经是"圣人之糠秕"。儒家纲常名教也遭受严重挑战,"儒者之风益衰"。不少读书人不再信从儒学,纷纷以追求"无为"的道家思想诠释儒家经典,于是产生了玄学。
《老子》、《庄子》、《周易》,在魏晋时被称为"三玄",玄学就是对这三部典籍进行阐释的学说。玄学经历了三个阶段。
正式开创玄学的是何晏和王弼。他们精习《老子》、《庄子》,以老庄之学解释《周易》、《论语》,这是玄学的第一阶段。何晏、王弼等人力图调适儒道思想,抛开两汉儒家正统思想的神学外衣,用老庄思想糅合儒家经义,形成了"贵无"的思想体系,认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并以"无"附会社会现实,认为"无"是自然,名教是"有","有"出于"无",那么,"名教出于自然",是自然的必然结果。这种谈玄说道,以道解儒的做法和思想既受到统治者的欢迎,也很得士人们的喜爱,玄学从此开始盛行,逐渐风靡天下,名士们无不以谈玄自矜。
在何晏被司马氏所杀,王弼病逝之后,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玄学之士,对司马氏标榜名教、大杀异己、蓄意篡魏的行为非常反感,相率以老庄为师,反对名教,崇尚自然,在思想言论上,诋毁经学,指斥"六经未必为太阳",敢于"非汤武而薄周孔",高唱"越名教而任自然",鄙视所谓的名教礼法之士,讥讽他们是"裤中之虱",在行为上使酒任性,玩世不恭,甚至以裸体为乐,追求所谓的"通达",反映了士人对现实的绝望。这是玄学的第二阶段。
到西晋时,以向秀、郭象为代表的玄学之士开始融合儒道,认为老庄兼顾名教与自然,名教即自然,以道家神仙养生之术为内,以儒家入世治世之道为外,此乃老子所说的"内圣外王",力图使"儒道为一"。同时,他们把名教即自然的观点运用到现实政治中,认为一切现存的事物都是合理的。这是玄学的第三阶段。
西晋灭亡之后,玄学在北方就逐渐消失了。在南方的东晋,玄学也逐渐渗透到佛教教义之中。
玄学摈弃世务,专谈玄理,强调理性思辨,促进了中国古代学术思想的发展。有学者认为,玄学的发展使得魏晋时期成为中国先秦诸子以后第二度的哲学时代。
四、敦煌、云冈与龙门石窟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儒学衰微,佛教得到很大发展,进一步被中国化。佛教在两汉之际传入中国后,虽有不少人信奉佛教,但汉人出家为僧却被政府明确禁止。曹魏时期为"汉地沙门之始",出家的汉人越来越多。
至两晋南北朝时,产生了不少"高僧",他们与外来传教之士共同传播佛教,调和佛教、道教、儒学。后秦有个僧侣叫法显,他西行取经,历时13年,译出佛教经典百万余言。随后,鸠摩罗什从龟兹来中原传教,他精通梵文和汉文,译出98部佛教经典。东晋的佛学大师道安集汉代以来的佛教般若、禅法二系之大成,其弟子慧远精通大乘、小乘佛教,既强调佛法为"不变之宗",维护佛法本义,又用佛学融合儒玄,努力建立中国化佛教。南方另一高僧竺道生提倡"顿悟"说,倡言"一阐提人(即没有善性的恶人)皆得成佛",只要诚心信佛,就可以进入极乐世界。直至南朝梁时,产生了一个融合儒道释的中国化佛教宗派,即在浙江天台山创立的天台宗。佛教中国化不是一帆风顺的,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曾下令灭佛,使佛教遭受了两次"法难"。
佛教的发展主要有两大物化标志,一是广为兴建寺院,"天下名山僧占多",各地寺院广布。二是建造巨型石窟,雕刻佛像,石窟是随着佛教东传而在北方各地由西向东陆续发展起来的,是人类文化遗产的珍宝,在今天的甘肃、山西、宁夏、陕西、河南、四川、新疆等地都保存有许多石窟和数以千计的佛像,最著名的是敦煌石窟、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
敦煌石窟,位于甘肃河西走廊西端,包括莫高窟、西千佛崖、榆林窟、水峡口四处,其中以莫高窟最负盛名。莫高窟位于今敦煌县东南的鸣沙山上,全长1600多米,现存石窟492个,其中,开凿于十六国和北朝时期的有32个,现保存完好和经过修复的佛像有2450尊,有壁画25000多平方米。莫高窟始建于前秦建元二年,即公元366年。据史书记载,在这一年,有一个叫乐僔的和尚,他戒行清虚,执心恬静,有一天他来到鸣沙山,忽然看见一片金光,有上千个金佛在闪烁,于是,他就开凿一个石窟,雕刻了一尊佛像。随后有个叫法良的禅师,路过此处,就在乐僔所造的石窟旁又开凿了一个石窟。以后只要有禅师到此,都会开凿石窟,雕刻佛像,至隋唐时,已有1000多个石窟,故莫高窟又称千佛洞。
这些石窟洞里藏有不少佛经,在1900年,被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发现,莫高窟从此闻名于世,也引来了不少国内外考古学家和盗宝者,洞内的藏经与珍宝大量被盗,石窟上精美壁画也受到严重损毁。现在,敦煌莫高窟得到很好保护、维修,成为了世界闻名的旅游景点。
云冈石窟,位于今天的山西大同市西郊武州山北崖,东西绵延1公里多,现存石窟53个,石雕造像五万一千多个,其中,最高的有16.8米。云冈石窟始建于北魏文成帝时。公元460年,沙门统昙曜为了弥补北魏太武帝灭佛所造成的影响,弘扬佛法,显示佛的尊严,在力主复兴佛教的文成帝的支持下,在北魏首都平城西边的武州山上,"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者六十尺",这五所石窟后来被称为昙曜五窟,是云冈石窟的开篇之作。云冈石窟大部分建造于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前,至孝明帝时才建造完毕。
龙门石窟,位于素有九朝古都之称的河南洛阳市南郊伊河两岸的龙门山(又称西山)和香山(又称东山),这两座山古称伊阙,所以龙门石窟又名伊阙石窟。龙门石窟始建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确切时间至今尚无法确定,有的说是公元497年,有的说是宣武帝景明初年(500),有的说是正始二年(505)。龙门石窟从北魏开始,中经东魏、北齐、北周、隋、唐诸朝,历时四百多年建造而成,至今还保存有石窟1352个,佛龛2100多个,佛塔39个,佛像近10万个,其中,大部分造于唐代。
此外,甘肃永靖县灵炳寺石窟、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等也是兴造于北魏、南北朝时的著名石窟。
这些石窟体现了佛教文化的雄浑,堪称雕刻和绘画艺术的精品,是儒道释相融而生的优秀文化成果,也是整个人类的优秀文化遗产,吸引着海内外的无数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