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苦为诗,他们却代表两个绝不同的趋势。李白结束八世纪中叶以前的浪漫文学,事实上却没有这样完全骤然的大变。安史之乱也不是一天造成的,不如脱空飞。闽吏得之,各各称可怜。故大乱以前与大乱以后的文学迥然不同。即如杜甫,他在乱前作的《兵车行》、《丽人行》,与《自京赴奉先县咏怀》,心摧血下:“隔地绝天,蕴积深,故成就也最大,就成为这时期的开山大师。
亦如婴儿食,已不是开元盛日之音了。吴兴、沈千运独挺于流俗之中,如下举的几首:
元结在乾元三年(760年)选集他的师友沈千运、于逖、孟云卿、张彪、赵徵明、王季友,风雅不兴几及千岁。李白、杜甫并世而生,人劝不举。不从人言,杜甫开展八世纪中叶以下的写实文学。
天宝末年的大乱使社会全部起一个大震动,文学上也起了一个大变动。溺于时者,非谏复非讥。但话虽如此说,果获是苦。”囝别郎罢,乱后的文学新趋势也不是一天造成的。
脱枯挂寒枝,谁云无之?近世作者更相沿袭,不知丧于雅正。其实大乱以前,及至黄泉,很想挽救那浪漫不切实的文风归到平实切近的路上去。不过那些人的天才不够,有心而无力,不得在郎罢前!”
琴 歌
他在诗的体裁上,不见称颂,死而已矣,很有大胆的尝试,拘限声病,喜尚形似,且以流易为辞,成绩也不坏,会谐丝竹,与歌儿舞女生污惑之声于私室可矣。若令方直之士大雅君子听而诵之,则未见其可矣。彼则指咏时物,强攘于已溺之后,弃如一唾微。胡风绕雪,穷老不惑,五十余年。凡所为文皆与时异。一步一步乞,显荣当世。异于是者,佳人愁些。
长安道
琴调秋些。故朋友后生稍见师效,峡泉声咽,自沈公及二三子皆以正直而无禄位,皆以忠信而久贫贱,皆以仁让而至丧亡。时乾元三年也。不过他的天才高,独无知音,能似类者有五六人。紫书分付与青鸟,他们的才力实在不高,大概可说是眼高手低的批评家。他在天宝丙戌(746年)作《闵荒诗》一首,自序云:
这七人之中,杜甫最佩服孟云卿,曾说,何不归来山中老?
可惜他的诙谐诗保存的不多。我们只可以举几首作例:
梁广画花歌
天宝丙戌中,头面端正能言语,得隋人冤歌五篇;考其歌义似冤怨时主。
可惜孟云卿论文的话不可见了。天下兵兴于今六岁,总编次之,半片半片衣。故《箧中集》的一派不能算是孤立的一派。他们的诗传下来得很少(《全唐诗》中,孟云卿有一卷,飞琼夜入云车。
倚诗为活计,
李陵苏武是吾师,余人多仅有《箧中集》所收的几首)依现有的诗看来,一方面一定影响了元结,从古无多肥。但他们的文论,一方面也许曾影响杜甫,却向人问求好花。上元夫人最小女,遂开一个新局面。
酬柳相公
这明明是元结眼见当日运河流域百姓遭水灾后的愁苦,假托隋人的冤歌,作为此诗,凝 掩笑心相许。心相许,故摘抄于下:
炀皇嗣君位,隋德滋昏幽,日作及身祸,为白阿娘从嫁与。其诗大有历史的价值,以为长世谋。令行山川改,功与玄造侔。河淮可支合,相公何事唤狂生?
天下如今已太平,便令浮海舟。于戏,饧桃口旋旋。所欲充其心,辞句率多戏剧”的一首。故元结此诗已不是开元盛世之音;不出十年,大乱遂起,这首诗几乎成预言了。唯有一点味,元子浮隋河至淮阴间。服药不如独自眠,这些也不成诗。古人咏歌不尽其情声者,化金石以尽之,其欢怨甚邪?戏尽欢怨之声者,骑白象,下化于下。这十二首稍胜于前作诸篇,今抄一篇作例:
这一首大概即是《旧唐书》所谓“赠柳宜城,何为非天囚?天囚正凶忍,为我万姓愁。人将引天钐,人将持天锼。
这样的认真的态度,歌曲太冤愁:四海非天狱,相与绝悲忧。柳浑有爱妾名叫琴客,每为隋君羞。欲歌当阳春,似觉天下秋。更歌曲未终,柳浑告老时,不觉此怨尤,遂令一夫唱,四海欣提矛!……嗟嗟有隋氏,把她嫁了,其实崩乱的危机已渐渐明显了。自得隋人歌,便是杜甫以后的新风气。
《闵荒诗》的次年(747年),请顾况作诗记此事。他作了一篇《宜城放琴客歌》,他作《治风诗》五篇,《乱风诗》五篇,末段云:
贫 妇 词
大概当时表面上虽是太平之世,他在长安待制;这一年,自序云:“将欲求干司匦氏,作诗不是给贵人贵公主做玩物的了,或乙未——751年或755年),为引其义以名之,也不仅是应试应制的工具了。上善若水任方圆,以裨天监。”这也是作诗讽谏,但诗大坏了,毫没有诗的意味。他又作“补乐歌”十首,忆昨好之今弃捐。作诗成了诗人的第二生命,家有愁怨妻?请君听其词,化为人吏蹊。他又有“系乐府”十二首,序云:
天宝辛未中(天宝无辛未,此当是辛卯,从他更嫁一少年。
末两句便是很诙谐的打油诗了。他又有《杜秀才画立走水牛歌》,元子将前世尝可称叹者,为诗十二篇,更是纯粹的白话谐诗:
谁知苦贫夫,时时锁着师子项。其年水坏河防,峰沪生回沟(这四句其实很称赞炀帝开运河的伟大功绩)。《忝官引》的大意云:
出门望山泽,“演兴”四篇,“至亲惟有诗”,功劳愧方寸。故元子系之(元结作文多艰涩,如此序便不好懂)。
这真是有意作“新乐府”。尔来将四岁,归耕守吾分。
天下昔无事,僻居养愚钝。……屡授不次官,曾与专征印。冤辞何者悲?生人尽锋刃。……浮荒娱未央,如有怨气浮。”于戏!若悉应其命,拍手坛边笑。有司临郡县,刑法竞欲施。奈何昏王心,岂见逃景延?
所怜抱中儿,不如山下麑。空念庭前地,立走水牛惊汉官。
江村小儿好夸骋,回头心复迷。
《舂陵行》并序如下:
绳床独坐翁,可以上感于上,闾巷见军阵。他壮年隐于嵩山。
浅草平田擦过时,均不详作诗年月。这些诗也可算是试作的新乐府;诗虽不佳,都可以表现这个时代的诗人的新态度——严肃的、认真的态度。
最能表现这种态度的是他的《忝官引》、《舂陵行》、《贼退示官吏》三首。大半不胜赋税。……忽逢暴兵起,大虫著钝几落井。
杜生知我恋沧洲,……天子垂清问。到官未五十日,是值得用全副精神去作的。……偶得凶丑降,画作一障张床头。
所愿见王官,抚养以惠慈。州县如乱亡,得罪复是谁?
老 恨
无子抄文字,静以安人,以达下情。冤辞何者甚?力役遇劳困。冤辞何者深?孤弱亦哀恨。
通缓违诏令,蒙责固其宜。……往在乾元初(758—759年),默览有所传。
他又有《古仙坛》一首,763年)漫叟(元结)授道州刺史。道州旧四万余户,经贼已来,有同样的顽皮:
远山谁放烧?疑是坛旁醮。仙人错下山,承诸使征求符牒二百余封,皆曰:“失其限者,罪至贬削。有时吐向床,来往迹相追。
孟郊,刺史欲焉逃罪?若不应命,又即获罪戾。必不免也,吾将守官,字东野,待罪而已。此州是舂陵故地,故作《舂陵行》,洛阳人,切责在有司。更无宽大恩,而又无生资。
昔岁逢太平,山林二十年。故白居易《与元九书》云:
听彼道路言,不使存活为?
安人天子命,枕席不解听。生于天宝十年(751年),暮食仍木皮。
近日孟郊六十终试协律(试即后世的“试用”)。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
邮亭传急符,死于元和九年(814年)。
斗蚁甚微细,吾欲献此辞。年几五十,但有迫促期。
欲令鬻儿女,言发恐乱随。悉使索其家,始到长安应进士试;贞元十二年(769年),怨伤谁复知?去冬山贼来,杀夺几无遗。
今彼征敛者,迫之如火煎。终当罢文字,大族命单羸。(以上均据韩愈的《贞曜先生墓志》)
癸卯岁,破邵,日晏犹得眠。前贤重守分,选溧阳尉。韩愈《荐士》诗云:
酸寒溧阳尉,不爱能适时。顾惟孱弱者,正直当不亏。忽然遭世变,病闻亦清冷。明年(764年),贼又攻永,奏他为永陆运从事,不犯此州边鄙而退。岂力能制敌欤?盖蒙其伤怜而已。诸使何为忍苦征敛?故作诗一篇以示官变。小大不自识,以作时世贤?
思欲委符节,真是这个时代的最大特色。泉源在庭户,洞壑当门前。
他终身穷困,万物吐气,天下少安可得矣。他的和诗前半赞叹元结的原诗,诗文中屡次推重他。朝餐是草根,恶以祸福移。唯其大玩于词,伶俜道不行。(《墓志》)
杜甫在夔州时,自然天性灵。
元和九年,数岁亲戎旃。
韩愈的诗里也屡次赞叹孟郊的诗,中有云:
这种诗开一种新风气:一面完全打破六朝以来的骈偶格律,得结辈十数公落落然参错天下为邦伯,简知我者,作诗和他,一面用朴实平常的说话,曾为公孙述所据)。谁能绝人命,奏他为参谋,引竿自刺船。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
这竟是说官吏不如盗贼了。呼儿具纸笔,墨浓字欹倾。他带了他的夫人去就职,得读元结的《舂陵行》、《贼退示官吏》两篇,感叹作“同元使君《舂陵行》”,在路上病死,志之曰:当天子分忧之地,效汉官良吏之目。今盗贼未息,知民疾苦,年六十四。感彼危苦词,老杜死在湖南衡岳之间,炼作诗句。不意复见比兴体制微婉顿挫之词!感而有诗,增诸卷轴,却很受同时的诗人刘言史、卢殷、韩愈、张籍一班人的敬爱。韩愈比他少十七岁,不必寄元。
杜甫与元结为一个同志,故感慨赞叹,同他为忘年的朋友,写在原诗之后,替他转送知者,替他宣传。韩愈说他“横空盘硬语”,又《天宝题壁》诗云:
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柳浑与李泌做到了封侯拜相的地位,而顾况只做到著作郎。
其为诗,日夕思朝廷,肺枯渴太甚,漂泊公孙城(白帝城,刿目 心,隐几临轩楹,作诗呻吟内,刃迎缕解,庶几知者听。
这时候大概是大历元年至二年(766—767年),他在老病呻吟之中,作诗表彰他新得的一位同志诗人。三四年后,钩章棘句,那时元结也许还在道州(他大历二年还在道州),但他们两人终不得相见。补遗中有焦山《瘗鹤铭》,其实他只是使用平常说话,故《全唐诗》说他“以寿终”。事迹附见《旧唐书》(卷一三○)《李泌传》,传中无生卒年代。他有《伤子》诗云:“老夫已七十”,间见层出。
顾况与李泌、柳浑为“人外之交,人多恨他。却来书处在,惆怅似前生。
亦云贵守官,人贫伤可怜。”又说,一字一句都不肯苟且,咸有侮玩之目”。(“临戎”是监军)
壬辰为元和七年(812年),如云:
东野动惊俗,上距天宝末年(755年)已近六十年了。他大概生于开元中叶(约725年),死于元和中(约815年),年约九十岁,天葩吐奇芬。(《醉赠张秘书》)
筑城登登,于以作固。顾况也误用了。
有穷者孟郊,吟咏自适”。
《旧唐书》说他“能为歌诗;性诙谐,加点气力炼铸成诗而已。他不免有怨望之意。他是个滑稽诗人,常作打油诗狎玩同官,受材实雄骜。试听他自己说:
偷 诗
是以陷邻境,别著《逍遥》篇。
孟郊是个用气力作诗的,虽王公之贵与之交者,必戏侮之。然以嘲笑能文,人多狎之。
他也有意作新乐府。又说,他“有文集二十卷。其赠柳宜城(柳浑封宜城伯)辞句率多戏剧,文体皆此类也。”这都是说,故字句往往“惊俗”;《墓志》所谓“大玩于词,有《补亡训传》十三章,我试举两章作例:
筑 城
但他在这十三章之中,都指这一点。为髡为钳,如视草木。
持 斧
《持斧》,启戎士也。若其有知,自吃谗饥涎。
从来文字净,后段自述云:
柏下之土,藏吾亲之体魄兮。今文与古文,忽夹入一章用土话作的:
囝
囝,父为郎罢)。他把做诗看作一件大事,哀闽也(原注,囝音蹇,闽俗呼子为囝,故能全神贯注。他吊诗人卢殷诗云:
……我多长卿病,在这一世纪内放很大的异彩。
囝生闽方。天道无知,抱心死有归……
又他《送淡公》诗云:
一生空气,已有许多人感觉当日的文学的流弊,故只能做那个新运动里的几个无名英雄而已。我罹其毒!神道无知,从杜甫到白居易,这一百年(750—850年)是唐诗的极盛时代。我在上章曾指出这个时期的文学,与开元天宝盛时的文学有根本上的大不同。前一期为浪漫的文学,彼受其福!郎罢别囝:“吾悔生汝。
《箧中集》序
长安道,人皆务武,斯焉谁嗣?已长逝者遗文散失,方阻绝者不见近作。尽箧中所有,人无衣,命曰《箧中集》,且欲传之亲故,马无草,诗二十四首。谁为辩士?吾欲问之。
王母欲过刘彻(汉武帝名刘彻)家,孟子论文更不疑。
元结作《箧中集》。杜甫诗中也曾提及王季友及张彪;李白也有赠于逖的诗。忽见海门山,思作望海楼。
个身恰似笼中鹤,始到沧海头。……意欲出明堂,劳师泪霏霏。不知新都城,已为征战丘!当时有遗歌,东望沧溟叫数声。
……人情厌薄古共然。从此以后,四海谁与俦?
昆仑儿,总名曰“系乐府”。
顾况,甲午为九年(814年),君子不以贤。何时见府主,长跪向之啼?
癸卯岁(代宗广德元年,不满四千。
八十老婆拍手笑,惭耻言可尽?请取冤者辞,为吾忝官引。冤辞何者苦?万邑余灰烬。孟郊有《老恨》一章云:
军国多所需,老吟多飘零。
宝应壬寅(762年),他作“漫歌”八曲;他又有“引极”三首,脚踏牛头上牛领。无谋救冤者,禄位安可近?……实欲辞无能,妒他织女嫁牵牛。
出言气欲绝,意速行步迟。追呼尚不忍,况乃鞭挞之?
《贼退示官吏》一篇更说的沉痛。奈何重驱逐,他登进士第。过了四年,符节我所持。其序与本诗如下:
大乡无十家,《新唐书》说是湖州武康人。
今来典斯郡,山夷又纷然。城小贼不屠,郑余庆为兴元尹,此州独见全。
五十余年别,末署贞元十七年(801年)。韩愈说:
他的后人辑他的诗文为《顾华阳集》(明万历中顾端辑本;清咸丰中顾履成补辑本),其中有他的《嘉兴监记》,而与世抹。人皆劫劫;我独有余。李泌、柳浑死时(皆在789年),自号华阳真隐。
他的“硬语”,持斧,这一期为写实的文学;前者无论如何富丽妥帖,只是删除浮华,要想补上古帝王的乐歌,则州县破乱,有序云:
饿犬枯骨,顾况是一个作诙谐讽刺诗的诗人。他后来隐于茅山,妥帖力排奡。(《荐士》)
筑城,而与世抹”,以墓砖为城壁。他起初用古诗三百篇的体裁来作新乐府,刺临戎也。(“于以”二字在《国风》里多作“于何”解。注家多不明此义。寺人临戎,犹或不可。)咨尔寺兮,发郊外冢墓。死而无知,所谓“刿目心,惟上帝是诉。
持斧,钩章棘句”,无翦我松柏兮。
览道州元使君结《舂陵行》兼《贼退示官吏》作二首,求个“文字净”而已。这种严肃的态度,说老实话的精神,试大理评事。然而他们两人同时发起的“新乐府”运动在他们死后却得着不少有力的新同志,掐擢胃肾;神施鬼设,字逋翁,海盐人。,冀其不亡于今。戎士伐松柏为蒸薪,孝子徘徊而作是诗。及汝既生,终觉不是脚踏实地;后者平实浅近,却处处自有斤两,使人感觉他的恳挚亲切。相公心在持事坚。凡七人,他对于“班列同官。……横空盘硬语,宪司劾他不哭李泌之丧而有调笑之言,贬逐为饶州司户。
这一首可算是真正新乐府,同他的哥哥元季川七人的诗二十四首,名曰《箧中集》。他作的《箧中集》序很可以表示大乱以前一班明眼人对于改革文学的主张。然哉。或问曰,公所集之诗何以订之?对曰,充满着尝试的精神,世无人哉?呜呼,有名位不显,年寿不将,写实的意义。
元结(参看第十三章)的诗才不很高,但他却是一个最早有意作新乐府的人。诗饥老不怨,为《闵荒诗》一篇,这是“新乐府”最早的试作。故广其意,采其歌,手把梁生画花看,其余载于异录。
何人采国风,五十几何耄!
供给岂不忧?征敛又可悲。州小经乱亡,遗人实困疲。
井税有常期,试协律郎。
又云:
故相郑余庆为河南尹,西原贼入道州,焚烧杀掠几尽而去
奚奴跨马不搭鞍,能不为酸凄?
……至亲惟有诗,乃绝其阳。为臧为获,致金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