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榕阴草堂诗集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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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卷一鳴春草(1)

避賊南鄉山寨,幸其可守,詩以志喜[1]

【題解】清咸豐四年(1854)四月,荔浦爆發了張高友領導的農民反清起義。此詩爲潘乃光避難時所寫。據《荔浦縣志》(民國三年刻本)稱“(潘)十歲能文,時人謂爲神童”,又《荔浦縣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以下簡稱1996版)載,咸豐十一年(1860)義軍在縣城勢力已經鞏固,矛頭直指縣境各鄉團練,三月,分別攻東鄉、北鄉。此時僅餘南鄉、西鄉未爲義軍控制,故其避難南鄉當在此年,時詩人十七歲。

賊氛漸覺蔓難圖[2],藉得山林避不虞[3]。擊梃爲雄嗤小醜,干城作氣到餘夫[4]。鄉鄰比耦鴻哀澤[5],子弟皆兵虎負嵎[6]。自是目前權變計,大軍何日靖萑苻[7]。時蔣薌泉廉訪大軍駐馬嶺。

【校注】

[1]南鄉:按《荔浦縣志》,荔浦地輿分五區:東鄉、南鄉、西鄉、北鄉、中區。南鄉位處縣城之南,潘家有舊居于此。

[2]蔓難圖:謂勢力一旦發展壮大,即難以控制。《左傳·隱公元年》:“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爲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此處指農民義軍勢力的強大。

[3]不虞:意料不到的事,此指荔浦爆發的農民起義。

[4]“擊梃”二句:謂村民都竭木爲兵,爲保衛村寨而與義軍奮戰到底。梃:木棒。小醜:對義軍的蔑稱。干城:謂捍衛家園。《詩·周南·兔罝》:“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元劉瑾《詩傳通釋》:“干,盾也,干城,皆所以扞外而衛内者。”

[5]比耦:並肩耦耕。《左传·昭公十六年》:“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鴻哀澤:喻鄉民流離失所的淒慘景象。《詩·小雅·鴻雁》:“鴻雁于飛,哀鳴嗷嗷。”

[6]虎負嵎:虎背靠山曲,比喻村民憑險抵抗。《孟子·盡心下》:“有眾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趙岐注:“攖,迫也。虎依陬而怒,無敢迫近者也。”。

[7]萑苻:又作“萑蒲”。春秋鄭國澤名,代指盜賊。《左傳·昭公二十年》:“鄭國多盜,取人于萑苻之澤。大叔侮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語本此。

界安堡[1]

城堡排空署界安,境連修永結鄉團。上修仁下修浦,此堡實當其衝,故名界安。峰巒出沒炊煙雜,旗幟微茫暮靄攢[2]。我愧讀書難殺賊,人遵曉諭尚知官[3]。那期醜類跳梁甚[4],過此依然心膽寒。

【校注】

[1]界安堡:即界安城,在荔浦縣南。堡:土石築的小城、堡壘,在軍事上可起防禦作用。

[2]暮靄:傍晚的雲霧。攢(cuán):叢聚;積聚。

[3]曉諭:官府敦勸鄉民的文告。

[4]醜類跳梁:倡狂搗亂而沒有多大能耐的醜惡之徒。此爲對義軍的蔑稱。语本《庄子·逍遥游》:“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辟高下。”成玄英疏:“跳梁,猶走擲也。”

與陳謹四諸君山城晚眺

【題解】在詩人少年時代,廣西曾爆發天地會、太平天國、張高友等反清起義。這些農民運動在作者家鄉荔浦持續了十餘年,即詩中所云“干戈滿目十年餘”。持續的戰亂對詩人的少年生活產生了重大影響。此詩當作于咸同年間,在經歷長期的動蕩之後,作者面對故鄉的殘敗而發出的憮然之歎。

何必散步女城邊[1],收拾晴嵐到眼前[2]。城小能防欣得地,山高直上欲參天。亂兵過後傷如篦[3],急難深時類倒懸[4]。莫漫淡文空抵掌[5],相期彼此著先鞭[6]。

干戈滿目十年餘,廢讀輟耕少逸居。轉徙那堪淹我迹,掠焚何敢愛吾廬[7]。城中房舍燒毀殆盡。春風原野榮荊棘,落日林丘灌菜蔬。一片舊時繁庶地,不勝蹂躪變荒墟。

【校注】

[1]女城:即女墻。城墻上面呈凹凸形的小墻。杜甫《上白帝城》:“城峻隨天壁,樓高望女墻。”

[2]晴嵐:晴日山中的霧氣。

[3]傷如篦:言亂後的痛苦。這是一種“曲喻”手法,其特點是喻依與喻旨之間分屬兩種迥異的經驗領域。這裏用篦(一種櫛髮用具)櫛過頭髮塵垢無情脫落的事實比喻戰亂橫掃故里之後其痛苦之廣和之深。抽象的痛苦與具體的實物形成了強烈的差異,故獲得了極生動的效果。類似用法如黃庭堅《又和黃斌老二首》其一:“西風鏖殘暑,用如霍去病。”用霍去病掃蕩匈奴的雄偉氣勢比喻秋天不可抗拒的到來。

[4]倒懸:言處境極其困苦或危急。語本《孟子·公孫丑上》:“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

[5]抵掌:擊掌。指人在談話中的高興神情。

[6]著先鞭:《晉書·劉琨傳》:“與范陽祖逖爲友,聞逖被用,與親故書曰:‘吾枕戈待旦,志梟逆虜,常恐祖生先吾著鞭。’”猶言著手進行,開始做。後常用以勉人努力進取。

[7]愛吾廬:晉陶淵明《讀〈山海經〉》:“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

山桃盛開偶成一首

兩山合抱共周遭,宿雨連番釀小桃。一色催紅春似海,半林蘸碧雨如膏。花前得句詩情遠,亂後談兵膽氣豪。差幸人家源裏住[1],那知天下尚滔滔[2]。

【校注】

[1]源裏住:謂避世隱居。源,即桃花源,爲秦時避亂者的後裔所居之地。典出晉陶潛所作《桃花源記》。

[2]滔滔:流而不返,言天下大亂。語本《論語·微子》:“(桀溺)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賊逼寨前,各鳥獸散,族伯元澧以鳥槍追擊,

援絕被戕,作此哀之[1]

【題解】《荔浦縣志》(1996版)載:“咸豐七年正月二十八日,修仁南鄉胡元龍與張高友聯合由九排、六寺乘夜攻占修仁縣城,荔浦官紳震驚,概入職思堡。二月十日晚,張高友率眾攻荔浦縣城,典史傅勳由龍口回防,出南門守禦,戰死。”張高友起義在清末農民起義中雖然規模不大,影響範圍不廣,但在荔浦卻引起巨大震動。篇中通過描寫其族伯的戰死,反映了當時戰爭的慘烈以及官軍的無能。

人聲鬨[2],炮聲驚,賊勢披猖莫敢攖。鄉人奔駛如流水,疾風掃葉皆屏營。徒然激發我公怒,奮臂一呼身不顧。兵將子弟突前頭,旅振熊羆截當路[3]。鳥槍遙指眼光紅,中必疊雙快如騖。英風爽颯刀劍花,殺氣飛騰鬼神怖。無如眾寡兩不敵,力竭聲嘶遭刺擊。壯士竟罹摩頂山[4],將軍不作無頭戚。應接忽來鵝鸛軍[5],賊蹤已遠空相觀。心傷馬革裹屍還[6],血灑虎旗如淚滴[7]。慘烈如斯古所難,什佰庸眾何足覓[8]。君不見,專閫從來屬武臣[9],臨敵猶多退縮人。劇憐公本無官守,擊賊無成竟殺身。我知公死不自惜,死後弱息復清貧。長言願俟輶軒采,安得聯名達聖神[10]。

【校注】

[1]元澧:潘元澧,作者族伯,生平不詳。

[2]鬨(hòng):喧鬧。漢揚雄《法言》:“一鬨之市,不勝異意焉。”

[3]熊羆(pí):皆猛獸名,此比喻潘元澧率領的鄉勇。《史記·五帝本紀》:“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

[4]罹(lí):遭受災難。《書·洪範》:“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摩頂山:山名,在荔浦縣南。

[5]鵝鸛軍:本軍陣,此指官軍軍隊。《左傳·昭公二十一年》:“丙戌,與華氏戰于赭丘。鄭翩願爲鸛,其禦願爲鵝。”杜預注:“鸛、鵝皆陳名。”後即以“鵝鸛”並舉。

[6]馬革裹屍:《後漢書·馬援列傳》載馬援语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欲自請擊之。男兒要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

[7]虎旗:繪有虎形的旗幟,古代軍中所用。

[8]什佰:古代兵制,十人爲什,百人爲佰。因以“什佰”指數量之多。

[9]專閫(kǔn):閫,郭門的門檻。漢文帝時,匈奴爲禍甚劇,文帝乃問馮唐有關趙將廉頗、李牧之爲將,唐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後來邊禍緊急,文帝復問馮唐:“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受到尊重推引,說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于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李牧爲趙將居邊,李牧專閫以外,乃能盡其智能,北敗匈奴,西抑強秦,趙幾乎稱霸諸侯。其後趙王遷立,信讒而誅李牧,趙爲秦所禽滅。今聞魏尚爲雲中太守,使其專于其事,匈奴遠避,今魏尚一言不應,乃爲文吏所制,削其爵而罰之。因此,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文帝悅,復以魏尚爲雲中太守。(見《史記·馮唐列傳》)

[10]“長言”二句,言希望此詩中本事能爲當朝所知,以慰忠臣之志。《漢書·藝文志》:“故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輶(yóu)軒:使臣所乘之車,亦作古代使臣的代稱。

山坡雛筍盡可佐餐,雨後采之,亦山中佳品也

幾日雲陰鬱未開,巖巔隱隱走新雷。小童報到春光泄,昨夜禪師玉版來[1]。

森然犀角與貓頭[2],無限生機與目謀。取不傷廉歌采采[3],滿山春意一時收。

【校注】

[1]禪師玉版:謂春筍。宋惠洪《冷齋夜話》:“蘇東坡燒筍而食,曰:‘此玉版禪師也。’”

[2]犀角:借指筍。宋梅尧臣《韩持国再遗洛中斑竹筍》:“牡丹開盡桃花紅,班筍迸林犀角豐。”貓頭:毛筍別名。《吴興備志》:“猫竹筍出如猫頭,又名猫頭竹。其幹至大,筍味甘美,異于他種。”

[3]“取不傷廉”句:謂政治清明,稅不傷民,人民安居之景。歌采采,即唱着懷戀遠方之人的歌。《詩·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傾筐”。

移大山堡[1]

【題解】《荔浦縣志》載:“咸豐十一年,義軍矛頭直指縣境各鄉團練。正月破大龍岸、龍村、高梘、穿巖,分路攻破懷安、羅衣、岔江。三月,分路出擊,一路攻東鄉,攻占長冶堡。再分路破下潘、獅堡、下大地、三篢、交椅,逼平樂府城。四月,集結各路兵力,攻小龍岸、勝厄、義敢,被果勇擊敗,回蓮塘。六月復出,破莫村、土圍。七月,破木帶、藍垌。八月,破以甲、南村。九月,破不憂寨,並連破妙花等十餘處。十月,破鳳山,圍安全,破義雄。”義軍聲勢大振,官軍被迫退守。篇中即描寫當時士民的遷徙情況。

吉喜遷喬數月間,憑高據險費登攀。會當絕頂營巢窠[2],練得村團藉大山。

隨時補屋且添茅,避世無人笑繫匏[3]。行李半肩書數卷,幾經離亂不曾拋。

窗前綠滿草堂春,計拙謀生不諱貧。縱使終南開快捷[4],此中佳處讓他人。

那須奇句問青天,活潑春光養少年。出世入塵他日事,即今舉目尚烽煙[5]。

【校注】

[1]大山堡:在荔浦縣南。移,遷徙;轉移。

[2]會當絕頂:語本杜甫詩《望岳》:“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巢窠:盤踞之地。

[3]“繫匏”句:感歎自己爲躲避戰亂而不爲世用,猶如瓠瓜被收藏起來。匏,葫蘆之屬。《論語·陽貨》:“(子曰)吾豈瓠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4]終南開快捷:終南,山名,在陝西西安市南,又稱南山。因終南近京師,有機會接近天子,喻爲做官之捷徑。唐盧藏用始隱于終南山,中宗朝累居要職。有道士司馬承禎,與盧藏用友善,一次,藏用指終南山對承禎說:“此中大有佳處,何必在遠。”承禎答曰:“乃仕宦捷徑耳。”藏用有愧色。藏用博學工文章,善草隸,投壺彈琴,莫不盡妙。未仕時常辟穀練氣,頗有高尚之志,及登朝,附權要,縱情奢逸,卒隱法網。

[5]烽煙:烽火臺報警之煙。亦借指戰爭。

鄉居八景

余自乙卯秋侍家君由省回荔浦應童子試,嗣賊氛日煽,避地城南高洞村舊宅。漁樵混迹,無可與言,在鄉言鄉,聊即所寓目者,分八景以自娛,差當草間蟲吟云。

【題解】咸豐四年,荔浦爆發張高友起義,次年(即乙卯)義軍攻破縣城,全縣震動。詩人剛十一歲,遂隨其父避難于城南。此詩描繪了他避亂以來的鄉村生活,別有一股清新的田園風味。

鳥道微茫一綫通,時哉歸羽太匆匆。偶從向背分殘照,權作聯翩趁晚風。擇木智深求友外,迷巢必亂倦飛中[1]。牛羊之下日之夕[2],點綴前山有牧童。平山歸鳥。

叱犢聲聲破曉煙,村童三五著先鞭。求芻誤認桃林外[3],踐葦多依草澤邊。浪蹙有花雙角現[4],筏輕泛竹一繩牽。霎時近岸乘牛背,尚是承平不亂年。筏河牧牛。

山花野鳥又深春,水步村前屋外身。幾度擔過行路客,一時歌起散秧人。和聲布穀嗚呼急[5],耦語催耕笑謔親[6]。休息偶然邀入廟,餘音嫋嫋未全真。大廟秧歌。

繞竹鄰松一釣磯,東河晚唱正斜暉。波聲噴激前頭過,歌意清微到耳非。鷗鷺閑情殊適性[7],濠梁樂事兩忘機[8]。此中頗帶漁家傲[9],月上無人緩而歸。東河漁唱。

馬鹿村前草色黃,山空木落景荒涼。盤龍村名近日誰施水,走狗多功慣旅霜[10]。秋老驚心飛白雁,夜深飲血剖黃獐[11]。羨他獵客相征逐,馳射分圍久擅場[12]。馬鹿秋獵。

偶從古寺叩禪扃[13],隱隱寒鐘入杳杳。涼意逼人行腳健,秋聲遍地旅魂醒。清音霜後無心應,逸響風前側耳聽。早爲笙歌洗塵俗,莫辭攀陟上鵝羽[14]。鵝羽霜音。

結伴何妨共入城,曉風旭日幾人行。趁墟聊復從鄉俗,近郭先聞有市聲[15]。離亂兵民相錯雜,往來商賈較奇贏[16]。荔州自昔稱繁庶,回想承平百感生。荔浦早墟。

一彎湖水出林梢,欲渡卬須隔岸遙[17]。灘急有聲流彌彌[18],沙平于掌路迢迢。忘機鷗鷺飛仍下[19],近水人家靜不囂。暮色蒼茫歸思切,滿街更柝似相招[20]。沙街夕渡。

【校注】

[1]“擇木”二句:謂由于戰亂的阻隔自己無法擇遇明主,尋求知交,祇能如迷巢的飛鳥一樣在無停不倦地飛翔。擇木,喻擇主而事。《左傳·哀公十一年》:“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又《抱朴子·嘉遯》:“僥求之徒昧乎可欲,集不擇木,仕不料世,貪進不慮負乘之禍,受任不計不堪之敗。”求友:尋求朋友。《詩·小雅·伐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2]“牛羊之下”句:語本《詩·王風·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3]芻(chú):餵牲口的草。《詩·小雅·白駒》:“生芻一束,其人如玉。”

[4]浪蹙:謂波浪湧聚。雙角,指古代孩童或青年女子頭頂上的兩束髮髻。此代指划船的小孩。

[5]布穀:鳥名。又名勃姑、獲谷、鴶鵴、鳲鳩、桑鳩。以鳴聲似“布穀”,又鳴于播種時,故相傳爲勸耕之鳥。

[6]催:底本、抄本均作“崔”,二本應爲誤字,校改。耦語:相對私語。

[7]鷗鷺閑情:《列子·黃帝》:“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也。”後用“鷗鷺閑情”喻淡泊隱居。

[8]濠梁:《莊子·秋水》記莊子與惠施游於濠梁之上,見群魚出游從容,因辯論魚之知樂與否,後因以濠上指逍遙閑游之所,寄情玄言爲濠上之風。《梁書·王規傳·晉安王與湘東王繹令》:“(規)文辨縱橫,跌宕之情彌遠,濠梁之氣特多。”忘機:指沒有巧詐的機心,不以世事爲懷。

[9]漁家傲:詞牌名。因晏殊《珠玉詞》中“神仙一曲漁家傲”一句而得名。雙調,六十二字,前後闋各五句,仄韻。

[10]走狗:獵犬。《史記·越王句踐世家》:“范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11]黃獐:哺乳動物。狀似鹿而小,無角;毛粗長,背部黃褐色,腹部白色;行動靈敏,善跳,能游泳。產于我國長江中下游及東南沿海一帶。肉可食,皮可製革。

[12]擅場:謂技藝超群。《文選·張衡〈東京賦〉》:“秦政利觜長距,終得擅場。”薛綜注:“言秦以天下爲大場,喻七雄爲鬥雞,利喙長距者終擅一場也。”

[13]禪扃(jiōng):佛寺之門。

[14]鵝羽:《荔浦縣志》:“鵝羽寺,在荔浦縣城南。”

[15]郭:外城,古代在城的週邊加築的一道城墻。市聲:街市或市場的喧鬧聲。

[16]奇贏:指商人所獲的贏利。

[17]卬須:《詩·邶風·匏有苦葉》:“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卬(áng),我,女性第一人稱代詞。須:等待。

[18]彌彌:滿溢貌。

[19]忘機鷗鷺:即“鷗鷺忘機”。詳見本詩注[7]。

[20]更柝(tuò): 古代巡夜人敲以報更的木梆。凡巡夜所敲之器皆稱柝。

早起

【題解】咸同年間,由于連年的戰亂,作者輾轉流離于荔浦縣南。這首詩反映了他在亂中對昔日家中舊事的追懷和對國家太平的強烈嚮往。讀來不免有世變時移、人生如夢之感。

欲睡未睡心反復,幾日起剪西窗燭[1]。一枕暮騰忽入夢[2],蝶幻莊周樵覆鹿[3]。混沌世界黑甜鄉[4],臥游那辨更漏促[5]。隱隱春風碎鳥聲,催殘好夢無從續。披衣小立綺窗前,醒來大地皆雲煙[6]。何不假我壺中片刻之餘景[7],日上三杆高枕眠。

【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