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榕阴草堂诗集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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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卷十昨非草下(3)

賦此補賀即呈向巖刺史[1]鞠釀濃蒸百歲杯[2],瓊筵先向九齡開[3]。人間華族分江總[4],膝下斑衣有老萊[5]。幾輩孫曾慈竹蔭,千年根柢壽桃栽。自慚未及登堂祝,再俟稱觴末座陪[6]。

【校注】

[1] 忻城:縣名。清屬懷遠府,今屬廣西自治區柳州市。

[2] 鞠釀:指菊花酒。鞠,通“菊”。

[3] 瓊筵:盛宴,美宴。

[4] 江總:南朝陳濟陽考城人。字總持,歷仕南朝梁、陳二朝及隋朝。南朝陳時,爲陳後主所寵信,官至尚書令。世稱江令。在官不理政事,日與後主及陳暄、孔范等人游宴後庭,所作多爲豔詩。

[5] “膝下”句:贊莫向巖之孝道之誠。老萊子,事見卷一《除夕》注[1]。

[6] 俟(sì):等待。稱觴:舉杯祝酒。

步莫習軒司馬韻

【題解】此爲作者游幕二十年後的血淚之作。篇中描述了自己淪落風塵,君門萬里,無由得進的艱難與酸辛。而時局多難,報國無門,惟有憑藉詩酒以解心中之離憂。

懶上元龍百尺樓,也無歡喜也無愁。撥開雲霧能清眼,閱盡風塵未白頭。豈必名心猶未澹,其如俗債不曾休。隨時隨地閑消遣,一任他人抱杞憂[1]。

花晨月夕等閑過,欲織閑愁費擲梭[2]。自古英雄如願少,那堪學問放心多。殘書鈍筆非無用,豪竹哀絲竟奈何[3]。安得長風吹出海,不驚人處不高歌。

求賢何處有金臺[4],辜負王郎磊落才[5]。無味功名隨便得,濟時議論破空來。但逢俗子忘懷易,一遇良朋笑口開。莫漫憑虛緬三代[6],枉談稷契與皋萊[7]。

即今中外愁交涉,髮怒冠衝欲愴魂。久已艱難傷國步,無如高遠是君門。暫尋身外新詩價,遍倒床頭舊酒樽。出處兩途何日定,徒留爾我寓乾坤。

【校注】

[1] 杞憂:謂不必要的憂慮。《列子·天瑞》:“杞國有人,憂天墜地,身無所寄,廢寢食者。”

[2] 擲梭:織布用語。喻時光迅疾。

[3] 豪竹:竹製的大管樂器,音調嘹亮昂揚。哀絲:指哀婉的弦樂聲。

[4] 金臺:即黃金臺,古臺名。又稱燕臺。故址在今河北省易縣東南北易水南。相傳戰國燕昭王築,置千金于臺上,延請天下賢士,故名。

[5] “王郎”句:杜甫《短歌行》:“王郎酒酣斫地歌莫哀,我能拔尔抑塞磊落之奇才。

[6] 三代:指夏、商、周。

[7] 稷契:稷和契的並稱。唐虞時代的賢臣。皋:皋陶。傳說皋陶是虞舜時刑官。萊:老萊子。春秋末年楚國隱士。

再疊前韻

【題解】前言未盡,遂再申之。俞平伯評《離騷》云:“它的回環復遝,非僅技巧使然,實爲情深之故。所謂‘垂涕泣而道之’不覺把話說長了,說多了,說得重複了。”是言足爲作者心境之真切寫照。

背山亭子抱山樓,詩寫閑情酒解愁。濁世腥膻羞染指[1],少時意氣待回頭。楚狂見我應常避[2],嵇懶如君且小休[3]。騭月評花豈無事[4],稍尋佳處已分憂。

北馬南船廿載過,流年如水日如梭。世無知己浮沉易,事到求人蹭蹬多。踏破芒鞋行不得,磨穿鐵硯意云何[5]。昨非今是幡然改[6],怒莫疾聲笑莫歌。

好從平地起樓臺,成事因人不算才。偶欲乘桴浮海去[7],可能鞭石趕山來[8]。時光未到機關秘,磊塊全消懷抱開。何用大言欺此世,虛無縹緲望蓬萊。

求仙不說邯鄲夢[9],去國難驚杜宇魂[10]。海外見聞張博望[11],田間歸去邵青門[12]。得時則駕輕餘子,易地皆然飲數樽。一語與君同記取,苟安旦夕負乾坤。

【校注】

[1] 腥膻:難聞的腥味。亦比喻人間醜惡污濁的現象。染指:《左傳·宣公四年》:“楚人獻黿于鄭靈公。公子宋 (字子公)與子家將見,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嘗之而出。”

[2] 楚狂:《論語·微子》:“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邢昺疏:“接輿,楚人,姓陸名通,字接輿也。昭王時,政令無常,乃披髮佯狂不仕,時人謂之楚狂也。”後常用爲典,亦用爲狂士的通稱。

[3] 嵇懶:嵇康,字叔夜,譙國銍人,以疏懶著稱于世。《晉書·嵇康傳》:“長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風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爲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恬靜寡欲,含垢匿瑕,寬簡有大量。”他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自云:“性復疏懶,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沐也。每常小便,令胞中略轉乃起耳。”

[4] 騭(zhì)月評花:指品評人物。騭,評定,評論。

[5] “踏破”二句:踏破芒鞋、磨穿鐵硯,皆比喻爲某件事情歷盡困難,花費極大的力氣。此爲作者感歎自己幾十年之艱難曲折,仍然到處因人作幕的尷尬之境。

[6] 昨非: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語本此。幡然:劇變貌。

[7] 乘桴:乘船。詳見卷四《送邵華卿都轉坐冰筏赴津》注[2]。

[8] 鞭石:《藝文類聚》卷七九引晉伏琛《三齊略記》:“始皇作石橋,欲過海觀日出處。于時有神人,能驅石下海,城陽一山石,盡起立。嶷嶷東傾,狀似相隨而去。雲石去不速,神人輒鞭之,盡流血,石莫不悉赤,至今猶爾。”

[9] 邯鄲夢:唐沈既濟《枕中記》載:盧生在邯鄲客店中遇道士呂翁,用其所授瓷枕,睡夢中歷數十年富貴榮華。及醒,店主炊黃粱未熟。

[10]杜宇:即望帝。詳見卷一《送者》注[2]。

[11]張博望:即博望侯張騫,詳見卷六《由輪船轉赴滬》注[1]。

[12]邵青門:秦廣陵人邵平,在秦亡後,種瓜長安城東之青門。後因以“邵青門”借指退官隱居者的田園。

莫向巖先生以耐煩二字橫幅見示作此紀之

耐得人間七十年,公今已是地行仙[1]。玉屏山下春常在[2],縱遇煩難也浩然。

【校注】

[1] 地行仙:原爲佛典中所記的一種長壽的神仙。《楞嚴經》卷八:“人不及處有十種仙:阿難,彼諸眾生,堅固服餌,而不休息,食道圓成,名地行仙…… 阿難,是等皆于人中煉心,不修正覺,別得生理,壽千萬歲,休止深山或大海島,絶于人境。”後因以喻高夀或隱逸閑適的人。

[2] 玉屏山:山名,也作翠屏山。位忻城縣北。忻城令莫宜齊明府雙生子女,適譚君梅閣

先成賀章,即次其韻卻寄[1]春意薰蒸二月天,後堂佳報喜蟬聯[2]。啼聲迭試剛柔異,秀氣分鍾內外賢。美玉明珠希世寶,琪花瑤草並生緣。字參子女宜稱好[3],無怪棠封到處傳[4]。

兩般如願總由天,麟鳳呈祥一氣聯。鄭姞徵蘭方有兆[5],謝家詠絮已稱賢[6]。恰分瓜瓞同時瑞[7],共結芝州此日緣。五世共昌今益信,倩誰彩筆與君傳[8]。【校注】

[1] 莫宜齊、譚梅閣 :生平不詳。次韻:依次用所和詩中的韻作詩。也稱步韻。世傳次韻始于白居易、元稹,稱“元和體”。唐元稹《酬樂天餘思不盡加爲六韻之作》:“次韻千言曾報答,直詞三道共經綸。”原注:“樂天曾寄予千字律詩數首,予皆次用本韻酬和,後來遂以成風耳。”

[2] 蟬聯:綿延不斷。連續相承。

[3] “字參”句:謂文字中并立“子”、“女”诚为“好”。

[4] 棠封:喻莫宜齊的惠政滿縣。參見卷七《柬張壽荃觀察》注[4]。

[5] “鄭姞”句:《左傳·宣公三年》:“鄭文公有賤妾曰燕姞,夢天使與己蘭,曰:‘余爲伯儵。余,而祖也,以是爲爾子……’既而文公見之,與之蘭而御之。辭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將不信,敢徵蘭乎?’公曰:‘諾。’生穆公,名之曰蘭。”杜預注:“懼將不見信,故欲計所賜蘭爲懷子月數。”遂用爲典故,以稱人有貴子。

[6] 詠絮:《世說新語·言語》:“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謝道韞)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後因以爲女子有詩才之典。

[7] 瓜瓞:喻子孫蕃衍,相繼不絕。《詩·大雅·綿》:“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朱熹集傳:“大曰瓜,小曰瓞。瓜之近本初生者常小,其蔓不絶,至末而後大。以比周人始生于漆沮之上,而古公之時其國甚小,至文王而後大也。”

[8] 彩筆:《南史·江淹傳》:“又嘗宿于冶亭,夢一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淹乃探懷中得五色筆一以授之。爾後爲詩絕無美句,時人謂之才盡。”

柬家月舫孝廉[1]

【題解】篇中道出了作者二十年人生沉痛的根源。正是其對于科舉的執著,故每當面對朋輩的高中及升遷,回首自己身世之落拓,無不如芒刺在背。

二十年來謫世寰,未忘香案舊仙班。別開靜室非逃俗[2],占得高樓爲看山。其所居樓名占得晴山一角樓。破浪定乘蓮葉去[3],吟秋偶折桂花還[4]。今壬午秋捷。春風更入瀛州島[5],擬伴君行覺汗顏。子六赴禮闈,明春復一擬一行,自慚顏汗矣。

【校注】

[1] 家月舫:生平不詳。孝廉:孝,指孝悌者;廉,清廉之士。明清兩代對舉人的稱呼。

[2] 逃俗:避離塵俗,避世。

[3] 乘蓮:蓮花在佛教裏是一種聖潔的象徵,乘蓮即謂其將飛黃騰達。

[4] 折桂:《晉書·郤詵傳》:“武帝于東堂會送,問詵曰:‘卿自以爲何如?’詵對曰:‘臣舉賢良對策,爲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後因以“折桂”謂科舉及第。

[5] 瀛州島:唐太宗爲網羅人才,設置文學館,任命杜如晦、房玄齡等十八名文官爲學士,輪流宿于館中,暇日,訪以政事,討論典籍。又命閻立本畫像,褚亮作贊,題名字爵里,號“十八學士”。時人慕之,謂“登瀛洲”。事見《新唐書·褚亮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