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江即事
【題解】這是作者叙述在鴛江倚紅偎翠、放浪形骸而又不甘沉淪的詩。篇中化用杜牧“贏得青樓薄幸名”之句,表達了一種在溫柔中無力的掙扎。鴛江,廣西梧州市內,即桂江、潯江(西江上游)匯合後,桂江的清水與西江的濁流同時流動,一濁一清、一急一緩,涇渭分明,俗稱鴛鴦江。相傳宋代詩人蘇東坡當年獲赦路經梧州,適逢中秋之夜,泛舟于鴛鴦江,面對清濁江水,曾吟詩贊:“我愛清流頻擊楫,鴛鴦秀水世無雙。”
話到梧江薄媚娘[1],漫將門巷認平康[2]。歌翻水調情如許[3],譜入粵謳夜未央[4]。一領青衫愁白傅[5],兩行畫舸聚紅妝[6]。輸他湖海常爲客[7],百萬纏頭擲不妨[8]。
自非木石豈忘情[9],花影隨緣過此生。管領春風聊爾爾,可餐秀色豔卿卿[10]。有懷莫誦登徒賦[11],無賴休留薄幸名[12]。幾輩輕狂逐年少,涉江不管水盈盈[13]。
【校注】
[1] “話到”句:意謂梧江之美如淡雅嬌媚的女子一樣。這種手法源于蘇東坡的著名比喻:“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薄媚娘,美女的代稱,唐章孝標《貽美人》:“諸侯帳下慣新妝,皆怯劉家薄媚娘。”梧江,即指鴛鴦江。
[2] 平康:唐長安丹鳳街有平康坊,爲妓女聚居之地。唐孫棨《北里志·海論三曲中事》:“平康入北門,東回三曲,即諸妓所居。”元李好文《長安志圖》:“平康爲朱雀街東第三街之第八坊。”後因以爲妓女所居的泛稱。
[3] “歌翻”句:言其譜曲作詞,恣意尋歡。水調,即水調歌頭,詞牌名。相傳隋煬帝開汴河時曾製《水調歌》,唐人演爲大曲。大曲有散序、中序、入破三部分,“歌頭”當爲中序的第一章。雙調九十四字至九十七字,前後片各四平韻。宋人于前後片中的各兩個六字句,多夾葉仄韻。也有平仄互葉幾乎句句押韻的。共八體。
[4] 粵謳:曲藝曲種。流行于廣東粵語地區。相傳爲清嘉慶年間粵人馮詢、招子庸在南音基礎上發展而成。唱詞基本上爲七字句,分起式、正文、結式三部分。多爲徒歌,也可加用琵琶、洞簫、揚琴伴奏。
[5] 一領青衫: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語本此。白傅:唐詩人白居易的代稱。白晚年曾官太子少傅,故稱。
[6] 畫舸:畫船,裝飾華美的游船。
[7] “輸他”句:言自己行蹤不定,四海漂游。湖海,指浪迹江湖,不與朝政。
[8] 纏頭:古代歌舞藝人表演完畢,客以羅錦爲贈,稱“纏頭”。白居易《琵琶行》:“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9] 自非木石:謂人有思想感情,容易爲外界事物所打動,不同于無生命、無知覺、無感情的樹木石頭。語出漢司馬遷《報任安書》“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爲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
[10]卿卿:《世說新語·惑溺》:“王安豐婦常卿安豐,安豐曰:‘婦人卿婿,于禮爲不敬,後勿復爾。’婦曰:‘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遂恒聽之。”上“卿”字爲動詞,謂以卿稱之;下“卿”字爲代詞,猶言你。後兩“卿”字連用,作爲相互親昵之稱。有時亦含有戲謔、嘲弄之意。
[11]登徒賦:戰國時,傳云登徒子言宋玉好色,宋玉爲澄清事實,作《登徒子好色賦》:“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曆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
[12]“無賴”句:杜牧詩《遣懷》:“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此反用其句意。薄幸,薄情,負心。
[13]涉江:渡江。《古詩十九首》:“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醉後訪歌姬寶仙
馬道街前踏月行,枇杷門巷認分明[1]。尚留酒意添豪興,忽覺花陰有笑聲。信口清歌翻別調,從頭小字問芳卿。溫柔性格嬌癡態,一顧難忘重目成[2]。
【校注】
[1] 枇杷門巷:唐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詩有“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裏閉門居”句(一說此詩爲胡曾所作),後因稱妓女所居爲“枇杷門巷”。
[2] 重目:猶青眼,垂愛。在秀文座中屢見其誦友人一剪梅詞,
喜其美秀而文,人如其名詩以贈之碧桃花下綠楊裏,春光占盡臨邛里[1]。白日無人玉漏閑[2],晶簾半卷睡新起。姍姍移步鏡臺前,雙鬟未合臉如蓮。淡掃峨眉拈彩筆,亂翻雁字迭雲箋[3]。自覺牧之來往慣[4],故將嘲戲示疎慢。隨意吟成繡口香,無心回轉秋波盼。爲言年少有王昌[5],時出新詞噪教坊[6]。舊日章臺曾走馬[7],即今梁苑懶求凰[8]。持贈歌詩不知數,金鈴暗把殘花護[9]。萬斛深情一剪梅,淺斟低唱心如訴[10]。偶聞此語重傷悲,命薄情癡信有之。幽閑不愧良家子,蓮出淤泥柳作絲。寄語門前車馬客,好春須代紅兒惜[11]。月夕花晨彈指過,辜負丈夫髯如戟。【校注】
[1] 臨邛:今四川邛崍縣。《史記·司馬相如傳》記相如與卓文君之臨邛置酒舍,自與保庸雜作,而令文君當壚,即此地。
[2] 玉漏:古代計時漏壺的美稱。代指時間。
[3] 雁字:成列而飛的雁群。群雁飛行時常排成“一”或“人”字,故稱。白居易《江樓晚眺景物鮮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張員外》:“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此代指詩文。雲箋:有雲狀花紋的紙。
[4] 牧之:杜牧,字牧之,少時風流放蕩,在揚州曾作詩云:“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5] 王昌:人名。唐李商隱《代應》:“誰與王昌報消息,盡知三十六鴛鴦。”《楚宮》:“王昌且在墻東住,未必金堂得免嫌。”清高士奇《天祿識餘》下:“王維、崔顥、韓偓、唐彥謙等詩中皆言王昌,其人始末已無可考。”
[6] 噪:眾口傳揚。教坊:古時管理宮廷音樂的官署。明清指妓院。
[7] 章臺曾走馬:《漢書·張敞傳》:“敞無威儀,時罷朝會,過走馬章臺街,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又爲婦畫眉。”章臺街爲漢代長安街名,多妓館。後因以“走馬章臺”指涉足娼妓間,追歡買笑。
[8] 梁苑:爲招待賓客館舍之典。詳見卷三《訪邵玉樵太守》注[1]。求凰:漢司馬相如《琴歌》之一:“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相傳相如歌此向卓文君求愛。後因稱男子求偶爲“求凰”。
[9] 金鈴:相傳爲繫在樹上的護花金鈴,爲的是把鳥驚走。另有一說是繫在鞋上的小鈴鐺,古代女子被關在屋子裏,不許隨便外出,如擅自走動,鈴鐺則會鳴響。此處比喻對女性的保護。
[10]“淺斟”句:柳永《鶴衝天》:“忍把浮名,換了淺酌低唱。”此化用其句。
[11]紅兒:杜紅兒。唐代名妓。廣明中,羅虯爲李孝恭從事。籍中有善歌者杜紅兒,虯令之歌,贈以彩。孝恭以紅兒爲副戎所盼,不令受。虯怒,手刃紅兒。既而追其冤,作《比紅兒》詩百首爲一卷。
美人飼蠶圖圖爲秀文所贈、王棟臣鎮軍囑題
【題解】篇中寫蠶絲之纏繞象徵感情之纏綿。以美人飼蠶而蘊心中無限之事,其手法頗爲別致。封姨作虐東風惡[1],後院桃花半開落。侍頭貪頑誤采桑,不管饑蠶吐絲薄。美人生長在金屋,自攜筐箔眉峰蹙[2]。夫婿封侯正少年,背人暗把金蠶祝[3]。願祝蠶娘締宿緣[4],千絲萬緒成纏綿[5]。機頭織作回文錦[6],寄與檀郎身上穿[7]。穿在郎身憑郎想,一日相思愁萬丈。破盡工夫始浴蠶,親手分繅勝織紡[8]。春愁無那飼蠶時,祇合深閨女伴知。誰寫春風入圖畫,手持此卷意如癡。有人省識圖中意,癡情試與王郎寄[9]。宛轉衷情蠶吐絲,知君不忍輕捐棄。遮莫相看付等閑,按圖他日空索驥[10]。
【校注】
[1] 封姨:風的代稱。古時神話傳說中的風神。亦稱“十八姨”、“封十八姨”。唐天寶中,崔玄微于春季月夜,遇美人綠衣楊氏、白衣李氏、絳衣陶氏、緋衣小女石醋醋和封家十八姨。崔命酒共飲。十八姨翻酒汙醋醋衣裳,不歡而散。明夜諸女又來,醋醋言諸女皆住苑中,多被惡風所撓,求崔于每歲元旦作朱幡立于苑東,即可免難。時元旦已過,因請于某日平旦立此幡。是日東風刮地,折樹飛沙,而苑中繁花不動。崔乃悟諸女皆花精,而封十八姨乃風神也(見唐穀神子《博異志·崔玄微》)。
[2] 筐箔:養蠶用的竹篩子或竹席。眉峰蹙:猶皺眉。蹙(cù),常指眉頭皺攏。
[3] 金蠶:傳說中的金色蠶。主民間婚姻。
[4] 蠶娘:即蠶神。由于蠶絲的千纏萬繞,象徵感情的纏綿之情,故民間女子多以蠶神爲主姻緣之神。
[5] 纏綿:情意深厚。此以蠶絲之纏繞象徵感情之纏綿。
[6] 回文錦:織有回文詩的錦。回文詩,十六國時前秦竇滔久戍不歸,其妻蘇蕙思念心切,織錦爲《回文旋圖詩》以贈。凡840字,縱橫反複皆成章句,詞甚哀惋(見《晉書·列女傳·竇滔妻蘇氏》)。
[7] 檀郎:《晉書·潘岳傳》、《世說新語·容止》載:晉潘岳美姿容,嘗乘車出洛陽道,路上婦女慕其豐儀,手挽手圍之,擲果盈車。岳小字檀奴,後因以“檀郎”爲婦女對夫婿或所愛幕的男子的美稱。
[8] 分繅(sāo):抽繭出絲。
[9] 王郎:《世說新語·賢媛》:“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身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答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此代指王棟臣。
[10] “按圖”句:即按圖索驥,按照圖像尋找良馬。比喻拘泥成事,空費功夫。語本《漢書·梅福傳》:“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時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于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驥,駿馬。比喻傑出的人才。
和李源禧同年韻[1]
何心御李屬前緣,偶藉書仙晤謫仙[2]。君在寶仙校書處先以詩爲介。無字不工新擊缽[3],有花可賞再開筵。三生拜石憑今日[4],千佛聯名憶往年[5]。莫漫參商不相見[6],好留韻事與人傳。
【校注】
[1] 李源禧:生平不詳。同年:古代科舉考試同科中式者之互稱。唐代同榜進士稱“同年”,明清鄉試、會試同榜登科者皆稱“同年”。
[2] 謫仙:唐人稱李白爲謫仙人,此代指李源禧。
[3] 擊缽:南朝齊竟陵王蕭子良,常于夜間邀集才人學士飲酒賦詩,刻燭限時,規定燭燃一寸,詩成四韻。蕭文琰認爲這並非難事,乃與丘令楷、江洪二人改爲擊銅缽催詩,要求缽聲一止,詩即吟成。見《南史·王僧孺傳》。後以“擊缽催詩”指限時成詩,亦以喻詩才敏捷。
[4] 三生:佛教語。通常指法身、報身和化身(或應身)。乃成佛所證之果。拜石:宋米芾擅書畫,知無爲軍時,州治有巨石甚奇。芾見之大喜,曰:“此足以當吾拜。”遂具衣冠拜之,呼之爲兄。世稱“米顛拜石”。
[5] “千佛”句:即回憶往日中舉之時。千佛,本爲佛經名。後借指登科名榜。以登科喻成佛。
[6] 參商:參星和商星。參星在西,商星在東,此出彼沒,永不相見。杜甫《贈鄭衛八處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四不得歌
爲洪翰園少尉作。翰園與伎彩雲有終身之約,因事中沮者屢矣,而甫離旋合,性命以之。余因作此歌,反言相悟太癡,生或不致爲情死也。
斷水莫抽刀,枉自費心力。萬古此流水,知君斷不得。破鏡莫贈人[1],留與照顏色。再合須幾時,知君破不得。傷春莫養蠶,吐出絲千億。固結誰能解,知君解不得。臨崖莫勒馬,那管地逼仄[2]。放逸誰能收,知君收不得。長遠如水相瀠洄,光明如鏡待佛拭。宛轉如蠶自纏綿,奔騰如馬憑登陟。知己可死悅己容[3],癡心何用多回惑。不然古語重佳人,胡爲傾城更傾國[4]。旁人阻君我勸君,區區此意無人識。
【校注】
[1] 破鏡:《太平御覽》卷七一七引漢東方朔《神異經》:“昔有夫婦將別,破鏡,人執半以爲信。”又,唐孟棨《本事詩·情感》載:南朝陳太子舍人徐德言與妻樂昌公主恐國破後兩人不能相保,因破一銅鏡,各執其半,約于他年正月望日賣破鏡于都市,冀得相見。後陳亡,公主沒入越國公楊素家。德言依期至京,見有蒼頭賣半鏡,出其半相合。德言題詩云:“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嫦娥影,空留明月輝。”公主得詩,悲泣不食。素知之,即召德言,以公主還之,偕歸江南終老。
[2] 逼仄:猶狹窄。
[3] “知己”句:古語:“士爲知己者死,女爲說己者容”的縮語,言祇要是自己情感所鍾,其所有付出皆不足惜。
[4] 傾城傾國:《漢書·外戚傳上·李夫人》:“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有贈
可人誰是玉無瑕,偏說城南四玉家。月上柳梢人擾擾,樽前銀燭燦生花。
暗攜素素喚真真[1],弱不勝衣一捻身。生怕淩風便吹去,動人憐處可憐人。
亭亭玉立俏身材,得寶誰當盡此杯。不取溫柔取豪爽,問花踏月等閑來。
翩翩小鳥愛依人,日暖風柔正早春。故使癡兒亂傾倒,纔看巧笑又嬌嗔[2]。
無丹換骨不成仙[3],臺上吹簫也惘然[4]。尚自雙飛追彩鳳,有緣人入有情天。
草長鶯飛春已深[5],草門樓外綠陰陰。莫將倚翠偎紅意,當作調琴鼓瑟心[6]。
【校注】
[1] 素素、真真:美人的代稱。唐杜荀鶴《松窗雜記》:“唐進士趙顏于畫工處得一軟障,圖一婦人甚麗,顏謂畫工曰:‘世無其人也,如可令生,余願納爲妻。’畫工曰:‘余神畫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晝夜不歇,即必應之,應則以百家彩灰酒灌之,必活。’顏如其言,遂呼之百日……果活,步下言笑如常。”後因以“真真”泛指美人。
[2] 巧笑:美好的笑。《詩·衛風·碩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3] 換骨:道家謂服食仙酒、金丹等使之化骨升仙。《太平廣記》卷二十引南唐沈汾《續神仙傳·王可交》:“一人曰:‘與酒吃。’侍者瀉酒,而樽中酒再三瀉之不出。侍者具告。道士曰:‘酒是靈物,必得入口,當換其骨。瀉之不出,亦乃命也。’”
[4] 吹簫:漢劉向《列仙傳·蕭史》:“蕭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後遂以“吹簫”爲締結婚姻的佳話。
[5] “草長”句:梁丘遲《與陳伯之書》:“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鸎亂飛。”
[6] 鼓瑟:漢楊惲與其妻感情甚篤,于《報孫會宗書》中曰:“家本秦也,能爲秦聲。婦,趙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數人,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後以“鼓瑟”比喻夫婦感情融洽。
贈寶蓮畫並題
蓮有心,花無語。解語花[1],同心侶。一幅丹青贈與卿,此心脈脈應相許。
【校注】
[1] 解語花:比喻美女。見卷一《漫題》注[1]。
雨中訪校書芙蓉書此一笑
【題解】唐胡曾《贈薛濤》詩:“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下閉門居。”薛濤爲蜀中能詩文的名妓,時稱女校書。後校書遂爲妓女的雅稱。
幾日秋陰不出門,晚風吹雨作黃昏。癡心忽踐眠香約,豪興休將倒屐論[1]。爲甚事來應自笑,無多時別故溫存。芙蓉僅許涉江采,那管旁人欲斷魂。
【校注】
[1] 倒屐:形容熱情迎客。《三國志·魏書·王粲傳》:“時邕才學顯著,貴重朝廷,常車騎填巷,賓客盈坐。聞粲在門,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狀短小,一坐盡驚。邕曰:‘此王公孫也,有異才,吾不如也。’”
初抵孟縣[1]
聞說當年花滿縣,于今滿縣尚栽花[2]。前身縱是河陽令[3],不遇名花懶下車。
灼灼花枝分外新,短垣矮屋自藏春。祇愁門巷多相似,安得漁郎一問津。
【校注】
[1] 孟縣:今河南省孟縣。古爲河陽縣地。晉潘岳曾經爲此縣令。
[2] “聞說”二句:晉潘岳爲河陽令,滿縣遍種桃花,人稱“河陽一縣花”。後遂以“花縣”爲縣治的美稱。
[3] 河陽令:即潘岳,潘岳爲河陽令,故稱。此爲作者自代。
踏月行
庚午年五月十二夜,周子漱山馮子士良邀同步月,方歌妓小瓊小俊盡歡而散賦此紀之。
【題解】本篇爲1870年(庚午)所作。
晚涼如水銀河淨,月華高寒賽明鏡。良宵一刻真千金,作此寂寂阻清興。就中大有解事人,我亦東施喜效顰[1]。聯翩踏步出門去,路曲流鶯皆比鄰。枇杷門巷臨邛里[2],轉入深深何邐迤[3]。仙人倏遇許飛瓊[4],不意仙緣屬良士,小瓊頗屬意于馮士良。想到伊家姊妹行,半甌茶罷匆匆起。宛轉重經月下門,魚鐶輕擲闃不喧[5]。當院無人閑露坐,阿娘肩下何溫存。相將入室故憨笑,此笑也應勾狂少。流水行雲我輩心,懶把紅兒比風調[6]。即此風調亦堪娛,賞心游目供須臾。乘興而來興闌去[7],戀戀不去胡爲乎[8]。我輩有餘不敢盡,及時尋樂何時無。
【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