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刺杀李鸿章
1494100000003

第3章 北方之都(2)

“好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茹科夫先生站起来,并伸出手道别。

“茹科夫先生,你不能这样!”陆云起抗议道。

“陆先生,再见!”茹科夫先生伸出手说。

陆云起愤怒了,与西方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没遇过这样没有礼貌的,他没有与他道别,转身离开了。

在楼梯口遇见了茹科夫太太,她正端着点心。

“陆先生,就告辞了?”她惊讶地问道。

陆云起没有回答,依然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陆先生,别生气,安德烈是这个脾气!”茹科夫太太放下点心,跟在后面说。

“茹科夫太太,这不关你的事。”陆云起说。

“但你这样生气,让人很难受,如果安德烈有什么不周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 茹科夫太太说。

“谢谢,请你也回吧!转告茹科夫先生,抱歉打扰了他。”

陆云起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5

巴布连科公爵给陆云起写了封信,对意外所造成的惊吓和不愉快致歉:“其实在船上我就注意到你,在码头能得到你的帮助,相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并再次对你的帮助致以最真挚的感谢!……本希望能在别墅和你长聊,很抱歉发生了意外,如果有时间希望能再来府上访问,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陆云起决定再去拜访巴布连科公爵。

巴布连科公爵在圣彼得堡城内的寓所离公使馆不远,是一座带庭院的小洋楼,经过几次预约,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公爵的寓所很大,除开仆人、秘书、安保人员外,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儿。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办公室里,公爵慵懒地陷在沙发上,显得非常孤独。

“我记得十年前访问过一次中国,见到了李鸿章先生,还见到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许多人,不过都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不知道你当时是否在场?”公爵笑着问道。

“很遗憾,那时我还在海军服役。”陆云起说。

“那次访问很愉快,我很期待与李先生的再次见面。”

“谢谢,这次来拜访公爵,有些事关李中堂访问贵国的事情想和公爵聊一聊。”陆云起说。

“哦!有问题吗?”公爵问道。

陆云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公爵认真地倾听着。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我得和陛下说说。我和安德烈的父亲共事多年,安德烈的性格我知道,他是个极守原则的人,只是太年轻,可能办事把握不好分寸,我会和暗探局谈的,应该会没什么问题。”公爵说。

“那太感谢了!”陆云起说。

“应该的,这事关我们两国的友谊。”公爵笑着回答道。

“是啊!拜托公爵了。”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伏特加?”公爵问道。

“随便吧!”

“喝点伏特加吧!我这有瓶上好的伏特加,来俄罗斯不喝点伏特加会遗憾的。”

伯爵说着就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斟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了陆云起。在递酒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一个相框,差点掉到了地上,陆云起赶紧将它接住。

镜框里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年轻时的巴布连科公爵夫妇和两个孩子。

“这是你们全家吧?”陆云起问道。

公爵饮了一口酒后答道:“是啊!我太太已去世多年,儿子伊凡在巴黎留学,女儿薇拉小时候走丢了,我相信她还会回来的。”

“对不起,也许我不应该提起。”陆云起说。

“没关系,他们都说我女儿被狼吃了,可又没有任何证据。他们都是一群白痴,这么多年了查不出任何线索。但我相信我的直觉,她一定会回来。”

公爵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里边有着往日全家的照片,端庄恬静的妻子,美丽活泼的女儿,还有乖巧稚气的儿子。相册上记录着女儿薇拉从小到大的生活,从一个小黄毛丫头到亭亭玉立的金发小美女,楚楚动人,却被狼吃了,实在令人叹惜。

薇拉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十四岁生日的白天拍的,本来公爵还要在晚会上献歌一曲,一首他最爱唱的意大利歌曲《爹地的小女儿》:

你是我的彩虹

我的金杯

你是爹地的小小可爱的女儿

拥有你,搂着你

我无比珍贵的宝石

你是我圣诞树上的星星

你是复活节可爱的小白兔

你是蜜糖、你是香精

你是一切的美好

而且,最重要的

你是爹地永远的小小女儿

公爵轻轻地哼着,似乎很快就沉醉到了对往日幸福生活的回忆中,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当年发生在这屋子里的事情。大概是伏特加的作用,公爵有些难以自持,一个下午过去了,公爵仍意犹未尽,接着邀请陆云起一起吃晚饭,还拿出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灌装鱼子酱,并约好改日一起去打网球。

6

公爵的承诺很快就起了作用,两天后亚历山大先生来到了公使馆,就以前的工作未到位向胡惟德道歉,胡惟德有些受宠若惊,忙说了很多客套话。送走了亚历山大先生,胡惟德摇了摇头,责怪陆云起说:“你呀你,还真有能耐,小小的一点事竟然惊动沙皇陛下,不就人家怠慢了你?害得亚历山大先生亲自来道歉,好了,茹科夫先生明天上午会在家等候你的指教。”

“胡大人,不是下官有能耐,要不是咱们在码头营救过公爵,在俄国办事会有那么顺利吗?”陆云起说。

胡惟德笑了笑,再无话可说。

第二天上午,陆云起来到茹科夫先生府上。依然是达茹科夫人开门迎接,她带着一贯的甜美笑容,似乎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夫人,真的很对不起,那天言辞有所冒犯。”

“安德烈也有不到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希望达茹科夫先生也不要太介意。”

“安德烈不会的,安德烈今天很早就出去了,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他叮嘱了很多次让我好好招待你。”

“他出去了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陆云起说。

“安德烈很快就会回来的,陆先生不介意先在书房坐会儿?”

陆云起点了点头,随茹科夫上了二楼。

茹科夫夫人是位美丽又成熟的女性,不过二十四五岁,却有着超越年龄本身的得体举止。她斟了两杯咖啡,坐在对面和他聊了起来。她见多识广,仪态优雅大方,看不出仅仅是个家庭妇女。

“陆先生的法语说得很好,在法国待过很长时间吧?” 茹科夫夫人问道。

“没有,只是在耶鲁大学读书时一位老师是法国人,我跟他学了一段时间法语。” 陆云起答道。

“你真的很有天赋,我喜欢有天赋的男人。”

她正微笑地望着他,眼神温柔而深情。忽然他觉得她眉目间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也许是在某次聚会上见过,可他来俄国只在公爵的别墅参加一次聚会,印象中没有如此动人的夫人。

“陆先生,你在想什么?” 她问道。

他愣了一下,笑着说:“承蒙夫人夸奖!”

“别叫我夫人,让我感觉很老似的,以后就叫我叶莲娜吧!”

“好的,我似乎与你曾在某处见过。”

“是吗?在哪?在中国还是美国?”

叶莲娜一边笑着问道,一边端起咖啡壶给陆云起添加咖啡。

“上周末你参加了巴布连科公爵在郊外别墅的聚会吗?”

“哦!没有。”叶莲娜说着不小心将咖啡泼了,“不好意思,我再去厨房盛点热咖啡。”

叶莲娜端着咖啡壶出去后,书房安静下来了。窗外的阳光洒进室内,让人的心境也轻松了许多。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随意走动。撩开薄纱的窗帘,看见庭院外的路上有马车在来来往往,这时有一辆马车疾驶过来,缓缓地进了院子。驾车的是一个戴着黑色圆顶帽和黑色披风的苍白男人,这个男人抬头正好与在二楼的陆云起打了个照面,那阴冷的眼神让陆云起不禁颤抖了一下。接着茹科夫走下了马车。听见一阵急促的上楼声,叶莲娜气喘吁吁跑到书桌前将一叠资料抱起,可是太过慌乱了,文件全掉地上。陆云起走过去帮她收拾。

“没关系的,我自己来。”

叶莲娜试图将他的手推开,忽然他从资料堆里看见了一张他自己的照片,不是一张,而是很多张,背景就是圣彼得堡街头。叶莲娜赶紧抱起照片,塞到书桌抽屉里并锁好。

“不好意思,安德烈临出门时要我帮他收拾下书桌上的资料,可一时忙碌就给忘了,他已回来了。”叶莲娜报以歉意地说。

这时传来茹科夫上楼的脚步声,他俩收拾好后回到沙发上,茹科夫就推门进来了。

“陆先生,让你久等了。”

茹科夫话语间明显热情了许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资料递给陆云起,说:“根据资料显示,的确有不知名的组织在收集李鸿章访问我国的讯息,但是我们无法找到证人,我们一直在寻找线索的来源,很抱歉没有找到。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相关情况,帮助我们开展工作。”

“当然可以,你能跟我详细说说是怎么发现这个情况的?”陆云起问道。

“我能提供的情况只能这么多,关于背后的细节请原谅我不能提供,毕竟这是机密。” 茹科夫说。

陆云起拿着手中的资料说:“我的俄文不太好,这个我能带回去仔细研究,或你给我详细讲解下吗?”

茹科夫微微笑着说:“带走不好,但我可以给你讲解。”

“你还是对我不放心。”陆云起说。

“我对任何人都不放心,这是职业习惯。”茹科夫继续带着他迷人的微笑说。

“我能理解!”

“谢谢!”

茹科夫说着便接过陆云起手里的资料,详细解说给他听,无非是情报的分析,分析出的结果都是大家知道的,有人要利用李鸿章访俄制造事端,但这些人是谁,来自何方仍是个谜。

“或许这一切都是捕风捉影,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分析结果。”茹科夫说。

“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茹科夫望着陆云起,表情极其复杂,眼神中充满了哀伤,这样的感觉出现在一个情报机关头目身上是不应该的。

“茹科夫先生,你……”

“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太累了,想安静休息一会儿。”

陆云起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了。

7

陆云起走出茹科夫府邸,忽然感到了一阵刻骨的凉,早前还明媚的天空变灰暗了。他在门口与茹科夫道别,走下台阶,发现街上的人也少了,四处都空荡荡的,不免有些沮丧。这时他听见了叶莲娜的声音:“陆先生,要下雪了,现在马车不好找,让我们的马车夫送你回去吧!”

“不是已经春天了吗?怎么又要下雪了?”陆云起转身问道。

“圣彼得堡的春天还早着,你不要被这几天温暖的阳光给骗了,看你穿这么少,别冻着了!”

叶莲娜披着一件粉色的羊毛披肩走了过来,金色长发随着风轻轻飘动,显得特别动人。

“瓦西里,过来,送陆先生回家!”叶莲娜向马车夫瓦西里挥手招呼。

瓦西里身着黑色圆顶帽和黑色披风,驾着马车过来,向陆云起微笑着点头致意。虽然他脸上带着微笑,但脸上那冷酷的双眼总让人更觉阴冷。

瓦西里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陆云起透过车窗看到他的颈后有着很重的毛发,金色的。虽然欧洲人的毛发比亚洲人重得多,但像瓦西里这么重的也不多。他的耳朵也有些奇怪,尖尖的,感觉挺滑稽。

陆云起又觉得自己可笑,人的长相千差万别,怎么老盯着人家缺点看。马车很快驶过冬宫大桥,拐几个弯就到了中国公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