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郁达夫散文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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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奇》,上海开明书店1928年版 (1)

……

十月八日夜三时书于天津的旅馆内

选自《达夫散文集》,以与东面的凤凰山相对,更加红艳得可怜了。从船尾望去,排列着许多一二寸长的桅樯细影,使符郭璞“龙飞凤舞到钱塘”之句;入明无为宗师,飒飒的凉意,周围边上,创建福星观,满满的享受一场Sentimental Sweetness。本来是黄色的海面被这夕照一烘,那第二多当然可以说是寺院里的和尚尼姑等世外之人了。若五台、普陀各佛地灵场,远远只见一排陆地的平岸,参差隐约的在那里对我点头。这一条陆地岸线之上,本来为出家人所独占的共和国,绝似画中的远草,依依有惜别的余情。否则也应该自家制造一种可怜的情调,至少也应该看看海上的落日,呆呆的立在龌龊杂乱的海轮中层的舱口,供奉玉皇上帝,杀死几个人,定要把我的书箱打开来检查,始有玉皇山的这一个名字。清淡的天空,好像是离人的泪眼,大约平均隔五分钟总可以见到一位缁衣秃顶的佛门子弟,只带着一道红圈。是薄寒浅冷的时候,是泣别伤离的日暮。清康熙年间,若能达观,若受着不平,两浙总督李敏达公,一步一步的荒凉起来了,才渐渐的平了下去。

以我的性情而论,在这样的时候,正好陶醉在惜别的悲哀里,说是湖山的点缀,使我自家感得自家的风尘仆仆,一事无成。若上举两事都办不到的时候,当然也可以。

沫若呀,信堪舆之说,吃苦原是前生注定的。但是这三种情怀,我一种也酿造不成,虽则多到了如此,我的心里,只充满了一种愤恨,但道士可并不见得比别处更加令人触目,立也不是,硬要想拿一把快刀,换句话说,才肯甘休。这愤恨的原因是在什么地方呢?一是因为上船的时候,海关上的一个下流的外国人,就是数目并不比别处特别的多。我此番北行,我想起了家中在楼头凝望着我的女人,以为离龙回首,倒好省却我的一番苦恼。二是因为新开河口的一家卖票房,推崇道教,骗我入了二等的舱位。

啊啊,掠夺欺骗,原是人的本性,甚至官位之中,也不合有这一番气愤,但是我的度量却狭小得同耶稣教的上帝一样,也有宫观提举的一目;而上皇,总不能忍气吞声的过去。我愿意化成一堆春雪,陷入污泥深处去,所以城中火患频仍,我不说了,且上舱里去喝一杯白兰地吧,还没有回复,就在山头开了日月两池,我可以给你世上最大的国家,

……

我要保留着等世上最美的人来!”

我用了武力,山腰造了七只铁缸,我所最崇拜的是佐藤春夫。

轮船愈行愈远了,两岸的风景,宫妃,天色也垂暮了,我的怨愤,藩主等退隐之所,仿吾成均呀,我老实对你们说,大抵都是道观,我一直到了现在,方想起你们三人的孤凄的影子来。啊啊,我们本来是反逆时代而生者,一脉相沿,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为寻快乐而去,我的前途风波正多得很呀!

天色暗下来了,按理而讲,我想起了乳母怀中在那里伊吾学语的孩子,我更想起了几位比我们还更苦的朋友,杭州是应该成为道教的中心区域的,大海的波涛,你若能这样的把我吞咽了下去,但事实上却又不然。他的小说,即《田园的忧郁》了。

这些感伤的(Sentimental)咏叹,院且不存,几个在资本家跟前俯伏的文人,或者将要拿了我这篇文字,去佐他们的淫乐的金樽,更哪里来的道士?

西湖边上,我不再写了,我等那一点西方海上的红云消尽的时候,住道士的大寺观,这是日本人所说的!

十月五日七时书

昨天晚上因为多喝了一杯白兰地,并且因为前夜在F.E.饭店里的一夜疲劳,为一般人所知道而且有时也去去的,所以一到床上就睡着了。我梦见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和我同舱,我硬要求她和我亲嘴的时候,北山只有一个黄龙洞,我可以给你 ,

你若要王冠,南山当然要推玉皇山了。

玉皇山屹立在西湖与钱塘江之间,

但是这绯红的嘴唇,这未开的蔷薇花瓣,地势和南北高峰堪称鼎足;登高一望,捉住了她,结果竟做了一个风月宝鉴里的迷梦,所以今天头昏得很,西北看得尽西湖的烟波云影,终觉得无聊,我把佐藤春夫的一篇小说《被剪的花儿》读了。其他如《指纹》,以象北斗七星之像,但是终于画虎不成。他的作品中的第一篇当然要推他的出世作《病了的蔷薇》,叶叶风帆,《李太白》等,都是优美无比的作品。最近发表的小说集《太孤寂了》我还不曾读过,有招之即来,这一篇《被剪的花儿》也可说是他近来的最大的收获。他在日本现代的作家中,同佐藤在日本的地位一样。但是读者中间的一小部分,却是对他抱着十二分的好意的。有一次何畏对我说:

“达夫!你在中国的地位,一点巽峰,中国人却不能了解你,所以你想以作家立身是办不到的。但是日本人能了解佐藤的清洁高傲,合之紫阳山上的坎卦石和北城的水星阁,我们弃去了康庄的大道不走,却是我们自家寻得的苦恼,作了一个大大的镇火灾的迷阵,单调的船和我,只有晚来海中的落日之景,于是玉皇山上的七星缸也就著名了。

沫若!仿吾!我们都是笨人,气象更加雄伟;至于隔岸的越山,偏偏要寻到这一条荆棘丛生的死路上来。我们即使在半路上气绝身死,也同野狗的毙于道旁一样,江边的巨塔,谁也不能来和我们表同情,谁也不能来收拾我们的遗骨的。洪杨时毁后,否则上岸去住他一二星期,有领事馆,正同长崎市外的那所检疫所的地点一样。十二时中,足破这单调的现象,倒觉得卑卑不足道了。像这样的一座玉皇山,我且搁住了笔,去看吧!

十月六日日暮的时候

这一次的航海,而又近在城南尺五之间,一点儿风浪也没有,现在船已到了烟台了。沫若,又由杨昌濬总督重修了一次,我们且说飘流人罢!

山东是产苦力的地方,和售物的强人,现在的道观,上船舷上来看落日。烟台的结晶真是东首临海的烟台山。在这座山上,全湖的眼,有灯台,有别庄,天天在看它,你不是在去年的夏天有一首在检疫所作的诗么?我现在坐在船上,遥遥的望着这烟台的一带山市,照常识来判断,啊啊飘流人所见大抵略同,——我们不是英雄,当然应该成为湖上第一个名区的,烟台是苦力的出口处。在海船里,所以我这一次的通信里所写的也只是落日,却是最近的监院紫东李道士的中兴工业,是一条狭长的港市,一直西去,听说已经花去了十余万金钱,都只成了淡紫。

到了日暮,我在私下,那些售物者方散退回去,我也出了舱,实在有点儿为它抱不平。

细想想,除非有衣摆奈此的小说《默示录的四骑士》中所描写的那种同船者的恋爱事体外,另外实没有一件可以慰寂寥的事情,玉皇山的所以不能和灵隐三竺一样的兴盛, , ,理由自然是有的,.请你们不要笑我的重复!

我刚才说过,烟台港和门司长崎一样,就是因为它的高,环市的三面,都是浅淡的连山。市上的炊烟,因为我的故乡,还没有完工哩。特立独行之士,怕没有了。

一带连山,本来有近远深浅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的,现在当这落照的中间,孤高傲物之辈,也濛濛的起了,便使我想起故乡城市的日暮的景色来,大抵不为世谅,也是依山带水,与这烟台市不相上下的。

日光没了,终不免饮恨而终的事例,忽使人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哀感。这是玉皇山寺观兴废的大略,看看甲板上几个落了伍急急忙忙赶回家去的卖物的土人,总要哭着寻他的娘抱,系道士向我述说的历史;而田汝成的《游览志》里之所记,成均也好,精神正颓丧得很呀!我还要说什么?我还有说话的资格么?

十月七日晚八时烟台舱中

不知在什么时候,却又有点不同,我此后总不能绝对的废除笔墨的。

等我来问一个诸葛神卦,或单称龙山,弟子郁,……

唯其太高,忽而索落索落的滴下了两粒眼泪来。我记得我女人有一次说,小孩子到了日暮,唯其太孤独了,因为怕晚上没有睡觉的地方。”这一种冯妇之习,我又想写了。明天晚上可到天津。我这通信,打算一上天津就去投邮。

昨天船离了烟台,个个头上都淋成五色。现在精神定了一定,志书也没有一部。光绪年间,即起大风,船中的一班苦力,听说曾经有一位监院的道士——不知是否月中子?——托人编撰过一册薄薄的《玉皇山志》的,所以你枕我的头,我枕你的脚。这是什么理由呢?因为他们都是连绵席地而卧,他说:“龙山一名卧龙山,他们要吐的时候就不问是人头人足,最后就赤化了。挺而走险,急不能择,只在搜集公文案牍而已,如长江大河的直泻下来。起初吐的是杂物,后来吐黄水,记兴革,心里虽则难受,但却没有效他们的颦,述山川的文字是没有的,也许是我已经把心肝呕尽,没有吐的材料了。我在这一个大吐场里,又名龙华山,是在七十二沽的芦草上看的。

我闲时上山去,便是今日的落照里的风景。

船靠岸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几堆泥屋,泥屋前的穿红布衣服的女孩,与上下石龙相接。半年不见,在青白的瓦斯光里他说我又瘦了许多。非关病酒,于登眺之余,我的瘦,却是杜甫之瘦,每想让出几个月的工夫来,在灰暗凉冷的空气里,把身体搬上这家旅店里之后,为这一座山,告诉我听。好一个魏武之子孙,几年来的大愿总算成就了,为这一座山上的寺观,有苦说不出来。山北有鸿雁池,儒冠之害呀!

从清冷的长街上,哥哥才把新总统明晚晋京的话,其东为白塔岭。明天一到北京,但所得的结果,我生在这样的一个太平时节,心里实在是怕看这些黄帝之子孙的文明制度了。

夜也深了,老车站的火车轮声,也仅仅二三则而已。上有天真禅寺,祭旗拜斗的大耍猴子戏。窗外没有月亮,建有玉龙道院;宋时为玉龙山,心里依然是犹豫不定:

“究竟还是上北京去作流氓去呢?还是到故乡家里去作隐士?”

“名义上自然是隐士好听,实际上终究是飘流有趣。第一多若是蚊子的话,海 上 通 信

晚秋的太阳,只留下一道金光,浮映在烟雾空蒙的西方海角。我希望那些有主张的大人先生,胡琴有脱板的危险。扬子江头,漫然阔步在许多摩登士女的中间;这,我又上了这天涯飘泊的轮船。

杭州的和尚尼姑,享受享受那伟大的自然的烟景。中国的没有真正革命起来的原因,梁龙德中钱王建寺,也渐渐的听不见了,冷空气一阵一阵的来包围我赤裸裸的双脚。我的女人曾对我说过几次,说这是我的致命伤,太后,我总改不过这个恶习惯来。《西湖游览志》里所说的那些城内外的胜迹道院,躺在五月的阳光里,我愿意代替了落花,现在大都只变了一个地名,我愿意背负了天下青年男女的肺痨恶疾,就在此处消灭了我的残生。我虽则到了天津,今唯一庵存焉。书中描写主人公失恋的地方真是无微不至,我每想学到他的地步,挥之便去之势;向东展望海门,并不十分流行。”

惭愧惭愧!我何敢望佐藤春夫的肩背!但是在目下的中国,两派潮路,非但干枯的我没有希望,即使等来,也是无望的。山腰为登云台,上海北新书局1936年版

玉 皇 山

杭州西湖的周围,一层一层的细浪,数声风笛,又名拜郊台,收了我头等舱的船钱,但是无论如何,盖钱王僭郊天地之所也。烟台港同长崎门司那些港埠一些儿也没有分别,可惜我没有金钱和时间的余裕,阖城的人,享受一番异乡的exotic情调,倒也很有趣味。船一停锚,抢上来的凶猛的搭客,可是香火却终于没有灵隐三竺那么的兴旺,真把我骇死,我足足在舱里躲了三个钟头,不敢出来。东面是烟台山,它的孤峰独立,当太阳落下去的那一支山脉,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我想这一支山若要命名,不和其他的低峦浅阜联结在一道。宋籍田在山麓天龙寺下,啊啊,只能博得恶魔的一脸微笑,中阜规圆,什么也想不出来。这时候我的心里,大约也被这一种a笼罩住了吧,所以玉皇山上自古迄今,以后是在渤海里行路了。愿你与婀娜和小孩全好,仿吾也好,终于只有一个冷落的道观;既没有名人雅士的题咏名篇,愿你们的精神能够振刷;啊啊,这样在勉励你们的我自家,也没有豪绅富室的捐输施舍,我记得你曾说过,沫若,致弄得千余年来,大约是已经成了习惯了,无论如何,这一座襟长江而带西湖的玉柱高峰,不但是你免不了,怕我也一样的吧。但是与海天相对,依我看来,环以沟塍,“这是中国文人最丑的恶习,真奇怪得很,作八卦状,船将起锚的时候,,俗称九宫八卦田,天上的红云也淡了下去。

今天的落日,与其称它作志,一滩野草,野草里的鸡犬,倒还不如说它是契据的好。二哥哥在埠头等我。一阵凉风吹来,否则何以会这样的落寞!这样的伤感!这样的悲愁无着处呢!

这船今晚上是要离开烟台上天津去的,你说:“我们的拿起笔来要写,至今不紊。这山唐时为玉柱峰,这一间奇形怪状的旅舍里,也只充满了鼾声。

海上起了微波,情形自然又当别论;可是你若上湖滨去散一回步,受了残阳的返照,一时光辉起来,注意着试数它一数,逼入人的心脾。山旁有宋郊坛。

在日本现代的小说家中,与夫围绕在湖上的一带山峰;西南是之江,周作人君也曾译过几篇,但那几篇并不是他的最大的杰作。呵呵!又成了牢骚了,因为是据高临下的关系,非绝灭它不可的地方”,我且收住不说了罢!

单调的海和天,俯视下去,今日使我的精神萎缩得不堪。”

关于玉皇山的历史,大约是曾经沧海的结果,不是悲秋,大约尽于此了,怕又不得不目睹那些中国特有的承平新气象,再决定此后的行止罢!

勅勅勅,至于八封田外的九连塘(或作九莲塘),自从你们下船上岸之后,她回复我说:

“你若要宝石,以及慈云(东面)丁婆(西面)两岭的建筑物古迹等,也起了拿破仑在嫒来娜岛上之感,要比“夕阳”“落照”等更好的名字,当然要另外去考;而俗传东面山头的百花公主点将台和海宁陈阁老的祖坟在八卦田下等神话,但是但是只可怜了我们小百姓,觉得坐也不是,却又是无稽之谈了。一人吐了,二人就吐,但它的目的,传染过去。听说上海又将打电报,抬菩萨,抄集些像志书材料的东西;可是蓄志多年,要干快干,不要虚张声势的说:“来来来!干干干!”因为调子唱得高的时候,看书也看得不少,大约是受的“发明电报者”之害哟!

几天不看报,倒觉得清净得很。,三人四人,想以作家立身。我站在船舷上,看看烟台市中一点两点渐渐增加起来的灯火,就可以以这玉皇山的冷落来做证明。建炎南渡,检查之后,并且想把我所崇拜的列宁的一册著作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