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凤凰无双-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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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起云涌 (2)

“君毓,我虽然恨兄长不顾及手足之情陷害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使我被贬谪远放,却不恨父皇。我若放弃了现在的生活,我便连同与父皇的唯一牵系也断绝了。他再如何待我,也始终还是我的父亲啊。”朱允聪痛苦地低喃。

司空闻听了,只能伸手抚摩他的背脊。他的痛苦,惟有这一桩,他无法替他分担,只能静静地陪伴他。

三日后,月冷山庄月冷居的大厅里,来了一群江湖客,分坐在大厅的左右两侧。细细一数,竟有三十余人,脸色皆很凝重,密密麻麻地簇拥在厅前。

坐在上首的无情,一身惯常的素襟玄衣,只是长发绾成简洁的髻,并未佩带任何首饰,惟有镶满紫色水晶的面纱,将她一双唯一露在外面的明眸映衬得璀璨如夜星。而倾儇,则一身淡蓝素缎石榴裙,肃立在无情身侧。

“夏晓,吩咐上茶。”倾儇淡淡交代。

“是。”依旧梳着两只包包头穿墨绿色小罗裙的夏晓衔命而起,未几,有两个中年灰衣男子托着茶盘上来奉茶。

到场的来客无不惊诧,这两个灰衣男子,托着三十余人份的茶水奉茶,本是寻常,可是他们竟可以足不点地的逸进门来,以疾而稳的手劲将茶盏掷到每人跟前而滴水不漏,这份轻功,这分内劲,怎样看也不应只是一个下人。

“老王,麻烦你了,上完了茶,你就回厨房休息去罢。”倾儇仍是淡淡道。“陆叔留下来伺候。”

“是。”伙夫老王声音低沉地应了,然后又似一片轻云般地退来下去,留下另一个灰衣人候立在一旁,等着添茶斟水。

“他--他--”关中何家寨的寨主何一帆望着伙夫老王飞纵而去的身形,拧眉寻思良久,才求证似地望向无情。“月庄主,恕在下冒昧,刚才那位前辈,可是十七年前洗手收山之后便失踪了的鬼手银刀王锦王集英?”

何一帆的话音一落,大厅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喘。十七年前失踪了的鬼手银刀王锦,字集英,使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刀,轻功亦是卓绝。江湖上人称他有一双神鬼之手,才能将刀练至如此境界。可惜,他在三十岁的盛年时候封刀洗手收山,从此便绝迹江湖,无人知他去了何处。

何一帆在少年时曾有幸见过时年二十七岁的王锦出刀救人,对他那一身绝顶轻功同俊朗容貌有深刻印象,至今仍记忆犹新。所以,他在略迟疑了一下之后,仍认出了那张已步入中年的脸。岁月待王锦十分仁慈,竟未令他太显苍老。

“何寨主,老王只是本庄厨房里的一个伙夫。”倾儇淡笑,既不承认,也未否认。进了月冷山庄,过去是谁已不重要,现在是谁才顶要紧。

“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敢替主子发话。”来客中有一管阴冷的女声语带讥诮地说。“我们找你家的主子,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下人讲话?”

无情璀璨如星的眸光一闪,来人既然看不起下人,就叫所谓的“下人”继续撑场面罢,她不急。向倾儇递了个眼色,倾儇心领神会,水眸里掠过不可觉察的冷笑。

“这位讲话的姐姐,应该怎么称呼啊?”倾儇有礼地问,态度从容。

“怎么,你一眼认得出何寨主,怎的却认不得我?”穿枫红色劲装的阴沉女子挑衅似地反问。

“何寨主为人,光明磊落,所以一眼可以认出他来。而姑娘脸上这张精致面皮,是百变妖童的杰作罢?顶着这样一张假脸,我认不得亦实属正常。”倾儇挑眉淡笑,大不以为然。“姑娘既是易容而来,自是不想让人认出你的身份,我又何苦不识相地拆穿姑娘呢?所以还是请姑娘将自己肯告知的身份讲予我知罢。”

“你--”女子气结,却又恨恨不能反驳。

“嗤。”同来的客人中有人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小贱人,找死!”枫红劲装的女子找茬不成还被嗤笑,竟恼羞成怒,一抖手撒出一把暗器,直直袭向倾儇面门。

怎料才一出手,已经有一抹灰色身影迅捷如闪电般振袖而来,直似游龙,袖摆一挥一卷,已将暗器全数拦截在袍袖之中,再轻轻一抖,精铁打造的锐利暗器已如软泥也似的被弯曲扭折成一团,跌落在地上。这动作,一气呵成,绝没半点拖泥带水,优雅快绝,令人目瞪口呆。

“姑娘忒也歹毒,听不得实话便意欲用此等喂过剧毒的暗器伤人。唐冷杉的后人竟然如此的没有家教,真是辱没了唐家一世的英名。罪过、罪过。”灰衣人徐徐道,然后又退了下去,侍立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众人望着地上暗器的残屑,比之先前更加骇异。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力?只是袖摆的一挥一卷,已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若他真正将一身功夫施展开来,这在场的人里又有哪一个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最最可怕的还不只是这些,最可怕的是,这样深藏不露的人物,却还只是月冷山庄里的一个下人。那么,众人的眼光齐刷刷望向高高坐在上首的月无情,那么--她会有怎样惊世骇俗的功夫?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惟独卫昶星淡淡笑了一笑,灰衣人的这一招,他曾经领教过,只不过,施展这精妙功夫的人,是月无情而已。

突然,来自洛阳洛侯爷家的庶子洛长天自人丛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走到灰衣人身前,抱拳为礼。

“前辈,晚辈洛长天,乃少林寺住持无心大师座下的俗家弟子。倘使晚辈未曾看走眼的话,前辈用的,可是佛家大乘宗不外传的净月功?以前辈的内力修为与武功路数看来,前辈--应是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家师的师弟--无尘大师。”

他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二十年前失踪了的少林寺无尘大师,曾被誉为“玉面禅心”,多闻第一,字字皆禅,简直令世人惊才绝艳。可是,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了踪影,仿佛化为了尘烟,湮没在了苍莽红尘里。少林寺为此动用了大量人力寻找他,然,却始终音信杳无。难道,莫非,这个灰衣黑发一脸落腮胡髭的中年人,竟会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玉面禅心”无尘大师?

这月冷山庄里,究竟还藏了多少世外高人?

“这位公子,是与不是,会影响你此次前来所要做的决定么?若是,公子来与不来,又有何分别?公子理应心似明镜,映见世上一切真我。公子若看不见,亦真枉费了无心大师对你的一番悉心栽培。”灰衣人并未应承洛长天的礼,闪身避了开来,平淡镇定地道。说罢,师法不动明王,再不言语。

而一开始还气焰嚣张的红衣女子,现在已是满眼的惊恐,被人认出她是易容而来不足为惧,令人惊惧的是灰衣人那一双看透一切事物本质、洞悉天机般的清净眼眸,无情无感,一片沉寂,映照出了她自己的面貌,丑陋而俗鄙。

洛长天能拜师无心大师,本就是一个慧根极佳的人,灰衣人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他身份,可是他充满禅机的话语还是一下子点醒了他。

他再次抱拳。“前辈的教诲,晚辈谨记在心。”他要他不可轻易被外物左右,应用心体察世事的真相,他并不想改变他对月冷山庄的看法,只是要他还原事物本我。而他,不会辜负一代禅师的提点。

“哼,月无情好大的本事啊,只用了两个下人,已经打发了何大侠与洛少侠。可惜咱们兄弟却没有那么好打发的,咱们也不人什么‘鬼手’啊‘玉面’的,咱们只管讨个公道。咱们是钱塘镖局柳总镖头的弟子,家师死在了那么铸造的心雷之下,不是你们随便抬出一个死老头子就能解决了的。”

倾儇美目一瞟,看见两个其貌不扬无甚特征的褐衣男子混在人丛中说。淡淡一笑,她忽略两人的故意挑衅,问:

“还有谁有事要说?”

“儇,不要再替月无情卖命了,她不值得你如此忠心追随,你在外替她辛苦工作,她却坐享其成,令你韶光空掷。儇,跟我回慕容山庄,做我的妻罢。”慕容世家的慕容琅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再次向倾儇求亲,一副不舍得佳人吃苦受累的痴情状。

“儇,你与其嫁给他,弗如嫁给我。他慕容家给得起你的,我也给得起。他慕容家即便容得下你,也不过是个平妻,我却不然,你入了门,就是原配正妻。”四川唐门的唐方也跳了出来争取倾儇的注意。

倾儇翻了个白眼,眼下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还跑出来搅和。

“咳咳。”有人清了清喉咙,向前一步,越众而出。

“月庄主,倾管事,在下泉州江澈。”该人抱拳一揖,白衣青衿银簪束发,一张脸斯文淡定,语气亦是从容不迫,腰间别了一支墨玉长笛,意态潇洒。“此次前来,并非想滋惹事端,只是想请贵庄就近日接连发生的血案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月冷山庄素行良好,江湖上人人称道贵庄行事光明磊落,决计是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的。在下相信,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只要找出那害群之马,将之交予武林盟主处置,此事便可以了结了。”

人群发出“嘁嘁嘈嘈”的议论声,纷纷认为江澈言之有理。

倾儇忍不住冷笑,这便是前武林盟主之子吗?好一个江澈,真是句句看似温文,实则字字歹毒啊。摆明了就是硬把罪名栽在了月冷山庄的头上。要月冷山庄交出一个替罪羊,此后,即使不是无情指使的,也落了一个管束不严、无知妇道的名声,谁还会相信由无情掌管的月冷山庄?

“各位前来,皆是为了此事?”倾儇忍住将一干人悉数赶出山庄的冲动,冷静地问。

“没错。”来客们回答,只有几个人,冷静地束手静观,并不躁动。

“小姐。”倾儇转而向无情请示,此事,她做不了主。如果她可以做主,她亦决不让这些人在山庄里鼓噪。

无情淡淡笑了起来,事情发展到这一幕,是迟早的,她并不意外。好在,她亦早有准备。

“此事--”她淡定开口,冷冽清越的独特嗓音低低的在厅内回响,竟奇异地将人群的骚动情绪给平复了下来。“原不该由我出面,更不应由诸位插手,毕竟是人命关天,理应交由官府处理。可是,江湖事江湖了的道理,我也还是懂得的。所以,今日我破例拨冗回来山庄见诸位,也意在解决此事。不过,我想先请问诸位,你们想怎样?”

“我们想怎样,你做得了主吗?”钱塘镖局的两个人又阴恻恻地说。

“可不是?我看说不定这月冷山庄老早就易了主了,那个倾儇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也未可知。”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地应和。

“哦?要怎样你们才会相信我是月无情呢?”无情好笑地问,这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为达目的,有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这等理由都想出来了,看起来,他们大有验明正身的意思啊。

“摘下面纱!”有人鼓噪,立刻引得一片附和之声。毕竟虽然江湖盛传月无情艳绝人寰,有谪仙之姿,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三岁后乃至及笄至今的容貌。

无情的手抚上自己镶满紫晶的面纱,这之下,掩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她的面纱一经揭开,母亲生前苦苦为之隐藏的,为之泪尽的秘密,亦将会公诸于天下。而,她答应过会保守这个秘密。

清冷地一笑,她放下了手,明眸如炬地扫过众人,然后淡淡道:“我的脸,除了至亲好友之外,这尘世之中,就只有我未来的夫婿可以一窥真颜。所以,恕无情不能摘下面纱,你们只能令觅他法了。我不会再提供任何证据向你们证明我的身份。”

“这--也无妨。反正月庄主也到了适婚之龄,既是未婚,不妨就自在场的男子中间挑一个人嫁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江湖?搞不好就是有人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做了手脚。你嫁了人,把山庄交给你的夫婿掌管,由他替你查清事实真相之后,再将山庄还予你,总好过你现在这样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人死了一个又一个。”一个穿道袍的中年人建议道。“你的夫婿,总有资格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罢?如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我们只能猜测,你并不是月无情,而是一直指使行凶的人了。”

“搞不好根本就是一个丑八怪。”

“哼,我看也是。”

“这,不妥罢?她若真是月无情也就罢了,如果她不是,岂不是又送了一个人入了黄泉?”也有人反对。

“所以才要找一个在江湖上有地位又有良好名声又武功卓绝的人娶她,代替她管理山庄,查找山庄里的内贼。绝不能再让她以妇人之仁对待山庄里可能的害群之马了。”

依旧一身蓝衣站在人群后的江思月斯文的脸上浮现诧异过后的淡淡焦虑。事以至此,他怎会看不明白?这些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出凶手只是一个借口,真意是旨在谋夺月冷山庄的大权。而,站在最前面的人,还是他敬重的大哥。这--教他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