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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沈家布庄

清顺治年间,海州城内有一家专营苏、杭丝绸的布庄。

店主姓沈,名大可。沈大可32岁那年,死在苏州返回的丝绸船上。年方9岁的少东家沈少祠,在其叔父沈二可,及母亲胡氏的扶持下,很快撑起门户,继承祖上的家业,前后几年的工夫,把个“沈家布庄”经营得越发红火。

沈少祠16岁那年,就能独领“镖局”,前往苏州、杭州进丝绸,并晓得把当地的水晶石、何首乌,以及花果山上灵性十足的猴子,打上包、装好笼子,带到苏南水乡去换钱。

当地一家银匠的女儿顾莲莲,自小穿着沈家的丝绸长大,对沈家母子有了特殊的感情,自愿许配到沈家去。

这对于沈家来说,也算是福份。

那胡氏年轻守寡,带着9岁的小少祠,能熬到今天这个份上,娶上银匠的女儿做媳,也算她孤儿寡母的造化啦。

再说那顾莲莲,芳龄二八,已出落得美人一个,鸭蛋脸,杨柳腰,雪白的皮肤,如同能弹出水一样白嫩。她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些闲书,也学会了不少农家女的针线活儿。嫁到沈家后,自愿过那种自食其力的布衣生活。这在当时,还引起不少的佳话哩。

顾莲莲嫁到沈家,因其懂事理,勤做事,深得婆婆疼、丈夫爱。一家三口守着沿河、临街的布庄,小日子过得还算美满。只是丈夫沈少祠时常南下苏、杭进丝绸,一去就是两三个月不回来,让个花一样娇美的顾莲莲好不思念哟!

好在顾莲莲知书达理,一心一意地做媳妇,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里,就与婆婆相依为命,顾莲莲十分怜惜婆婆十几年守寡的艰辛,对婆婆万般孝顺。凡事看婆婆笑脸行事,好吃好用的,处处都让给婆婆。

每天清晨,不待婆婆起床,她就早早地起来生火做饭,收拾家院。听到婆婆起床的响动,及时给送去洗脸水、漱口水。晚上,婆婆不躺下,她就一直陪婆婆在床前做些针线活,说些婆婆欢心的话儿,直至婆婆迷迷盹盹地睡着了,她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里睡去。有时,夜深人静了,或是外面天气不好,顾莲莲干脆就与婆婆在前院合衣而睡了。

沈家的布庄分前后房。顾莲莲和丈夫住在后面的堂屋里。前面,一溜儿三间沿河、临街的门面房。

婆婆为守候布店,每天晚上都睡在前面布店的耳房里。

布店的耳房与布店之间,有一个不大的小方窗,那是专门用来观察外面布店动静的,夜深人静了,一听到外面有响动,里面的人一撩小方窗上的布帘子,就可看到外面是猫、是鼠的打架儿。外面的人,有啥事要跟耳房里面的人讲,也可以贴在那小方窗说给里面的人。顾莲莲一大早,唤婆婆起床,或是有什么事儿,要跟婆婆说,就在那小方窗上说给婆婆。

这天夜里刮大风,顾莲莲思念丈夫此番去杭州,已是两个月没有音信,好几个通宵都没有睡意了,更别说那刮大风的夜里,北风呼呼地叫,不时的还有枯树枝被刮断的声响,她顾莲莲哪里睡得着哟。

天快放亮的时候,顾莲莲索性早些起来,看看一夜大风,把院子里的草垛、柴堆刮倒了没有。

可顾莲莲拉门一看,满院的柴草刮得到处都是,天上的乌云还厚厚地压下来,眼看就要来暴风雨的样子。顾莲莲慌了!赶忙打开前面布店的后门,想去问问婆婆,满院的柴草,是不是要往屋里搬弄。

那时间,天正雾朦朦的,再加上乌云压顶,虽是天亮了,可满院子里还黑乎乎的,顾莲莲怕婆婆还没有睡醒,悄悄去开前门时,就听到婆婆屋里有些异样的响动。

当时,顾莲莲还认为婆婆已经起床,叫了一声:“娘”后,没听到耳房里有回音,她也就不再喊叫了,随手掀开那耳房上小方窗上的布帘子,想看看婆婆干啥。可她那一掀,顿时就愣在那儿了!好半天,才慢慢镇静下来,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

之后,她又听到婆婆屋里一阵忙乱,顾莲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听婆婆房里那异样的响动。她慌忙跑到院子里收拾柴草去了。

回头,顾莲莲打扫好院子,再去唤婆婆,婆婆已静静地吊死在小耳房里了。

胡氏自缢的事,很快惊动了海州府的知府大人钱广才。

这位钱大人,闻讯赶到沈家后,先是四处查看地形,接下来,就将顾莲莲,还有四邻八舍的人,叫来一一盘问。等他打探到胡氏的儿沈少祠,已外出数月未归,家中只有婆婆胡氏和那个年轻貌美的顾莲莲时,他立马对眼前那位风姿迷人的顾莲莲多疑起来。

钱大人觉得这胡氏之死,十有八九与那小媳妇有关,闹不好是那小女子私养奸夫,被婆婆察觉后,合谋杀死婆婆。

有了这样的猜疑,那位钱大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顾莲莲押进海州府大牢待审,并及时查封了沈家布庄。随后,他以多重身份,深入到街头巷尾进行微服私访,先是打听沈家媳与什么人有来往,再就是盘问沈家婆媳之间的关系如何。

所得到的回答,都说沈家的儿媳妇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说那胡氏,26岁守寡,多年来,更是守身如玉。

这便让知府大人摸不着头脑了。无奈之中,知府大人把那个弱女子顾莲莲押上大堂。

还好,几天来没进汤水的顾莲莲,面对大堂上的刑具,一口应下了,说婆婆是她逼死的!

钱大人问她为何要逼死婆婆?是不是另有奸夫?

顾莲莲否认私养奸夫一说,但她承认婆婆是她一手逼死的!顾莲莲说,他自从嫁到沈家后,就不想伺候婆婆,想早点当家。所以,变着法儿咒婆婆骂婆婆,逼她自缢。

知府大人端坐在大堂上,微眯着眼睛,轻拈着胡须想道,眼前这位弱女子,看似万般温情,内心可真够恶毒的!过门不足两年,竟然毒死婆婆!可他转达念一想:不对呀,他几天来的明查暗访,都说沈家的婆婆好,媳妇更好!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呢?再看看那个顾莲莲,满脸的从容善良,怎么就看不出她泼妇、歹毒的样子呢?

钱大人问她:“据我所知,你和你婆婆相处甚好,怎么是你逼死了婆婆?”

顾莲莲略顿了一会儿,说:“我和婆婆相处甚好,是做给乡邻看的,目的还是想逼死婆婆,请青天大老爷赐我一死吧。”

知府大人一听这话,更觉得其中有诈,草草地退堂之后,来到后帐中,仔细玩味那顾莲莲的言辞,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位钱大人情绪也极其糟糕,弄得满堂官员都不敢接近他。可偏在这个时候,有位粗心大意的衙役,在接到钱大人的招见后,晚到了半个时辰,被钱大人重打了五十大板不说,连他家中那个白胖胖的女人也受到牵连,钱大人硬说他府上衙役不听召唤,全是因为女人太缠身,为杀一儆百,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那衙役的胖女人,也关进了大牢,并与那顾莲莲一同定了死罪。

三天后,钱大人说上面下来批文,要处死那两个女人。

头一天晚上,牢头来问那两个女人,死前,各人想吃一顿什么饭。两个女人,一看自己的死期真的来临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立马抱头痛哭在一起了。

大约是到了后半夜,两人互诉心中的冤情,那个胖女人说,这世道,还有什么法理可讲呀,她丈夫原在州府里为老爷做事,有一天半夜里,那位狗官要他丈夫去抓捕逃犯,只因晚到了一步,那罪犯跑了。那狗官打了她男人的板子,还给她定了个搅乱公务的死罪,真是冤枉呀。

顾莲莲看她哭得伤心,就劝那胖女人不要哭了,说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鬼。顾莲莲说,她今天的死,也不是自己真有罪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婆婆一世的英名。她与婆婆亲如母女,相互间疼爱都不够,她哪里会有谋杀婆婆的心机呢?

顾莲莲告诉那个胖女人,说她们两个,反正都是死到临头的人啦,不妨也把心里的冤屈说给她听听。

顾莲莲说,那是下落雨的早晨,她早早起床,收拾家院,想去问婆婆当院的柴草放在何处。不料,走到婆婆的窗前,听到婆婆屋里有异样的响动,随轻轻拔窗帘一看,婆婆床前的帐幔下,除了婆婆平日里穿的一双尖脚的丝绸鞋,还有一双男子硕大的青布鞋。

当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忙退到一边。可想到婆婆守寡多年,美名在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误认为自己看花了眼,可等她再次走近窗口时,不但是看到了那双男子青布鞋,还听到婆婆和那个男人慌忙穿衣服的响动。顾莲莲证实婆婆在偷汉子后,顿时,满脸羞涩地退到一边去了。可她不知道那个来偷情的汉子,是她的叔公——沈孝之。

这个沈孝之,是沈少祠的亲叔叔,这些年,他带着小少祠,又当叔叔,又当爹,教他学账目,懂事礼,9岁起,就领他去苏州跑丝绸生意。也就在这期间,叔嫂之间由敬慕变为怜爱,进而滋生了一股势不可挡的眷恋之情。但是,受到封建礼教的制约,他们叔嫂之间的事,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地来往。

前几年,沈少祠年龄小,不需避其耳目。这两年,少祠娶了媳妇,沈孝之也不好再与嫂子频频来往。好在他也在外面跑生意,不经常在家,偶尔回来了,也都要等到夜深人静了,再来敲嫂嫂的窗户。那天半夜,沈孝之又来过夜,叔嫂俩人,久日不见,百般恩爱,万般缠绵,直到雄鸡报晓,俩人还沉浸在香梦之中。结果,被儿媳早起看到了!

胡氏,从窗口看到儿媳的身影后,慌忙晃醒了身旁的沈孝之,让他快些跳窗离去。可就在沈孝之逃走后,做婆婆的胡氏,越想越没脸见自己的儿媳妇,随抽出一条白绫,悬梁自尽了。

顾莲莲被带到州府后,她怕说出婆婆养汉子的真实情况后,既毁了婆婆前世的美名,也让外出做生意的丈夫没脸见人。考虑再三,她还是打定主意,要以死来保婆婆的名声和沈家的名望。所以,在知府大人面前,顾莲莲一口揽下,说婆婆是她一手逼死的。

可知府大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看眼前的顾莲莲整天以泪洗面,是个十分善良、温情的女人,怎么会有那样谋杀婆婆的主意呢。想来,这里面必定有花花道道。

于是,他在一天深夜,忽而召唤他的衙役来府上。只因晚到了一小会儿,知府大人就拿他的女人问罪,并声称要杀一儆百,把她打入顾莲莲的死牢中,以此,道出了胡氏之死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