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葛底斯堡的雄狮:美国南北战争传奇将军张伯伦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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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葛底斯堡血与火的考验(1)

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曾经这样评价葛底斯堡战役的重要性,他说:“此役后,伟大的美国内战基本上宣告结束了。从整体上讲,美国内战应该被认为是在人类到目前为止有记录的历史中,所有重要的战争中最高贵和最难以避免的一场战争。”

1863年7月1日到7月3日,李将军率领的弗吉尼亚北部联军主力和米德将军率领的波多马克联军主力,在宾夕法尼亚州的葛底斯堡小镇意外相逢,并展开了生死决战。这三天的战斗成为美国内战的转折点。战败的李将军尽管率领残兵退回到了弗吉尼亚州,但从此后再无力组织北伐。尽管美国内战的炮火在此后继续肆掠着南方的土地长达近两年之久,但北方胜利的曙光已经确定无疑地从葛底斯堡小镇上空久久无法散去的浓浓硝烟中冉冉升起。

九万北方军占据地形上的优势,采取守势。七万南方军凭借兵力和士气上的优势,全力出击。战斗是惨烈的,顽强的,双方都没有懦夫,没有逃避。无论是地势上的劣势,还是数量上的劣势,都没有阻碍南北双方这些勇士们,高昂头颅,举起滑膛枪,顺着军旗指引的方向,冲锋、前进,哪怕前面是死亡的深渊,是毁灭的悬崖,他们都义无反顾,悲壮激情,大义凛然。对于这些血战厮杀的勇士们,无论是身穿灰色制 服的南方敌人,还是身穿蓝色制服的北方兄弟,这些既是杀手又是天使的战士,张伯伦上校引用莎士比亚的话,这样描述道:

在他们的眼中,有一股男子汉的光芒在闪烁,就像我妈妈常说的一样,这是上帝的光芒。它代表了所有和全部。这些战士,这些杀手,这些天使,这些真正的男人!男人是上帝多么伟大的一件杰作啊!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

如果我们仅仅从战争的胜负,或者一方的利益来看待葛底斯堡战役,那么我们将不免堕入狭隘的泥潭和本位主义的怪圈。

在这场战役中,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在弹药打完后,面对数量上两倍于己的敌人,敢于亮剑,敢于刺刀上膛,发动反冲锋,并最终赢得了对整个战役至关重要的小圆顶山(Little RoundTop)战斗的张伯伦上校,他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任何骄慢和高傲,只有卑微和谦逊,他从北南双方的角度,从整个美利坚民族和国家前途和未来的角度,甚至从人类共同命运和救赎的角度,来观察、来审视、来反思这场惨烈的战斗,所以他说:

“这些葛底斯堡的山峦啊!你们举起了如此绚丽的勇敢,同时也饮下无数高贵心灵的鲜血!这些山峰将一些巨大的秘密隐藏在心底深处,直到《圣经》记载的世界末日来临。在那一天,神意将得到彰显,罪恶将得到报应;在那一天,这些山峰、山坡、山谷都将重新燃起火焰,绽放出让它们转变成崇高和伟岸的光芒。这些山峦也是这个升华,完美和救赎过程和力量的一部分。这一点就是在这里倒下的勇士们(当然包括战败的南方将士们)作为上帝的孩子们的最好的表现和明证。”

黄昏时分,我们部队来到宾夕法尼亚州的汉诺威,在那里停顿下来。那已经是1863年7月1日的傍晚了。一整天,我们从马里兰州向北一直在搜寻李将军的部队,在各条道路上推进,热切地、急迫地但也是小心翼翼地希望碰上他的部队。我们不时与李将军派出的小股伏击部队和侧翼包抄部队相遇,并发生了初次的交火。而我们的主力部队已经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我们整个军队呈扇形伸展开来,护卫着华盛顿。然而比华盛顿作为联邦国会所在地更加处于危险境地的是一个有关政治和国际的重要问题,那就是法国和英国对南部邦联作为独立和主权国家的承认和接受。从内战一开始,北方联邦就坚决反对这种对国家具有致命打击的承认和接受。其实李将军并不需要在战场上赢得一个决定性的胜利才能够带来这种承认和接受,他只需要在北方联邦境内夺取并占领一个重要战略要地就完全能够做到这点。

一整天,我们不断看到李将军的骑兵小分队,即使我们经过偏远的田野向我们营地前进的时候也不例外。血红的太阳光斜斜地、软软地照射到下午刚刚发生过骑兵战斗所留下来的阴冷凄凉的残留物上。战斗的幸存者早已经随风而去,或逃亡或追赶。

疲惫而饥饿的我们将武器按照宿营的要求和次序堆放,我们都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武器边夜宿一晚。我们就像是傻乎乎的疯癫女人一样蹦蹦跳跳地奔向我们稀奇古怪的晚餐的两个主要内容——水和栅栏圈养的秧鸡,扬基志愿兵们具有找到这种短翅长足趾的野鸡的本领。而这种天赋的本领属于感官上的直觉。在北方一些古老的神学学校里,我们大多数的农民亲戚都倾向于把这种本领看作是那些最为彻底堕落的食人部落喜欢的。

一些装载和运送食物的马车开过来了。我们在马车的后面简短集合后,车上的食物得到了公正的分配。一次性燃烧的炭火几乎还没有将煮咖啡用的长柄勺底烧黑,刺刀的长柄也几乎还没有将坚硬的面包捶打开来,突然所有的晚餐准备都被从部队左边飘过来的关于前方部队遇到灾难性失败的传闻打断,而停下来了。雷诺兹将军(General Reynolds),我们第五军的指挥官阵亡了。前方剩下的部队,如果在明天天亮前得不到增援的话,将无法守住现在的山坡。这些谣传,就如同在夜晚猫头鹰的鸣叫,尽管我们对此并没有全信,但是这些谣传还是加重了我们本已沉重的心情。

突然,让人惊觉的军号声响起。从看不到的军部传来急促的号令声:“将军,马上急行军,一刻也不能够耽搁。”

传令的参谋从军部向各师、各旅、各团和各个炮兵连奔去,军令就如同鹰一样迅速而坚定地飞过,而不再像之前的猫头鹰那样零散和模糊。军令说:“向葛底斯堡进军,急行军十六英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迫使我们这样,我们并不知道。在路上是否会遇到抵抗,我们也不知道。没有晚餐,没有休息,不管疼痛的双脚,不管疲惫的手臂,我们只知道急行军,只在乎葛底斯堡。

很快,我们整个第五军都处于急行军的状态和队列,我们不再渴望休息和配给的军粮,甚至脚下的土地,我们也似乎将它忘记。我们只有一个念头:争当第一个到达葛底斯堡大路的人。老兵们如钢铁般坚硬的脸庞现在却变成了孩子似的兴奋激动。他们坚持开始进军的时候把军旗展开,迎风飘扬。这样就可以让黑夜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群人赶过来救赎白天。

所有的东西,即使是最常见的,在黑夜神奇的魔力笼罩下都在扩大,都变得神秘。在一个道路的转弯处,一个参谋以一种权威的口吻向每个经过的上校宣布,麦克莱伦将军已经重新指挥波托马克军团了,并且他就在我们行军道路的前面。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阵狂热的欢呼声从拥挤的行军队列中隆隆而起,直入云层低垂的夜空,地面在士兵们加速步伐的践踏下似乎也开始摇晃震动。现在从大路旁黑暗的角落飘过来一个传闻,我们不敢十分肯定这个传闻的真实性。这个传闻说,一个在日落时分还在华盛顿的威严身躯正在朝葛底斯堡的山坡疾马而去。任何人都不要嘲笑我!我自己对于这个传闻是半信半疑的。我们周围确实有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力量在运动。

在行军途中我们遇到了很多前所未遇的欢迎和问候。我们在一个自由的州,在一群友好的人民中间。一路上,大量宾夕法尼亚州的公民们走出来,以一种敬畏的心情,向我们这些大多来自其他州的士兵和军官,致以发自内心的欢迎和问候。然而最为重要的是,我们行军大路被这里一群那里一伙聚集在简朴而庄重的自家花园中,身着美丽服饰的女孩子们手持火把、旗子和鲜花照亮。这些天真快乐的女孩子们唱着令人兴奋的歌曲,其含义和效果绝不仅仅是客观的赞扬,而都是真诚的发自她们内心的祝愿。这些不是善歌缪斯女神的姐妹的女孩子们,挥舞着白色的手帕以示欢迎。这些挥舞着的白色手帕形成的涟漪迅速在道路上传播开去。勇敢年轻的参谋以为这是一个希望会谈的召唤,就快速赶上前去,大胆的但却温柔的,压低音量,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和这些姑娘 交谈开来。他们的会面和交流让人联想到在战场上商议交换战俘或者讨论无条件投降的情景。另外一些人,尽管不像这些姑娘般大胆,但是还是不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渴望帮助我们的极大冲动和愿望。他们将自己默默的奉献和祝福注入了为我们准备的放在屋前的水杯中。这杯水让我们铭记起《圣经》中的记载,上帝的恩准和祝福是如此的伟大和神奇,他片刻之间就将加利利的迦南小村中的一杯苦涩的白水变成了甜美的葡萄酒。

在黎明前,我们抓紧时间在路边睡了一个小时。我们在早上7点到达了葛底斯堡以东的高地,正对着前一天战斗失败的那片土地。过了一会儿,我们向左继续前进,跨过岩石小河,沿着巴尔的摩大道向上来到一片开阔的田地。从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葛底斯堡小镇。在我们前面和左边是第十一军和第一军的部队,在我们右边那个居高临下的高地上牢固地驻扎着我们的第十二军。在接到就地休整命令后,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恢复昨天傍晚被唐突打断的晚餐,紧接着我们直接就在地面上摊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脑袋平放在泥土上,拉伸二十四小时来没有休息过的双脚,以这样战场上特有的方式来弥补昨晚失去的睡眠。

我们都知道在这里将有一场大仗,一场意义非常重大的、一场双方都会孤注一掷、殊死拼杀的战斗将要开始。然而当前压在我们心头的却是一种大战前惯有的巨大的平静。一种对战斗如何开始的不确定、对有关战斗重大问题的看似缺乏周详战略计划和安排,这些问题都困扰着我们。我们意识到其他部队也都正在赶到葛底斯堡小镇来,正在我们的周围集结。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知道或者判断哪些部队将发起进攻或者承担防守任务,或者战斗将在哪里打响。整个上午我们都没有接到过其他的命令,除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告诉我们振作精神,准备参加在我们右边发起的进攻。但是至于这边的进攻是由我们发起还是由敌人开始,我们不知道也无法进行猜测。

我们团位于公墓山冈,这个山冈处于一个伸展开去的山脊所形成的突出角状物的顶端。在这个山脊的右边向下回伸一英里左右的地方是一片高耸的树林。这片树林的山坡顶就是卡尔普山冈,在公墓山冈所在山脊上的墓地向南,整个山脊向下匍匐延伸到两英里左右的远处,在那里山坡突然向上翘起,崎岖不平的山坡向上大概升高了五百英尺,形成一个布满岩石的小山,这就是小圆顶山。这个小圆顶山实际上是一个南北走向的山脊,一个陡峭的、崎岖的类似哨所状的小山。而在整个山脊的南段的末端就是另一个哨所状的小山,较小圆顶山高出一百五十英尺,名字叫大圆顶山。从这些地标在整个地区地形的位置来看,无论是远处的还是近处的,尤其是朝西边和北边,从军事的角度来观察,这两个小山冈和两个山顶都是战略要地,扼守住了就能够控制下面的整个山谷和平地。这将是一个打大仗的好地方。

在这个像鸟嘴一般向上突起的山脊的两翼有两条大道在葛底斯堡镇上交会,一条是巴尔的摩大道,另外一条是托尼敦大道,位于公墓山脊上的小圆顶山居高临下,恰好扼住了这两条大道的咽喉。托尼敦大道是打开直接通向首都华盛顿的门户。如果发生我们惨败的悲剧,这也将是我们后撤的唯一的生路。汉考克将军(General Hancock)的第二军就驻扎在小圆顶山的山脊上,从公墓山冈上的墓地朝南部署。在这一线上,西克尔斯将军(General Sickles)的第三军也在布防,形成了我们的左翼。我们团受命固守在小圆顶山的北面山坡。从这种布阵显示,我们将采取防守的战略。这种选择加深了我们对波托马克军团新任总司令米德将军指挥才能的信心。

在我们占领的公墓山脊朝西的正对面约有一英里的地方,是另一个山脊,从葛底斯堡小镇的北上方开始沿东北朝西南走向一直延伸到大圆顶山的对面。这就是所谓的神学院山脊。它得名于山脊北面山坡上的路德教神学院。在公墓山脊和神学院山脊之间是另外一条大道,即埃米茨堡大道。这条大道穿过公墓山冈的山脚进入葛底斯堡小镇。这样上面提到的三条大道都在镇上交会了。

在神学院山脊上的山冈,南部邦联的军队渐次展开阵地。从钱伯斯堡,朗斯特里特将军率领的部队正沿着埃米茨堡大道朝这边急行军过来。守卫葛底斯堡小镇的是尤厄尔将军(GeneralEwell)率领的邦联军,在围绕着卡尔普小山冈的前面和东面,由邦联军的厄尔利将军(GeneralEarly)的师严密布防。我们充满好奇地观察到,他们的进攻将从北面和东面,也即是从约克镇和汉诺威方面展开。而李将军也将快速率领主力部队,从之前他发动向联邦北部进军并冀图占领一些北方城市,进而从背后威胁波托马克军团的方向上向葛底斯堡赶过来。

我们得到的命令和自己的期望让我们密切而焦急地注视着我们的右边。这是昨天战斗结束的地方,也将是今天新的战斗的起点。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还不确定。我们被告之米德将军正在和他的军级指挥官们紧急磋商发起战斗的最佳点位和最佳区域。但是这个战前的军事研讨会被中断,位于大圆顶山和小圆顶山前面的树林里和乱石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炮击声,就在这个我们最不可能预计到的地方,敌人将进攻的计划展示给了我们。紧随这震天的炮声,一阵滑膛枪射击开始了。

鼓舞人心的军号声吹响了。“到左边去,以最快的速度!”我们整个第五军都朝左边全速行军。我们旅位于我们军的最左边,也处于领头的位置。我们全速奔跑,冲向战斗,毫不理会粗糙不平的地面、长有荆棘的篱笆、石头的围栏,以及泥泞的沼泽地。在炮弹的轰炸下,大地在战抖,天空被炮弹爆炸后的火光照耀得通红。当我们越接近战场,越能够感觉到喧嚣和嘈杂。

不久,我们就发现我们的第三军并没有如我们想的一样出现在第二军和大圆顶山、小圆顶山所在的山脊之间,而是向前突出了一英里左右,驻守在几乎靠近埃米茨堡大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