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就能猜出结果——如果一个人一宿的美梦被惊扰五次，浑身瘙痒，陆续搜寻了一个晚上，当他终于锁定那只因暴饮暴食而显肥的蚊子时，心情只能这样：痛并快乐着。
此刻我们的主人公，他终于找到了它，他要灭掉它。
蚊子停在白墙上，一动不动，也许它在打饱嗝。他知道他使劲伸下胳膊就能打到它，但是他觉得应该稳妥些，为了下面的时间里他可以睡个安稳觉。所以他借助了一把硬木椅，他把左膝抵在椅子上，左膝盖闪电一样传来细而尖锐的痛，但当务之急是那只可恶的蚊子，他啪地把它拍成一个小泥点子。
他两条腿重新并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刚才左膝盖的疼痛，虽然现在不疼了，但刚才疼来着，关键是，为什么疼？
他觉得有必要再试验一次。他抬起左腿又跪到椅子上，并且加了一点力，钻心的痛又电流一样追到心口，心一沉：有毛病了？
他还是没有睡好，不再有蚊子作恶，但左膝盖的问题变成一只恼人的蚊子。
早晨一睁眼，跳起来直奔那只木椅，跪上去，他疼得叫了一声。
等到给医生做这个动作时，他疼得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
这个细节被医生尽收眼底，医生在作出判断之前重新提问：
你说你疼了半个月了？
是。
你说你没有受过外伤？
是。
他隐瞒实情只是为了引起医生的重视，他挂的是三十元的专家号，不想就被三五句话打发了。
医生认为有必要作进一步的检查。先X光，没有异常，再CT，没有异常，等待核磁共振结果的时候，他突然紧张起来，竟希望最后这张报告单能出现点问题。他是这样想的：如果X光X不到，CT又T不见，核磁共振再振不出来，那就坏事了，一定是得了罕见的疑难病症，想治都没人会治！
医生拿着核磁共振报告单，露出一脸平淡的迷茫，要求他再试一次左膝盖，这次医生看到他脑门上流下了汗水。
医生没给他开处方，建议他到省城大医院再看。
他心灰意冷。这种晴天霹雳的变故他见得多了：同事老丁发现肝癌到死两个月时间，邻居小刘得白血病只半个月人就没了。这样想着，他的心脏终于超负荷了，他支撑着蹩进一间小药店，含过救心丸之后，发现坐堂老中医正翻着眼睛从花镜上边看他。他踱了过去，把所有的检验单放在老中医面前。他并不相信这个连听诊器都不用的老先生，一点不，他只是控制不住想倾诉，于是，他仔仔细细地把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最后他说：我要死了。
为什么？老中医问。
我疼！莫名其妙地疼！他嘟嘟地敲着桌子上的几张报告单。
那又怎样？
我得了罕见的疑难病症！他要崩溃了。
老中医把报告单推向他：你没病。
我有病。
你没病。你别去跪左膝盖，它就不疼了。
废话！他愤怒起来。
老中医又从花镜上边看他：昨晚你光腿来着？跪在木椅子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老中医呵呵笑了，说：你跪右膝盖，右膝盖也疼！